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六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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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我们究竟错过了多少。
雨水不间断地打在莫离脸上，她困难地睁着眼。程英奇的车就停靠在胡同口，车门大敞着。
身后是豺狼，面前是虎豹，莫离多想逃离这个鬼地方。她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向往过小巷外面的世界。
程英奇垂眼望了望她，莫离全身上下都已湿透，被雨水沾湿以及挣扎过后的凌乱发丝紧紧贴在她的脸颊两侧。一张晶莹剔透的小脸挂满了雨珠，因为脚上的巨大疼痛让她咬着的嘴唇渗出血来。现在的狼狈样绝对称不上是出水芙蓉，但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映在程英奇眼中却让他兀自感叹面前的女子真的十分好看。
被他目不转睛的打量，莫离突然冷到了极点，止不住地打了一个寒颤，手上鸡皮一浪一浪的翻滚，她急忙伸手去抚平被他看在眼中的不自在，然后试图打掉程英奇环在她腰间的那只手。
程英奇任由她做无谓的挣扎，眼神一如既往的难懂。
“鞋子呢？”他冷不防的冒出这样一句把莫离吓了一跳，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曲起的那只脚少了鞋子的庇护正羞答答的悬在低空。
“鞋……”她的嘴唇已经没了颜色，为了支撑身体莫离不自觉抓紧他的那只大手，转身回望身后。
莫离突来的举动就像小石子打水漂让程英奇心中的一池平静经受了好几次弹跳。
鞋子在她单脚“跳”离的时候遗落，在几米开外的雨地上被雨水尽情的拍打着。莫离再次回转身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全部重心都倚在了程英奇的一只手上。
他没有站在伞下，冰凉雨中那只大手却是那么温暖，她不好意思的抽回双手，依然单脚站立，却不晓得手要往哪里摆放。
她颤颤巍巍的站着，程英奇一个突然将她打横了抱起，动作虽然来得毫无征兆但却小心翼翼不曾碰到她受伤的地方。
莫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的举动，忘记了反抗。但当他朝着另一只魔鬼走去的时候她才恍然大悟。程英奇，是要将她重新放回案板，只不过由他人执刀行刑罢了。
“不要！……不要回去……”声音嘶哑地低声吐出这一句，莫离将程英奇胸前的一片衣襟扭成一团。莫离不愿相信有那么一只温暖大手的人竟是如此狠心。
但要说狠心，一个月前妄想取他性命的人是她，程英奇那么做也是天经地义。毕竟常言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程英奇看了一眼怀中的她，面色苍白，惶恐睁大的双眼依然美丽。他却不曾停下脚步。
黑伞下的男人嘴角泛着笑意。
“世杰，你这是做什么？”雨水沿着那刚劲的线条从程英奇脸上滑落。
见老友铁青了脸，许世杰半开玩笑道：“在替你上刀山下火海，两肋插刀啊。”
“她由我来教训。”程英奇抱着怀中的人大踏步转身。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老兄连声谢谢都没有哇。”许世杰还是一副嬉皮笑脸。
程英奇突然停下脚步，稍稍转头向后道：“这种事以后不要再发生了。”
程英奇抱着莫离走向他的那辆黑色轿车，微微屈膝腾出一手将后车门打开。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莫离完全没搞清楚状况。
“你知道我家怎么走？”莫离出乎意料的言语让他觉得饶有趣味。
“要杀要剐就这里解决了吧，别那么麻烦了……”莫离明白自己会错了意，窘了两秒，重新换上的却是不惧的坚定。
程英奇只是轻轻扫了她一眼，伸手将她幸存的唯一一只鞋摘下。
“你干什么！”莫离终于爆发，抬高双手去抓她的鞋。
争夺之下程英奇触碰到她冷若冰雪的小手，在雨里淋了这许久一定冻着了吧。程英奇将那只鞋往身后一丢，在雨地里的那只鞋与被抛弃的那只终于成了双。“你的鞋子会弄脏我的车。”他倒是一脸漫不经心。
“我还在地上滚了一圈呢，把我也丢了吧！”
程英奇朝她身上一瞥，莫离的衣服裙子上确实是污迹斑斑，雨水和地上的污泥混杂在一起让她看上去就像是个玩泥巴的小孩。
他褪下自己的西装将她裹进自己的温暖里，“你的衣服会弄脏我的车。”他只是换了一个词却重复了之前说的那句话。
“他到底想干什么……”莫离疑惑，心底却莫名涌起一阵罪恶的暖意。
程英奇把她放进后座，自己便也跟着坐进去。
“青海古。”
前面的司机接受到指示，车子启动扬长而去。
车里莫离紧张的绞着手指，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就坐在身旁，可他们却同乘一辆车，去着同一个地方……
身旁的男人沉着脸一路无话。
做了这许久的困兽之斗莫离只觉得很累，脑袋沉甸甸的，眼皮也快支撑不住。为了和程英奇保持多一点的距离，莫离尝试着将身子往左手边车门的方向移动了一点，控制不了困意的她把额头枕在玻璃窗上，合眼睡去。
因为下雨的缘故许多路面积水，司机怕车子熄火只得绕路而行。一路上颠簸的厉害，莫离的头时不时的在车窗上敲出几下不小的声响，虽然潜意识里还是会感觉到痛，但既然睡着并且深知自己只能固守有窗户的这一边，她也就不想再变换睡姿。
很快路面似乎开始平坦起来，她仿佛看见自己躺在草地上晒着太阳，头下是柔软的枕靠，身上也开始逐渐暖和起来。
而司机在后视镜里看到的景象是，奇爷用一只手搂紧身旁熟睡的女子再轻轻地将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
“醒醒。”
莫离眼前一个模糊的影子在唤着她。
“嗯……？”她朦朦胧胧的一声算是回应。
“奇爷，她似乎烧得厉害。”女人在说话。
对方没有回答。
现在的莫离全身乏力，感觉自己像是被抽干了灵魂，只剩下一具不听使唤的躯壳。
她艰难地撑起身体，才起身只觉得天旋地转，喉咙也干干的，莫离忍不住低头咳了两声。
见床上的人醒转，女人在床沿坐下。
莫离揉了揉眼，定睛这才看清眼前人，引来太阳穴的又一阵刺痛。面前的老妇人竟然是在火车站碰到让她带路的人。
老妇人身后却还站着一个人，此时天已黑，桌上的一盏小洋灯发出明眼的光。她觉得刺眼，抬起一只手去遮，那始终站立着的人移动了一下高大身躯将台灯射出的光线挡住了大半。一时间巨大的身影被光晕包围着。莫离放下手来，辨认着那明朗的线条。她只记得，那样的轮廓属于一个叫程英奇的男人。
这里是他家？
那个老妇人不是许世杰身边的人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今又是在演哪出戏？
他们到底在算计什么？
……
老妇人趁着她发呆的时候朝她又靠近了一点。
莫离警觉地抓紧被子的一脚钻到了床的最里头，另一只手还掐着额头上的穴位，她只是觉得头好晕。
攥着被子莫离无意间瞥到自己，只见沾满泥污的衣服已经脱去，她被换上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裳。
“我是刘管家，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刘管家在解释。
莫离一动不动的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警惕地望着眼前的一男一女，一老一少。
程英奇再也耐不住性子，“刘管家。”他言语中有着不能抗拒的威严。
刘管家即刻起身，程英奇从刘管家手中接过毛巾。
“咬着。”近似命令的口吻对躲在床内角落的人道。
莫离疑惑地望着他，却不想程英奇忽然坐下探手将角落里的她拽了出来。莫离紧张的倒抽一口气。
“咬着。”他又重复一遍。
他的话似乎很难让人拒绝，莫离鬼使神差的张开嘴来含住了毛巾。
程英奇这才满意的点了一下头。
“过来。”程英奇又再次下达了命令。
莫离含着毛巾想要拒绝却不知如何表达。
他不等她犹豫伸手揽过莫离的颈后，将她的头搁置在自己肩上。
莫离那张缺乏血色的小脸顿时浮上两朵火烧云，感觉额头更加烫了。
这样暧昧的两人，像是拥抱。
“会有些疼，咬紧毛巾忍一忍，一下就过了。”程英奇在她耳边轻语。
她似乎烧糊涂了，竟然沉浸在他安慰的话语中。
脚踝突然的传来一阵剧痛，紧跟着的是骨头重新连接的声音。
“唔……”额角因为疼痛凝结成细密的汗滴，莫离瞪大的双眼淌出泪来。
程英奇感觉到肩上的她颤抖着。他轻抚她的背。
房间里还是很安静，刘管家在一旁站立着，床头的两人拥抱着。窗外深院里传来虫鸣声，就在这夜，院里的唐菖蒲姹紫嫣红的开遍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六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