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恶犬夫人》望月梅有酒

110、宝哥儿念书

　　谁稀罕你妹妹，宝哥儿回头继续点火，这火折子到底怎么用啊？

　　突然听见脚步声，他烦躁的抬头，门口背光站着眼睛红的像兔子的仓梨，仓梨扁着嘴，也不瞧宝哥儿，手指扣着门缝，“我娘叫你去我家吃饭。”

　　仓梨的声音带了委屈巴巴的哭音，“婶子说让你去我家吃饭，中午她回不来，说要卖完野味后在县里给你找先生。”

　　“什么先生？”宝哥儿抬头诧异的看着仓梨。

　　仓梨不情愿的催促，“你赶紧去，我听见我娘喊我们了。”

　　宝哥儿细听，确实听见仓梨娘的喊声，身后的福姐兴许是饿的狠了，又开始魔音穿耳的大哭。宝哥儿只得端起锅里的奶碗随着仓梨去了她家。

　　两家住隔壁，但仓梨的家和他的茅草屋一比，那可是富贵多了。正三间的堂屋，用料什么的宝哥儿看不懂，只知道她家很大，仓梨甚至有自己的房间，桌椅板凳什么的虽然没有他在王府那样的考究，在这小村庄里算的上是体面的人家。听吉祥说，仓梨的父亲是木匠，很多县里的大户人家都找仓梨的父亲打家具。

　　膀大腰圆，一脸富态的仓梨娘，远远的瞧见宝哥儿手里端着什么，高兴的迎上去，“宝哥儿来婶子家吃饭，怎么还带东西呢？”待仓梨娘看清奶白的颜色后，“呦，这是什么东西啊？”

　　“我……娘给我妹妹留的奶水，劳烦婶子帮我热一热，我喂给妹妹喝！”

　　仓梨娘脸色不快，被抽着旱烟披着灰布麻衣，干瘦的仓梨爹嗔了一句，“还不快去热，那孩子哭的脸都红了，没看着？”

　　仓梨娘也不敢回声，接过宝哥儿手中的碗去了灶间。

　　宝哥儿对着仓梨爹喊了一声大伯，仓梨爹掐灭了旱烟，走到桌前坐下，“宝哥儿坐下吃饭。”

　　仓梨盛了一碗梗米饭递给宝哥儿，自己别别扭扭的坐在一旁，又有些害羞的小口吃粥吃菜。

　　宝哥儿谢过坐下用饭，很简单的饭食，无非是些青菜豆腐，宝哥儿平时总吃薛梅尨做的饭食也没觉得有多好吃，这伶仃入口别人家的饭菜，才知道薛梅尨将普通饭菜做的确实不赖。

　　仓梨娘端着奶碗回来时，宝哥儿上前接过她手里的奶碗，“婶子先吃饭，我来喂妹妹。”

　　“宝哥儿……”

　　听见仓梨爹叫他，他赶紧回头，仓梨爹喝了一口粥道，“让你婶子喂，你再吃一碗粥。”

　　“大伯，我吃饱了。”

　　“那你小心别烫着你妹妹啊。”仓梨娘赶紧接话，怕老头子又送出去一碗饭。

　　老夫老妻还不知道自家媳妇打的什么主意，仓梨爹冷哼了一声，也不点破，“宝哥儿娘给宝哥儿找先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要是晚上还没回来，宝哥儿你在家不要弄柴火，让仓梨去找你过来吃饭。”

　　“啥？晚上还过来呀？”这下仓梨娘没绷住，臭着脸一直给男人使眼色。

　　仓梨爹吃完饭抹了抹嘴，点燃旱烟，就是不看仓梨娘。

　　仓梨娘白了仓梨爹一眼，不断的给自家闺女夹菜，“梨，多吃些，看你瘦的！”

　　“娘，你别给我夹了，我也吃不下了……”

　　“梨，吃不下就不吃了，人要明白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

　　仓梨娘这下彻底生气了，“你个死鬼，又胡言乱语，我给姑娘夹菜，你也叨叨，我还能害了她不成？”

　　仓梨爹脸色铁青的看着发作的仓梨娘。

　　宝哥儿站起身来，对着仓梨爹躬身，“大伯婶子，我妹妹好像困了，我带她回去睡觉了，多谢大伯婶子招待。”

　　宝哥儿走后，背后两人立马吵起来了，还夹杂着仓梨的劝架声。

　　“你个死鬼，宝哥儿是不是你和梅子生的？要不你怎么对他这么好？”

　　“你懂个屁，就在这胡咧咧，你看宝哥儿，知书达理，那梅子家里都穷成那样了，还有一个常年吃药的小闺女，还要给宝哥儿找先生，这村里有几个她这样的，你等着瞧吧，以后她家出息了，你再上赶着人家，你看人家还搭理你。头发长见识短的泼妇人。”

　　“你还敢骂我，你处处夸那个小妖精好，我跟你拼了，就是死了，我也不会让你跟那个小妖精在一起的……”

　　只听仓梨爹哎呦一声，“泼妇，泼妇，我要休了你……”

　　“娘，你这是做什么呢，你怎么能挠爹的脸呢，明天爹还要上工，你让他怎么见人？”

　　“见人，还见什么人，我都要被他休了，他还有见什么人，干脆大家一起都不活了……”

　　“娘……”

　　“哎呦……”

　　“抓花你的脸，让你勾搭小妖精。”

　　宝哥儿的眉头皱的紧紧的，回到屋里也能听见隔壁的吵架声，同样饥饿的虎子围着他打转，他去厨房端来梗米粥加了几块兔肉进去，虎子吃的顾不上其他。

　　宝哥儿将一碗奶水都喂了福姐，福姐自己就打起了睡意，宝哥儿给她用被子围在炕里。

　　自己跑去灶间，将早已经凉透的兔肉和鸡蛋一扫而光，还是自家的饭菜香。吃完了也不着急离开，他继续蹲在灶间研究火折子和柴火。

　　等梅尨回来的时候，正屋里一片通黑，灶房里却有点点烛豆在窗子上乱闪。推开门，里面的宝哥儿满嘴灰，正吃着什么？后面的福姐咿咿呀呀的揪着宝哥儿的头发，见梅尨进来，两人睁大大眼睛。

　　梅尨放下箩筐，走过来看宝哥儿手里的东西，“红薯？”

　　宝哥儿正尴尬着，想起昨天的赌气离家出走，总是有那么一些不自然的。梅尨的大手突然摸上宝哥儿的头发，“好小子，好样的，都学会生火了。”

　　梅尨笑的爽朗，夸奖的诚挚，宝哥儿别扭的将梅尨的手推开，“你还不给福姐喂奶，奶早就没有了……”

　　“哈哈哈，这就来，”从宝哥儿背上解开绳子，梅尨看着墙角的箩筐，眉眼飞扬回头道，“我给你买了礼物，你自己去箩筐里看看。”

　　宝哥儿看着梅尨走后，才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到箩筐前，里面放着笔墨，和一沓普通的纸，材质粗糙劣质，但好歹不用在地上写了。

　　宝哥儿嘴角偷偷的翘起。

　　梅尨像长了千里眼一般，在正屋声音飞扬的喊道，“从明天开始，我送你去县上读书，今晚不考你了，早些睡，明天卯时四刻，我们就出发。”

　　听见这话，宝哥儿不喜反忧，手拿着纸就奔到了正屋里，大声质问，“我不去念书，你给寿姐买药。”

　　“你念不念书，我都给寿姐买药，”正好喂完福姐的梅尨看着福姐和寿姐玩，闻言回过头看宝哥儿。

　　“我不念书，再说了我跟你念书不也挺好的吗？”

　　“不好。县上的赵先生学富五车，人家是秀才，我能比吗？”梅尨看了看福姐的襁褓，动手开始拆。

　　“我不念书。”宝哥儿继续倔强道。

　　“念书明理知大义。你赶紧睡觉，你要是不去，我明天就把你扛去……”

　　宝哥儿见梅尨真的生气了，又忙着拆福姐的被子，自己生闷气上了炕，躺在福姐身边，福姐笑着去抓他手里的纸，被宝哥儿眼疾手快的拿开。

　　“你要上山打猎，那福姐谁看着？”

　　“我不打猎了，改卖吃食，跟你一起去县上，等你放学，我们一起回来。睡吧，这些事情不是你应该担心的，你只要好好念书，就帮了我大忙。”梅尨就着油灯缝补青布被子。

　　宝哥儿爱惜的摸着光滑的纸面，心里珍惜的不得了，得放远点，别让福姐抓到，就给毁了。

　　一盏油灯到天亮，宝哥儿被梅尨从外间喊醒，宝哥儿一个激灵醒来，福姐呼呼大睡，寿姐已经睁大眼睛看着他，他看了看天色，连忙准备跳下地，却硌脚了。

　　他拿起那个青布包，气冲冲的跑到灶间质问梅尨，“你把福姐的襁褓给拆了？”

　　“你先凑活背着，等我赚钱了，我重新给你扯块布做书包。给寿姐买完药，钱就不够了。”

　　梅尨端上黍米粥和一碟子青菜，“快来吃，”自己又走回去，将冒着热气的药壶倒在小碗里晾凉。

　　“谁跟你说这个了，你把福姐的襁褓拆了，那福姐穿什么？”宝哥儿已经怒不可遏了。

　　“等我赚钱了，给你做完书包，再给福姐做个襁褓。快吃吧，还有六里地的路要走，第一天不要迟到了。”

　　宝哥儿吃着梗米粥和小菜，心里酸酸涨涨。

　　一家人穿戴整齐准备好出发，刚刚起床的仓梨爹正在院里散步瞧见宝哥儿背着书包，抽了口旱烟问道，“宝哥儿从今天起要上学了，花了多少学费啊？”

　　“仓大哥起的这么早啊，不多，才五两银子。”

　　“嘿，你对你家小子可真好，以后等你家小子考状元孝敬你吧。”

　　梅尨看了一眼宝哥儿，点点头，“仓大哥说的是，时间不早了，那我们先走了！”

　　梅尨背着背篓，里面装着福姐寿姐，提着昨晚打的兔子在宝哥儿身后关门。

　　吉祥被他娘打出来，看着宝哥儿背着书包，羡慕的跑到宝哥儿身边，“宝哥儿你这是干什么去啊？”

　　“念书去。”

　　吉祥撇撇嘴，“你娘对你可真好，愿意花钱给你念书。”

　　宝哥儿嘴抿得紧紧的。

　　“吉祥，你不是想跟婶子学打猎吗，我哪天给你做个弹弓，你打鸟雀玩。”

　　吉祥眉开眼笑的跑到梅尨身边，“婶子你太好了，婶子我帮你提，我要是婶子的儿子就好了。”

　　“哈哈哈，我们吉祥真是讨喜。”

　　宝哥儿突然回头，“还不快走，不是你说的要迟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