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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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厦。
赵雯猜测这是虚合公司总部的大楼，她下意识走向窗边，向下的视角表明她现在正处在靠近顶楼的办公室。
有人很快印证了她的猜测，那位男士正在不可思议地打量着这一切，喃喃出声：“这不是我的办公室吗？”
“先在这里找找看有什么线索吧，顾先生，如果有疑点的部分请及时告诉我们。”
她看了一眼赵雯：“下次记得先把手持摄像机打开。”
哦！手持摄像机！赵雯一拍脑门，懊悔不已，她怎么忘了这茬，梦境记录仪仅仅是通过脑电波对梦境过程进行记录，往往是上帝视角，虽然全面但有时候很难拓写出细节，但是手持摄像仪可以通过第一人称更好地复刻出当时的场景。就跟开车前教导一定要系上安全带一样是必备的首要常识，她却偏偏把最重要的部分给忘了，明明还想着给大佬留下一个好印象来着。
不过叶阑倒是并未过多在意这边，她简单地翻了翻桌上堆着的资料，指着其中一个念出了名字：“这个文件是什么时候的？”
顾晓思索片刻：“嗯？那不是上个月的文件吗？我想想，大概是2月底的时候我负责的项目。”
“那复制的大约是那个时候的办公室情景，您可能无意识地把梦境当成了现实，在梦境里主动说出了什么。”
男子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惨白，叶阑又继续道：“我们没办法模拟出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所以，接下里，请您按照以往的工作习惯采取行动，不用在意我们。”
男子点点头，想了想，先走到办公桌前手法熟练地给自己泡了一壶茶。
茶叶放在左手的第二层抽屉里，几乎用去三分之二，没有盒子，包装也只是简单地折叠了几下封口，茶杯是普通照片印花的马克杯，上面的女孩笑得天真烂漫，叶阑猜测大约这就是他那个在外留学的女儿。
赵雯也很快来到她身边，叶阑突然向她发问：“觉得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她顿感自己现在正在参加一场逼真的模拟考试，而考官正在询问一个个致命问题。
虽然自己还没觉得哪里有问题，但大佬既然这么问了，总不能交白卷，于是她硬着头皮找了一个异常点：“茶叶茶杯的样子和摆放都没有问题，有没有可能是亲近的人下的手，毕竟陌生人很难将梦境还原得这么贴近现实。”
“不完全是这样，梦境的细节点也有可能是梦主自身补足的，植入的仅仅是一个核心，梦境模板只是点缀，一个简单的讯息暗示也可以做到同样的效果，只要给梦主留下一个自己正身处现实办公室的错觉，就足够让梦主自己完善出整个真实的梦境，因为梦境是一个唯心主义的世界，打个比方。”
叶阑转头对男子说道：“那边的椅子您见过吗？”
几乎在转瞬之间，赵雯就看到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出现了一把和男子所坐位置完全相同的椅子。
男子很是惊奇：“不、不会吧，这椅子怎么会有两把啊？”说完又突然想起身边还有叶阑可以求助：“这、这个有没有什么问题啊？”
“不，没关系，您继续，只是一个bug而已。”叶阑打了个响指，那把椅子又重新消失了。
赵雯虽然已经看过不少录播，但是2D录屏和身临其境的3D体验与生俱来的天差地别的撕裂感还是让她张大了嘴巴：“简直……就跟魔法一样。”
“对，所以你得时刻提醒自己这只是个梦境，不然你也许会无意识堕入更深的梦境中去。有些人会沉迷于这种掌握世界的感觉，随心所欲地建造或者毁灭一切，无论是对于自己的梦境还是他人的梦境，这都是相当危险的，前者会沉迷于睡梦中难以醒来，后者会与梦主产生崩裂，进而让梦境崩溃，也许会坠入无尽域的空间。”
“总之，要小心绝对的唯心主义。”
谈话间，男子已经打开电脑解锁了屏幕，在他进行下一步操作前，叶阑阻止了他：“您介意我检查一下这台电脑吗？”
他没有拒绝的道理，爽快地让出了位置，叶阑在电脑里翻找了一通，却并没有异常的部分。
她略微思索了一下，给出指示：“你们先往后退一下。”
待两人稍稍站远了一些，叶阑突然举起椅子狠狠地砸向电脑，这一举动把另外两个人吓得够呛，下意识想要阻拦。叶阑却完全没在意他们这边，把裂开的还算完整的部分又仔细地砸了个稀碎，她刚打算弯腰在一地狼藉中找一找线索，整个室内却一下被红色笼罩。
与此同时，她听见了一声女性的短促尖叫和某个重物落地的声音，她回过头，看到瘫坐在地的顾晓和一脸惊恐且失去了语言能力的赵雯，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原本的落地窗上一下子流下数道猩红的液体，就像是有人在大厦顶上往下泼下了一桶鲜血，把透入室内的日光一下子变得昏暗可怖起来，更不用说与此同时，整座大楼的警报器仿佛约好了一样骤然响了起来。
玻璃窗外的液体流势愈发变得猛烈起来，她直觉不妙，拉起还瘫在地上的顾晓，冷静地向赵雯发出命令：“改造这栋大楼，我们需要一个安全的逃生通道。”
她刻意加重了语气，却并不急促，咬字清晰而镇定，赵雯终于回过神来，在筑梦师的影响下，很快在他们面前就构造出了一个全新的逃生通道，在他们努力拉开消防门的那一刻，汹涌的血浪刚好冲破窗户灌了进来，这种液体仿佛有生命力一样的强大视觉冲击让赵雯下意识愣了一瞬，好在叶阑拉着她的手立刻关上了门。
“向下跑。”
其实几乎不用指示，向下逃生完全是出于本能，但令人绝望的是，在血流的冲击之下，他们很快就听到了消防门被冲开的声音，而人类向下奔跑的速度是比不过液体奔涌而下的速度的，在这样急速迫近的绝望感下，叶阑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在她眼前迅速形成一扇新的防火门：“先从这里出去。”
虽然完全不能理解，但是两人出于对叶阑的绝对信任，倒是乖乖地跟在她之后进了门。
就像是奇幻电影里才会有的转场效果，又像是突然打开了某个未来的任意门，刚才的普通大厦已经被重塑成为整体镂空的样式，就连材质也被完全统一格式化，整个建筑充斥着冰冷残酷的钛白光泽和金属色调。
而刚才鲜血一样的液体，好像突然变得黏稠，以缓慢的速度流淌着，之后又被管道似的阶梯引导着流向各个分区，巧妙地避开了他们目前所在的悬空平台，以至于他们看上去像是处在一片绯色瀑布群的中心。
这种赛博朋克的超现实景象给人带来的冲击实在超出想象，以至于赵雯和顾晓的语言系统都暂时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故障。
赵雯的舌头听上去像是打了结：“你做、做、做、做了什……”
“只是改变了一下液体质地和建筑构造。”叶阑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这也是你以后要做的事情。”
赵雯费了不少力气才把那一句“不，我做不到”给咽了回去，换成了一句发自肺腑的疑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因为刚刚触发的是暗示的潜藏警告，所以颜色是不可更改的具有警示意味的红色，但是只要把它替换成粘滞系数高的其他液体就好了，比如刚才我想象的就是草莓果酱，而且可以加点水溶性高分子聚合物，再把温度改到凝点附近，阶梯也要尽可能设置地比较平缓……”
“不不不，差不多了，差不多了。”师父别念了。
叶阑显然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反而鼓励她道：“要试一试吗？”
“我、我吗？”
叶阑被这句反问也弄懵了：“不然是顾先生亲自来吗？”
可这次还没等到赵雯回答，就听见旁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凄厉尖叫，赵晓又一次瘫坐到了地上，手指哆哆嗦嗦地指向天空。
她们自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时间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天空中心的位置镶嵌着一颗巨大的人类眼睛，似乎被这声尖叫吸引，也朝着这个方向转过来，赵雯只有在恐怖片里才见到过类似的场景，在逼真到以假乱真的梦境中，第一次与这种庞然大物对视，感觉心脏骤然缩紧，像是被恐惧扼住了咽喉一样变得呼吸困难。
与她相反，叶阑松了口气，这下省去了他们四处搜寻的时间倒是件好事：“支撑着梦境的内核大概就在那里，接下来就该想想怎么把它搞下来了。”
赵雯本来想说点什么，但回头一扫发现赵晓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心里顿时一慌，毕竟梦主才是所有梦境的支撑点，就算他们作为侵入者可以随意改动梦境里的设定，但是梦主还是对于自己的梦境拥有绝对的话语权的，只要他想他愿意，随时可以让整个梦境坍塌崩裂甚至不复存在。
叶阑也同样注意到了这一点：“只是潜意识的自我保护机能，在极度惊惧中会将自己的意识强行拽出，但是由于注射了大剂量的安睡剂，所以一时半会儿他还醒不过来。
现在我们应该还处在深层次的潜意识梦境，他应该自己进入了浅层梦境，不过同时支撑两层梦境是相当辛苦的，而且他刚刚受到刺激，想必浅层梦境也应该是恐怖主题的，我们得抓紧时间，免得他提前醒过来。”
赵雯点点头，提出建议：“要么我们试着往上走走？”
“可以试试。”
眼前平台周围的栏杆再度变化，凝聚成为一步步向上的实体台阶，她们向上走了一会儿，与那颗眼睛的距离却并未缩短。
她猛地想起书中的一个知识点“裂距”，意思是在梦境中存在着某些不可跨越的隔阂，表面上触手可及但实际上却触碰不到，或者是肉眼可见但是无法缩短也无法达到的距离，多见于亲人逝去的重逢场景，或者是恐怖逃脱时遇到紧急出口的情况。
叶阑大概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我们得试着利用规则。”
“规则？”
“每一个梦境看似离奇诡异，但是都有一些为梦主所认可的且绝对不可更改的规则，就像我刚刚说的，液体的红色性质是不可更改的，你觉得这里还有什么被普遍认可的规则？”
这次赵雯编不出来了，只好老实承认：“我不知道。”
“重力。”
话音刚落，几乎是同时，所有的建筑都传出了混凝土和钢筋碎裂的声音，就连脚下踩着的台阶也瞬间爬满冰裂似的纹路，而那颗眼球也猛地往下沉了一沉，几乎一下子裸露出了二分之一，看上去比之前更加恐怖了。
“既然我们上不去，就让它落下来。”
建筑坍塌得更加厉害，她们自己也几乎难以站稳，脚下的台阶脆弱到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好在终于一个硕大的眼球落下来，沿着下面飞速建立起来的阶梯轨道滚落，而脚下的裂纹也在很快地复原消失，在滚落到几乎与她们水平的位置的时候阶梯突然改道，形成一个V型夹角将整个眼球卡到动弹不得，只能勉强转动瞳孔与她们对视。
接下来按理说直接挖开这颗眼球大概就有她想要的东西了，但考虑到赵雯还是个新手，叶阑决定把这个机会让给她：“有什么想法吗？”
“呃……我只能想到眼睛糖，这个可以吗？”
“当然，梦境没有边界。”她往旁边让了让，示意赵雯自己动手尝试一下。
赵雯做了个深呼吸，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办法在被这颗巨大眼球注视的前提下进行想象，只好闭目勾勒了一下自己想要的结果再睁开眼睛。
叶阑倒是没有想到眼睛糖这个方向，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颗改造后和改造前看上去没什么区别的眼球：“这就是眼睛糖？”
赵雯点点头，叶阑也不多废话，直接搭了几个阶梯走到眼球面前，上手直接从瞳孔伸进去摸索。
赵雯被这一番行云流水的动作惊到，一时反而忘了自己其实应该上前帮忙，而叶阑伸手掏了半天却没能摸到什么东西，索性开始把里面的东西往外掏。
赵雯起初还好，知道眼球已经被替换成为了类似棉花糖一样的糖果，但这个场景的视觉冲击不是假的，看上去逼真度更是让人犯生理性恶心。
受到她的影响，刚才还是棉花糖质地的白色部分又隐隐重回玻璃体，而脉络膜、睫状体和虹膜这些组织又仿佛重新生长回来似的，这颗假糖正在赵雯的想象中重新变回一颗真实的人类眼球。
叶阑很快发现这一点，并给出警告：“保持冷静，保持清醒。这里仅仅只是个梦境，别让你想象的恐惧支配自己。”
但是赵雯的恐惧就像是自由落体一样难以阻止，她不得不自己动手将眼球“熔化”，变成一滩不断滴落的液体，而目睹这一切的赵雯也终于平静下来，忙不迭地道歉。
叶阑倒并不是多意外，在唯心主义至上的世界，若是不能坚持自己的想法，就会很容易被恐惧、等负面情绪控制，创造出足以毁灭自己的深渊，这种错误百分之百的新手都会遇上，也有不少的老手被自己的恐惧想象逼迫至死，而且自己当初也是……嗯，好像完全回忆不起当初自己身上是个什么情况。
总之，在一滩流动的白色液体之中很快显现出一个硬的凸起，叶阑把它捡起来，是一个精巧的U盘，她知道，这是潜意识里植入梦境的自我拷贝，原本的那一份想必已经被人先一步取走了，但是副本却只能被留在这里。
她在身边模拟出一台跟刚才在办公室见到的一模一样的电脑，将U盘插了进去，她随手翻了翻，都是些复杂的设计稿，顾晓说的被盗窃的机密应该就是这些东西，手法是先模拟出现实的办公室场景骗取通行密钥，之后再到现实进一步实施盗窃行为的，这样一来加上公司本身的监控摄像，应该不难锁定嫌疑人。
她松了口气，吩咐赵雯用摄像仪将文件扫描下来方便出去之后考证，于此同时，顾晓的精神似乎也到达了极限，整个大楼第二次开始整体崩塌，她抓住赵雯的胳膊：“准备好了，要醒来了。”
话音刚落，赵雯猛地从梦境里醒来，映入视野的是一成不变的办公室熟悉的天花板和空调排风口，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有一种终于活过来的感觉，梦境的沉浸式体验实在过于逼真，以至于刚刚从一场噩梦中逃脱出来的她有一种与真实世界割裂开来的隔阂感，就连窗外照进来的阳光都失去了惯常的温度，变得冰冷而苍白。
叶阑这边倒是完全清醒过来：“那就麻烦你监测一下他接下来的梦境，在陷入恐慌的时候记得通过一些外界刺激安抚一下他，香氛、乐器就在这边的架子上，自由取用就好，等他醒了让他来我办公室一趟。”
赵雯连连点头，她本来还怕叶阑再让她进梦给顾晓做心理疏导，现在一听只要用外界刺激进行安抚就好，顿时松了口气。
其实说起来，比她更惨烈的是顾晓，好不容易刚从浅层噩梦中醒过来，又在大剂量的安睡剂的影响下重新被迫坠入梦乡，基本就是眼皮刚睁开，又沉重地闭上了，听着耳边一声赛过一声的极具震撼力的鼾鸣，赵雯都不知道该哭该笑。
叶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取出刚才的存储芯片，又重新把刚才的画面补了帧，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了两个疑点，一个是这份设计稿并不完全，但这并不是自己拷贝的失误，而是设计稿本身就是残缺的，二是这份设计稿的时间标注的并非是2月底而是3月9日。
她揉了揉眉心，感觉事情正朝着愈发麻烦的方向发展，而现在时间才不过早上10点，也就是说作为当事人的顾晓最起码还得在12个小时之后才能够醒来。
她决定先出门去一趟公安局调一下案档，当然能够和对方达成合作更好。
这个时间基本所有人已经到岗，她老远就听见会议室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又想到之前提交上来的报道，顿时改了方向朝会议室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