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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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赫本来想再点点儿别的，转念想到晚上还有宗清的烤肉大餐等着，这一顿速食的外卖倒也没那么让人难受了。
抱有同样想法并蠢蠢欲动的不止她一个，工作的一整个下午，五组里的气氛能明显感觉到浮躁了起来。
叶阑本来是想提醒两句，但是大概就跟学生将要放假之前的心情类似，交上来的报告速度和效率都火速地提高了，除却质量上有一点瑕疵之外倒也没其他大问题，她自己改一改就过去了，也就没说什么。
在这样煎熬的气氛中，时间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好容易熬到了下班前的最后一个小时，大家终于忍不住窃窃私语地做起分工来。
宗清一边假装非常认真地收拾着桌面的文件，一边状似无意地说道：“家里没有调味料了。”
正在文件上签名的柳如眉的手微微顿了顿：“怎么这么突然？”
“刚刚看了一眼家里装的智能监控，小也去厨房叼猫粮袋子的时候打翻的。”小也是宗清养的豹猫，智商高得离谱，是偷小鱼干和猫罐头的一把好手，以至于宗清不得不给家里装了远程监控。
众人：“……”
原来大家都在摸鱼。
看在烤肉的份上，李锦河这个时候难得的自告奋勇起来：“那我下班先去买，你们先去宗清家里准备食材什么的。”
宗清：“你知道不同牌子的调味料都有啥区别吗？”
李锦河一脸懵逼：“哈？”
宗清义正言辞道：“即使是酱油这种常见调味料，由于氨基酸态氮含量的不同风味也有所不同，最常见的是鲜度，而且再怎么说也不能将酿造酱油和配制酱油弄混了，这两个味道是截然不同的……”
又开始了……柳如眉和李锦河对视一眼，彼此叹了口气。
眼看着宗清还要继续钻牛角尖，柳如眉假意轻咳一声：“组长来了。”
宗清一秒咽声。
等到他安静了一会儿，才发现刚刚只是柳如眉在吓唬他，正要发作，李锦河抢在他之前开了话头：“我们先一起带食材去你家里，然后我再开车送你去超市补充调味品。”
没办法，宗清家的别墅面积虽然足够宽敞，但地理位置在比较偏远的郊区，物流配送慢得堪比蜗牛，等调味料送过来差不多都够大家第二天上班了。再加上宗清本人开车技术实在不行，就连他自己每天上班都是坐地铁来的。
典型的地主家的傻儿子。
宗清点点头，又忍不住下意识看了一眼电脑右下的时间，还差28分钟，几乎是度秒如年的地步了。
今天的运气好，活儿不算多，按照普遍超常发挥的这个效率准时下班完全不是问题，大家强装镇定地继续摸鱼，差不多还剩10分钟的时候，宗清终于忍不住提了一嘴：“你们的活儿都干完了吗？”
另外两人心照不宣地互相看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别说是忙好了，他俩连跑路的装备都收拾好了。
咚咚。
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人不客气地敲了敲，梅赫漫不经心地倚着门，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她扬了扬手里的资料：“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
“马上。”
“行，我们全组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就差你带路了。”
三人总算拿上各自早就准备好的，准备夺门而出的时候，却突然被一句话拦下了脚步。
“等一下。”叶阑的声音听上去没什么起伏，但伤害性极强，“有活了。”
叶阑看了看组里一下子蔫下去的三个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
梅赫皱了皱眉，她今天为了按时吃上烤肉，提前给其他组打了招呼，用上次的人情和他们交换了今天晚上的按时下班，所以这临门一脚肯定是其他哪个部门踢皮球踢过来的：“哪边的活儿？”
“警局那边。”
梅赫又问：“很麻烦？”
如果只是一般小事，叶阑自己就会主动承担下来，根本用不着通知组里。
“不，也不算很麻烦，只是有点牵扯。”
“我们两个够吗？”
叶阑瞧瞧她，又瞧瞧另外三人，在他们眼巴巴的眼神攻势之下败下阵来：“……可以。”
“耶！”李锦河和柳如眉啪地击了一下掌，没能及时跟上来的宗清空举着手，一时不知所措。
梅赫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先去可以，烤肉得给我们留一份，不然……”梅赫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来。
鉴于曾经听过梅赫连续加班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抓捕犯人的传闻，宗清悚然地挺直了脊背，连连点头。
叶阑已经开始往外走了：“走吧。”
梅赫一口咬碎了还没化完的棒棒糖，把签子拔出来随手扔进了垃圾桶，也快步跟了上去：“人呢？”
“送在708。”
进了708的门，果然有一位年轻的女士躺在那里，齐耳短发，睡颜看着很是乖巧，就是有点眼熟。
梅赫正待回想一下这份熟悉感的来源，叶阑已经点开信息面板：“受害人白斯艾，前三天被绑架了，解救出来的时候注射了大量的安睡剂，绑匪趁乱逃了，所以警方希望我们入梦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梅赫总算想起来这个人，一拍大腿：“诶？白斯艾，就那个铁血白莽的女儿？她被绑架了？”
“你认识？”
“哦，不算认识，主要是我相亲的时候和她哥处过一段时间。”
叶阑：“……”
“她哥真不是什么好人，这边跟我相着亲呢，自己其实还有一个处了五年的异地女友，这么大的事愣是没给女朋友讲一句。”
？叶阑察觉到一点不对劲：“你见过他女友？”
“当然见过，她哥藏得还行，关键部分掐头去尾含含糊糊的，妹子倒是大大方方地秀了恩爱，个人隐私保护得也不够严实，我顺藤摸瓜把他女友消息找了出来，约她出来吃饭聊了聊，然后……”
梅赫本意是想卖个关子，可是眼瞅着叶阑已经开始给自己进行注射，丝毫对这个狗血的故事不感兴趣，只好自己接下去把话讲完：“我们达成认识，吃饭的时候同时给他发消息约他在同一天看同一场电影，打算看看白鹿鸣那个死渣男怎么选。”
她一边给自己注射完安睡剂，又自己绑好感控头：“然后他选了前女友，我们就约好偷偷那天一起看同一场电影，再假装电影出来不小心在厕所撞到，给死渣男表演一个当场原地分手。”
叶阑按下开关，梅赫还在那边絮絮叨叨：“那双杀的场景，啧，绝了，我演的真情实感，他女友倒是真哭了，骂他五年的时光喂了狗，再加上当时刚看完电影的围观群众，就跟电视剧似的。”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们已经是身处在幽蓝色调的梦境里，在隧道一样的透明蓝色水光中，形形色色的鱼儿正隔着玻璃悠哉地摇曳，叶阑恰好站在她的身前，她的背影在一片梦幻的蓝调之中闪烁着明暗，勾勒出让人浮想联翩的背影。
“真美啊。”看着游动着的既清冷却艳丽的鱼群，梅赫忍不住喃喃感叹，“总感觉……很好吃的样子。”
叶阑：“？”
“啊。”梅赫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改口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感觉这个个头的可以放锅里头养一养。”
叶阑：“……？”
梅赫对接二连三嘴瓢的自己都有点无语了：“不，其实我的意思是在家里养一养。”
叶阑：“……”
叶阑又盯着那些游动的鱼看了一会儿，突然抬脚往隧道深处走去。
梅赫急忙追上去，向身为解梦师的叶阑提问：“为什么会在水族馆这种地方？鱼难道本身有什么其他的意向所指吗？”
“也许不是鱼的问题。”叶阑否认道，继续朝着不见尽头的隧道走去，“你仔细看我们周围的鱼。”
闻言梅赫听话地就要转头去看，叶阑突然出声制止：“用余光看，别出声。”
梅赫果真不说话了，寂静的隧道回响着两个人的脚步声，视线的两侧湛蓝色的光与影交织，波光的水纹在脚下大理石的路面上粼粼地流动着。
看上去像是无色的水中倾倒了浓烈纯粹的克莱因蓝，这种透彻的蓝色的冲击力格外强烈，也难怪海的颜色是一切蓝色的起源。
受这种理想之蓝、绝对之蓝的影响，整个空间都充满着一种艺术的、哲学般的美感。
可令人奇怪的是，原本应该是梦幻的场景，但不知道是不是只有她们两个人的缘故，反而显出几分苍白的诡异出来。
梅赫特意留心两侧，终于发现这种不适感从何而来：“那些鱼，在跟着我们？”
“不只是跟着，更像是在窥视。”
“是因为眼睛？”梅赫警惕起来，这种意象一般预示着梦主本身潜在的心理状态是紧张且不安的。
而且这种无视不刻不被盯着的感觉，就像是那些鱼儿才是前来游玩的观赏者，而她们在玻璃的这一侧，反而被反向观察着。
“对，被绑架之前，梦主一定是被有预谋的监视着，她要么是早就提前认识到这一点，所以在梦境里反应了出来，要么就是在被绑架的途中遭遇了什么，导致她会这样认为。”
几乎在说话的同时，那些原本还只是四散着窥视着的色彩斑斓的鱼，仿佛被吸引着一样，团团围拢了过来，不止是两侧，前侧、身后和头顶都被密密麻麻的鱼群包裹着，原本通透清澈的湛蓝在这样的遮挡下变得浓郁厚重起来。
就像是有人将原本的画面，先是一下子降低了曝光度，再提高了对比度，最后还降低了色温。
这些都还算好，顶多一下子渲染出了恐怖片的氛围，但是……
最后的最后，甚至加上了颗粒感？
梅赫使劲揉了揉眼睛，以确认自己不是得了什么眼部疾病。
总之，这一切致使刚才蓝色的通透感陡然消失，被替换成更加沉重的色调，而颗粒感让那些鱼儿一下子变得像是雪花电视里的影像，这让整个视野看上去不仅仅只是恐怖片那么简单了。
“梦境的结构变了吗？”
梅赫摇摇头：“没有。”作为筑梦师，梦境结构细小的变化都会引起她的注意，但刚才的变化与其说是梦境结构的整体变化，倒不如说是她们视野的滤镜发生了变化更为准确。
至于会出现这种情况的解释么，暂时还没有统一的固定的说法，只能说存在的解释很多，而且只要不出现含有绝对明显的暗示的情况下，入梦者们往往都会忽略掉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毕竟，梦境本身就是光怪陆离、难以解释的嘛。
其实按理来说，她们所见到的这些鱼不过都是潜意识的具象化表现，在有些人的梦境里会以匆匆路过的行人的形式出现，有些人的梦境里以大批量丧尸的形式出现，展现出来的意象主要取决于梦境场景和背景设定。
梅赫甚至见到过将群体潜意识具象化成为广场上的一群白鸽的。
通常情况下，只要不是蓄意冒犯，搞出大动静，这些潜意识都会默认入梦者是他们的同类，不会对入侵者展现出明显的敌意，最多也就是对入侵者行注目礼而已。
但是有一说一，在这个数量的死鱼眼的注视下，压力还是蛮大的。
两人不得不停下脚步。
在这样的场景下，叶阑突然朝观赏玻璃走近了一步，她慢慢地朝玻璃伸出手，被这一举动吸引，那些鱼儿的目光都集中到叶阑身上来。
触碰到的玻璃触感是意料之中的冰冷而且坚……
咦，好像并不坚硬？
梅赫屏息看着，看到叶阑的动作突然停止，不由得紧张起来：“怎么了？”
叶阑并未回答，缓慢地将手向前推入了一点点，是很难用语言去形容的材质，像是透明的史莱姆，又像是融化了的翻糖，总之是可塑的质地。
像是试探一样，叶阑又用力的往外推了推，她素白且纤长的手指陷入其中，被透明的玻璃包裹着，折射出透亮的、晶莹的、仿佛冰晶的质感，看上去就像是某种艺术创作的作品一样。
几乎在与此同时，异象又生。
四周的景色开始急剧地褪色，只有叶阑面前的那一条鱼异常鲜艳得凸显出来。
这让整个画面只剩下这一点着色，荒诞又诡异，让人心生不安。
不仅如此，除它之外，所有的鱼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只有它清晰而鲜艳地游向叶阑已经陷入深处的指尖。
凭借着梅赫筑梦师对于梦境改变的敏锐直觉，她下意识朝叶阑伸出手想将她拉回来。
可是已经晚了。
隔着玻璃，叶阑指尖与那条鱼相触碰的那一刻。
无论是清澈的日光、幽蓝的海水、还是水族馆暖黄色的灯光都瞬间熄灭，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的宛如暗夜一样的纯黑色空间之中，瞬间亮起无数绿色的荧光小点。
梅赫下意识看向那些绿色的小点，却在看清之后猛然发现，那些全部都是刚才所见的那些鱼的眼睛！
她们被鱼群包围了！
只有往下了，梅赫才刚刚这样想，又顿时发现了另外一个不对劲的地方，她正在下意识地憋气！
这也就是说，她们现在是身在水里！
这个转场也太猝不及防了吧！
她完全没有准备好，而且就她的游泳水平来说，根本做不到长时间的憋气，才这样想着，又没绷住吐出一串泡泡。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被这群明显疯了的潜意识排斥和撕碎，要么就是她被梦境近乎真实的窒息感给逼出去。
得想想办法，把这个梦境二次改造！
想是这么想，但是缺氧的窒息感不是盖的，还没等她想到什么好办法，一片漆黑之中，有人的手摸索着过来，碰到了她的。
互相触碰到的那一刻，梅赫本能地感受到了一点安心，下一秒就被叶阑用很大的力气拉扯着向下游去。
这样完全不行吧？在水里谁能游得过这群专业选手，梅赫刚这样想，就发现叶阑没游出去多远，就已经停了下来。
梅赫：？？？
她下意识回头去看，视线里一片漆黑，好像什么也没有。
她又转回来，下一刻，视线前方两侧猛地又出现了那种移动着的绿莹莹的小点。
虽然明明已经屏住呼吸了，但梅赫下意识又屏息了一下，生怕自己发出点什么动静。
但是事与愿违，她唇边又溜出一串泡泡。
其实她现在的状态是很难受的，每一次气体的逃跑都是在给水的让位，耳鼻口腔感觉都被水充满了，酸涩难受的不行，那些冰冷的水像是烧灼着自己的气管一样，肆意攫取着自己的生存意识。
她虽然学习游泳多年，但是技巧没学到多少。练习游泳唯一的好处，就是在呛水的时候，人类那种本能的恐惧天性会被压制下去许多，头脑也能够比较冷静的思考问题，不至于因为惊慌失措而接连失误，从而加速溺亡。
她用仅剩的一点思绪勉强思考着。
珊瑚礁？还是镂空的石头？总之好像是躲在了什么东西的里面，应该是叶阑刚刚改造的，用了什么特殊的办法伪装了一下，让它们看不见自己。
当然，在这一片漆黑之中，梅赫完全看不清自己所处的形势，只能这样猜想着。
又是几串泡泡，梅赫感觉肺部已经全部填充满了积水，意识开始溃散，如果现在还是真实，那么大约下一秒她就会真正溺亡。
叶阑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她将隐身之处重新打开一个开口，出人意料地，梦境再一次变化，刚才还一片漆黑的深海，又重新用力透入了些许的光亮。
是水族馆原本的光。
水族馆暖黄色的灯光在这种情景下重新幽幽地发着飘忽不定的光，显得头顶仿佛重新倾泻进点点波动的日光一样。
为了避免那些绿色的光点去而复返，她们得尽快抓紧时间。
叶阑拖着梅赫的半边肩膀，向上游去。
梅赫的意识已经开始迷糊了，更别说能动弹一下身体了，她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挂蹭了一下，从叶阑的手中脱离出去。
勉勉强强地觉得自己应该是在下坠吧。
该怎么形容呢？
她想到小时候买过的那种用透明塑料袋装的金鱼，袋子一不小心戳破之后迅速干瘪下去，直到水全部漏光，透明的塑料袋紧紧地贴紧奄奄一息的金鱼。
不知为何，这一刻，梅赫突然觉得自己很像是那条金鱼。
但是下一秒，
借着那些微弱的光线，她用最后的意识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恍若在深海，
她向她游来。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