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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四老爷 ...

  •   许京鉴略一皱眉:“林怀远明知林家多人秘密任职察督司,仍然成为了六皇子的伴读?”
      许钟昆微微一笑:“正是。林怀远曾想让我也入察督司,被我拒绝了。陛下春秋高,且头风之症一直不好,事关立储,我不打算趟这浑水。”
      “陛下属意六皇子?”许京鉴惊讶道:“那三房绝不能留了,任由他们如此下去,我们也得被拖累。”
      “不必着急。”许钟昆坐直了身子,安抚地看着她:“所以我说,我们要长谈。”
      此时,在屋子后头的门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荷容连忙去了,不一会儿领着个裹着黑斗篷的丫头进来了。
      许京鉴正讶异,许钟昆便笑道:“回来的是时候。”
      那丫头摘了风帽,便见是个大眼睛鹅蛋脸的丫头,眉眼恭顺,很是有几分伶俐。
      “奴婢玉珠,见过大姑娘,四少爷。”玉珠摘了斗篷,行礼道:“奴婢把事做好了。”
      许钟昆点点头,转脸对许京鉴道:“以为我把三房是事儿忘了?玉珠儿,和大姑娘说吧。”
      玉珠转向许京鉴:“回大姑娘的话,奴婢天黑了以后去了三房,就见大少爷出了门子去了。奴婢就跟着,发现大少爷去了三夫人的陪嫁铺子,就是柳树胡同外头的那个茶棚子,里头有一个年轻的姑娘等着,和他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临走前给了大少爷个纸包。大少爷随后就回了来,奴婢趁着大少爷不注意,调换了那纸包,刚去外头找了大夫看,原来是蒙汗药。那姑娘奴婢认得,是浣佩阁的。”
      许京鉴略微惊讶:“蒙汗药?这东西便是托了相熟的大夫,配起来也不难。他何必要绕一圈呢?”
      玉珠答道:“这药和寻常的不一样,蒙倒了人以后,是没有解药的。而且若是量大了些,一直没救醒,便是饿死了也醒不过来的。若是晕的太久了,等人自己醒了来,也极有可能就痴傻了。”
      许京鉴皱眉道:“可是冲着我来的。前几天我病着的时候,锦熙院是里外铁桶一般瞒着的,只架不住有人打听。”
      玉珠略一迟疑,道:“奴婢以为,或许是冲着四老爷的。”
      许钟昆在一旁点头道:“很是,我也如此以为。大哥在锦熙院并插不进去手,大妹妹往常也有不想见人就称病的时候,大哥不见得能想到大妹妹那里去。但是四房的院子,前一阵子可是好好乱了一回呢。且他折损了一个打小跟着的丫头,不可能不气。”
      许京鉴揉着额头道:“是我想多了。那此事,四哥打算如何处理?”
      许钟昆微微一笑道:“我觉得甚好。若是我父亲痴傻了,我可得好好尽尽孝。白日事多,那便要荷舒伺候。”
      许京鉴扶着头,微微叹息道:“你我年纪都小,还是得有四叔在。不然拿辈分压人,我们都没法子了。”
      许钟昆挑眉一笑:“大妹妹心慈,要不要去看看我父亲?”
      许京鉴略有些惊讶,还是点点头道:“应该的。”
      许钟昆便站起身:“好,咱么这就过去看一眼。别带太多人。”

      过了道垂花门,荷容领着二人进了四老爷的院子,后头也只有寒英跟着。一路上无话,也不见一个丫头小厮。外头四处的灯笼都没点,但是瞧着窗纸屋里头是点了蜡烛的。眼瞧着廊下原本四老爷身边最是忠心耿耿的小厮松槐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只有一个眼生的丫头在门口守着,见了他们扬声通报了,里头是白苹打了帘子。
      白苹见了许京鉴也没多说话,顺着眼行了礼。
      外室里面还坐着一个丫头,见许钟昆进来了行了礼,见了许京鉴还不知如何称呼,寒英忙道:“这是大姑娘。”
      那丫头便行了礼,许京鉴瞧着她在捡药材,便顺口问道:“这是四叔的药吗?”
      那丫头便摇摇头,道:“奴婢并不知道。只是何公子吩咐奴婢做的。”
      许钟昆插话道:“何公子便是之前给你看病的,你怕是睡着不知道。”
      许京鉴点点头:“是该谢谢何公子。”
      许钟昆便牵着她的手臂道:“他今日出去了,明日应该会回来,到时候再见吧。”说着就领着她进了里间儿。
      过去只见两个丫头站着,都默默地行了礼。一个是荷舒,问了句好,还有一个眼生的丫头,并不讲话。
      “她是哑巴。”许钟昆点点头,道:“叫她荷屏就是了。”
      许京鉴点点头,上前去,靠着床边行了一礼,道:“问四叔好,大侄女来请安。”
      然而四老爷并没有答话。许京鉴以为他睡着了,便扶着幔帐低下头,温声问道:“四叔?”
      等瞧见了四老爷的脸,许京鉴唬了一跳。原来精明的四老爷虽然腿脚不便,但是好歹精神是很好的。而且四老爷朗目疏眉是很清俊的长相,许钟昆正是与他相似,也是剑眉星目,很是英气的。
      而如今的四老爷瘦的脸颊凹陷下去,形容枯槁,肤色发紫,这才几天不见,他面上竟有些死气了。即便虚弱,四老爷然而仍然是瞪大了双眼,浑浊的眼珠子瞪着许京鉴,嘴张的老大,却也不说话。
      虽然知道四老爷病倒必然是许钟昆所为,但这还是大大出乎许京鉴的意料。
      许京鉴有些慌了,回身问道:“这是怎么了?不是说跌了一跤中风了吗?”
      旁边荷舒顺着眼道:“大姑娘,中风之人不便行动,口歪眼斜,不能言语,便是大老爷的样子。”
      许京鉴皱眉问道:“那怎么瞧着如此憔悴?你们如何伺候的?”
      荷舒便躬下身子道:“奴婢们不敢不尽心,但是四老爷好似伤了精气神儿。奴婢们喂药,四老爷总是自己吐出来,一回药要煎上三四份的量才能喂进去一份,饭食更难喂进去。奴婢们劝说四老爷也不听,一天只能勉强喂进去一碗稀粥和一盅牛乳。就这还是奴婢们一天四五个时辰轮换着不停地劝来的。夜间四老爷还不叫奴婢们灭了蜡烛,老是睁着眼睛,奴婢们也只能陪着。大姑娘没看见,今天奴婢是晚上刚上值,精神还好,白天轮值的荷梦眼睛底下都是青的。”
      许京鉴皱着眉问道:“怎么会这样?”
      旁边的荷屏做了几个手势,荷舒道:“荷屏是说,四老爷自己心里是明白的,但说不出来也动不了,所以难受。”
      许京鉴摇摇头,叹息道:“难为四叔了,也辛苦你们了。”
      荷舒几个忙都答道不敢,许钟昆上前来,挥了挥手道:“你们先都去外头吧。我和父亲有几句话讲。”
      荷舒答了声是,便领着几个丫头们都出去了,连外间儿捡药材的丫头都出去了。门一关,屋里头静悄悄的,连蜡烛烧着的声儿都听得见。
      许钟昆理了衣袍便在床沿儿坐下了,不甚恭敬地偏过头去,随意问道:“父亲大安了?”
      许京鉴便也在四老爷能瞧见的地方捡了把椅子坐下了,温声道:“四哥和我说了些事,我不信,所以来问四叔。但眼下四叔应该是答不了了。”
      许钟昆噗嗤一笑:“你若想听,我便让他过两天能讲上几句话,说给你听。”
      许京鉴挑眉道:“我就知道。四哥是下的什么毒吗?”
      许钟昆摇摇头:“非也非也。说起来倒是大哥和三哥帮了忙。简亲王的浣佩阁组织松散,里头的人多有自己的生意也在做着。我盯着大哥和三哥的时候,发现了浣佩阁外面许多异族人士还在接私活儿,而且可以出卖除了简亲王府以外的一切消息。于是我便买通了一个苗疆来的婆子,在她那里买了一种千机虫,这虫子可以依附在人的五脏六腑中,使人不能行动,若没有药用着,这虫子便会啮噬血肉。而若是用了特殊的药,也能暂时使这些虫子休眠,人便能恢复如初。”许钟昆抬手一指四老爷:“便是这个样子了。”
      许京鉴点点头,低下眼睛道:“我只是不明白,我对四房从来没有加害之心,四老爷于我如同父亲一般,为何四老爷要加害于我?”
      四老爷的眼珠一转,目眦欲裂,大张着的嘴里呼呼有声,好似是想大声喊叫,喉咙却一点也用不上力气。
      “自然是因为父亲接近你,就是为了掌控大房继而把持许家。”许钟昆摇摇头:“父亲不能入仕,便不想许家再有人能入仕。可惜你一直信任他。”
      许京鉴的确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原因。
      多年以来,她以为四老爷对她如同亲生父亲,或多或少,会是有个像个样子的原因。
      竟然只是为了不让别人好过。
      竟然从最初就都是利用和欺骗。
      许京鉴凄然一笑,支着头看着四老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却又觉得生不起来气,又没有生出幸灾乐祸的心思,只是觉得实在没意思。
      许京鉴当家多年,从宫里的人到市井的人,各种样子的人都算是见过,也经历过事儿的。
      只是四老爷这一出,实在是让她不知所措了。
      沉默了一会儿,许钟昆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手炉,也不打扰许京鉴的静默。
      过了好一会儿,许京鉴终于张了口。
      “四叔于我,的确有教导保护之恩。”许京鉴微微叹息,抚着胸口道:“多谢四叔了。但是以后,侄女就不管了。”
      许京鉴自问是做不到许钟昆这般心狠手辣的。但是她也不会劝阻——在她心里,四老爷便是真的就这么没了,她也不会再有二话的。
      许钟昆噗嗤一笑:“放心吧,有我呢。只是父亲——”许钟昆扶着床沿儿躬下身子看向四老爷,压低声音道:“父亲最好是好好吃药,不然千机虫发作起来可是生不如死。父亲若是打算死了一了百了,儿子也能让荷屏给您施针好好吊着命,再把药灌下去。”
      四老爷瞪着眼睛,却慢慢合上了嘴,眼角有眼泪流出来。
      许钟昆看着那浑浊的泪水沾上了枕头,便扬声道:“荷舒!都把人领进来。”
      几个丫头便都进来了,低着头不言语,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做起了各自的事来。
      左右,她们估计也是听不见屋里的话的。
      许京鉴心里堵得慌,也不想再看,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
      “对了,那个半红。”许京鉴在门槛前顿住脚,回身问道:“四哥有旁的用处吗?”
      许钟昆答道:“没有,伤了脸就打发她去了后头做粗使丫头洗衣服劈柴去了。怎么?”
      许京鉴想了想,道:“无事。我只是在想,四老爷教了我那许多,也叫四老爷瞧一瞧我的手段。”
      许钟昆便带了笑意道:“白苹去把半红领进来给四老爷看看,看完了就灌了哑药送去后头,该做什么做什么。”
      许京鉴默然扫了一眼屋里的丫头们,只觉得委实不想再待下去,便道:“四哥,我们回去吧。”
      许钟昆上前扶住她的手臂,跟着出去了。
      荷容和寒英跟在后面,知道许京鉴脸色不好,而许钟昆又紧紧跟着,她们也不敢贸然上前打扰。
      等出了门子又走了几步,冷风一激,许京鉴也冷静了不少。
      许钟昆见她面色好些了,便道:“你放心,我父亲屋里头的丫头们都是放心的。那个荷屏是苗疆婆子手里的药奴,我买下来专门看着千机虫的。荷舒是从前听信了我父亲几句话,已经让我说过了。白苹你是知道的,何公子是林怀远引荐,我信任的。他手里的丫头,我是放心的。”
      许京鉴略点一点头,呼出一口热气,在冰天雪地里头结了白雾。
      “四哥所言,我自然是信的。”
      许京鉴在意的并不仅仅是四老爷身边新换上来的丫头。她略微压低声音问道:“那个松槐呢?以前一直跟着四老爷的?”
      许钟昆不甚在意地答道:“打发出去了,问了他的意思,去上京帮我管铺子去了。他家里不全都是奴籍,若是赶着这个时候灭了口总有些麻烦。”
      许京鉴嗯了一声,语气平静道:“晚一些安排了吧,夜长梦多。”
      许钟昆有些惊讶地瞥了她一眼,答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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