31、第31章 不相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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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却恍如未闻，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脖颈处的青筋暴起，神色愈发阴翳，眼底恨意翻涌。
梁帝李毅负他母后，新后冯氏欺他年幼，他们将他送来大魏，从一开始便没想让他活着回去。
所有人都抛弃他，都想他死。
该死地人，是他们。
“哥哥，你还有我啊。”
姜鸾的声音清灵通透，打碎了他筑起的冰冷屏障。
李昭似梦初觉，定定凝着姜鸾的眼睛，他狼狈不堪的面庞占据了她整个视线，那双清透见底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他。
是啊，他还有她。
这不公的天道，终于还是怜悯了他一回，将她送到了他身边。
“阿鸾。”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这句话悬在唇边良久，他终究还是未能说出口。
只是声声唤着“阿鸾”。
李昭眼里的戾气在一瞬间消失殆尽，眉目渐渐舒展，看向姜鸾的目光又重新温柔一片，仿佛方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没事了，没事了。”姜鸾主动拥住他，轻声安慰。
“没事了，阿鸾，以后哥哥不会再这样了，你不要怕我，不要离开我。”他声音低微。
姜鸾的手微顿，止不住地泛起一阵心疼，“不会的，只要哥哥在，阿鸾就永远都不会离开。”
“不离开。”
李昭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他将头埋进姜鸾脖颈间，掌心之下，感受到她穿得极为单薄的身子，长眸微凝，毫不犹豫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走向床榻边。
“哥哥。”姜鸾一怔，任由李昭将她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没事了，快睡吧，我等你睡着了再走。”他站在榻边看着她。
姜鸾见他神色恢复如初，知道他已经调整过来了，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她微微点头，闭上了眼睛。
月色与积雪交相辉映，映在轩窗上，屋内被衬得清晰可见。
李昭在床边静默站了许久，直到姜鸾气息平稳，他才缓缓俯下身，将她伸在外头的胳膊放回被子中。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想在她额间落下轻轻一吻，可她在他心里如神明。
既是神明，怎敢轻易亵渎。
“阿鸾，做个好梦。”他轻抿道，梦里有我。
停顿在半空的手还是缩了回去，近在咫尺的指尖最终也没有落到姜鸾的脸上，只是静静望着她的睡容。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青灰，他才转身从来时的窗户跃了出去。
雪还在下，他的脚尖点地，消失在了屋檐之上，没有留下半点脚印。
回到扶云殿，手扶着门正欲推开，一阵寒风刮过，刺骨的冷意传来，他下意识停驻脚步。
自从两年前公孙良离开后，他这扶云殿又只剩下他一人，再也没有人半夜啃着鸡腿，喝着清酒，一边教他练武，一边醉得糊涂。
自从那日明正殿得知能回大梁后，他便将一切都想了清楚。
他要姜鸾，此生绝不放手。
他也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他还答应了师父，要让他做帝师。
半响，他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屋内炭火早已熄灭，一片冷清。
他坐在榻边，从怀里拿出平安符，垂眼静默凝着。
阿鸾都知道回大梁的路凶险万分，他又岂会不知，但他别无他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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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姜鸾正睡得迷糊，听到外头的吵闹声，她长睫轻颤着睁开眼，悠悠转醒，猛地坐起身看向窗边。
只见窗扇紧闭，没有异常。
昨夜不知何时睡着了，哥哥什么时候走了，她竟半点不知。
外头传来极小声的议论，姜鸾听不真切，她蹙了蹙眉扬声问：“来人 ，发生什么事了？”
钟灵和知意闻声推门而入，两人走近床榻看姜鸾已经醒了，知意问：“公主可要现在就起了？”
姜鸾点点头，起身下榻，伸开双臂任由她们替她更衣，她问：“方才外头在闹什么？”
钟灵和知意神色僵了瞬，相视一眼后，神色有些迟疑。
“怎么了？”姜鸾侧眸看着她们。
钟灵蹙了蹙眉心，道：“公主，听说漠北派了使臣来长安，要为漠北王求娶我朝公主。”
她虽说的是我朝公主，可如今四公主已经嫁人，五公主也定了亲，年后便会大婚，宫里尚未婚配的公主，便只剩下九公主了。
这能送去漠北和亲的公主，也就只有九公主，她们自然担心九公主会被送去和亲。
这件事一早便在宫里传开了，宫人们都在猜，皇上这般宠爱九公主，会不会答应漠北送公主去和亲。
姜鸾闻言，凝着眸思忖片刻，算算日子前世也是这个时候，漠北派了使臣来长安，是为求娶公主，一切还真是与前世一模一样。
但她半点不担心，因为她知道，上一世父皇不仅没有答应让她去和亲，也没有答应从宗室里挑选姑娘赐以公主之名再送去和亲，他甚至将漠北使臣赶出了长安。
但父皇此举算得上是彻底与漠北交恶，后来李长渊亲征攻魏时，漠北也趁机从北面出兵，抢夺孤鸿关，占据了大魏北面的多处土地和商道。
李长渊占领长安后，一路挥师北上，漠北王见李长渊势不可挡，派人与李长渊求和未果。
后来，李长渊亦亲自带兵北伐漠北，夺回原属于大魏的土地，并将漠北打散为北境十六部。
总而言之，有父皇在，她丝毫不需要担心会被送去和亲。
姜鸾穿好衣裳，束好玉带，坐到妆台前，不以为意地挑选着今日要戴的配饰，将一对鬓钗递给正替她绾发的知意，“今日戴这个。”
钟灵和知意见她丝毫没有担忧之色，不禁替忧心道：“公主，漠北之地苦寒，公主不如去求求皇上，不要送公主去漠北和亲。”
姜鸾回过头，朝着她们露齿一笑，“不必担心，父皇怎么会舍得送我去和亲，他不会答应的。”
她说得这般笃定，倒是让正要掀帘进来的兰姑姑顿了下。
兰姑姑走进来，欣慰地看着姜鸾道：“公主所言极是，不过是漠北的蛮族，竟敢妄想求娶公主，莫说是皇上不会答应，便是满朝文武，谁也不敢让公主去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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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兰姑姑所言，今日朝会，也是在议这件事。
朝堂上，一片寂然。
漠北使臣已经到了长安城外的驿站，谁也没料到他们此番竟是怀着和亲的目的，现在是进退两难。
进，便是答应和亲。
宫中没有婚配的公主只有九公主，但九公主乃是皇上的心尖宠，他们可不敢让九公主去和亲。
退，便是让这群使臣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但这样一来，漠北王颜面受损，必定与大魏交恶，往后只怕会起战事，连累边关生灵。
太尉秦坚上前道：“皇上，漠北各部族多年纷争不断，不过今年才被漠北王统一，漠北王此人狼子野心，对大魏虎视眈眈，他提出与我大魏公主和亲，只怕是不怀好意，皇上不能答应让公主去和亲。”
“太尉此言差矣，公主和亲历来便有，若九公主以一己之身换得漠北与大魏两族安定，乃是万古流芳的功绩。”太傅徐璋反驳道。
太傅徐璋乃是徐贵妃之父。
徐璋明知这是在逆魏帝的心意，却故意要这般说，他又道：“但九公主乃是我大魏最尊贵的嫡公主，不想下嫁漠北也是情理之事，臣以为，当以九公主的意愿为先。”
他这话看似没有强迫姜鸾和亲，却也将和亲不成怪在了姜鸾头上，他日与漠北起战事，姜鸾便是起因。
另有人附和道：“皇上，臣以为太傅大人所言极是，此事以九公主意愿为先，九公主若是为了两族百姓，自愿以身下嫁漠北，臣等自当敬公主深明大义。”
魏帝目光微沉，冷冷地瞥过徐璋，却见徐璋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脸上并无半点心虚。
又有人站了出来，兵部尚书何淳风说：“胡闹，我大魏兵马强盛，还无需一个女儿家来保一时安定。”
“何大人这么说，是想与漠北起战事了，那何大人可有想过军中将士边关黎民的性命，仅凭一人便能保下来的安定，为何不要？”
“懦夫之言，公主只能保一时安宁，护不了一世太平。”
“我大魏血性男儿当以保家卫国为己任，而不是送公主去和亲。”
……
一时之间，朝堂上论声不断。
崔德录接过魏帝的眼神，高声唤道：“肃静。”
他出声后，殿内静了下来。
这时，有官员站出来提议道：“皇上，九公主尊贵怎可下嫁漠北，不如在宗室中寻一适龄女子，赐以公主封号，送与漠北和亲。”
他这说得上是一个好法子，既能不让九公主去和亲，也能全了漠北的求娶公主的颜面。
朝堂上，几位宗族里出来的大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们也没想到这把火最终会烧到他们身上。
但那被送去和亲的女子何辜？
何况漠北在这个时候提出求娶，又岂会不知道宫中仅剩九公主未婚配，他们的目的显然就是九公主。
殿内，丞相方衡生始终未言一词，昨夜知晓漠北使臣来长安后，皇上急召他和秦坚入宫商议，此事皇上心中早有定夺。
魏帝静默良久，雄浑的声音中带着帝王威严，道：“区区一个漠北王，便也敢来肖想朕的阿鸾，禁军何在，将他们逐出大魏，什么漠北使臣，不过是大魏抓到的漠北细作罢了。”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殿内，凛声道：“自即日起，朕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和亲的传言。”
天子威严，不容置疑。
众人齐道：“皇上圣明。”
**
“听说了吗？漠北王派了使臣来长安，要求娶咱们九公主。”
“九公主要去漠北和亲了？”
“是啊，使臣已经到了长安城外，想来不日便要进宫了。”
“那漠北王多大了，九公主尚未及笄，怎么能送去漠北和亲？”
……
宫人说着走远了。
李昭从假山后露出半个身子，他眼底泛着浓墨的戾色，漆黑一片。
漠北，求娶。
他握紧双拳，眼神越来越狠厉，如若魏帝答应送阿鸾去漠北和亲，他一定会带阿鸾离开。
但是现在漠北使臣还未到长安，他还有机会阻止使臣觐见魏帝，只要杀了他们，便能解决一切。
他不允许任何人觊觎阿鸾。
李昭转过身，朝着扶云殿后面的宫墙走去。
**
午后，云销雪霁，彩彻分明。
雪水融化，院中的桃树上还留着残雪未消，树枝上偶尔停下几只飞鸟，戏玩着树枝上的残雪，不时传来几声鸟鸣。
青鸾殿暖阁内，姜鸾慵懒地斜倚在贵妃榻上，舒坦地把玩着手中的机关锁，她身侧的小几上，放着一杯热枣茶，杯口冒着丝丝热气。
姜鸾手上的机关锁，便是方兮棠及笄礼那日送给她收集来的机关锁，还是此前从未见过的式样，她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门路。
半刻钟后，木制机关锁在她手上一一拆卸开来，又重新组合在一起。
这时，钟灵从外头打探消息回来，姜鸾放下机关锁，捻起茶杯，听着钟灵打探来的消息。
“公主，说来奇怪，奴婢出去在各宫打探了一圈，这会儿外头并无公主要和亲的言论传出，也没人再说什么漠北使臣，只是说禁卫在抓到了几个细作，已被逐出了大魏。”
钟灵皱着眉头，不明白为何才过了一个上午，这谣言便全然消失了，但她大概能猜到，是皇上出手了。
姜鸾淡笑着饮茶，“看来是那几个细作的传出的谣言，父皇派人查清了，自然也就没有谣言了。”
“这些人当真是可恶，竟胡言乱语。”钟灵气愤道。
知意也气鼓鼓地点点头：“可不是，这些人无端传出这样的谣言，害得奴婢们担心了一上午。”
姜鸾饮茶的动作微凝，抬眸看了知意一眼，不动声色抿了抿唇。
她抿了抿茶，轻叹道：“是啊，当真是可恶。”
这一世，父皇还是用了相同的法子将她保了下来，让她全身而退，不仅没有让她去漠北和亲，还将她摘了出来，一身干净。
她眯着眸想了想，前世直至她死后十年间，漠北王都还心存有顾虑，始终未敢大举来犯，只是派兵在孤鸿关一带抢夺扰攘。
大魏兵马驻守边关，数次带兵击退漠北铁骑，守护边关百姓安宁度日。
这些都已是后来发生的事，眼下还有一件事，最为紧要。
姜鸾轻放下茶杯，年底将至，离前世她的死，还剩不到四个月。
这一次，她要让姜明桀为了两世害她，付出代价。
她道：“钟灵，去将慕光找来。”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31章 不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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