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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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阑被叫醒是在电影院，梅赫正在旁边一脸无奈地俯视着她，放映厅的灯光在她身后略过刺眼，以至于梅赫从她眼前移开之后，她不得不眯起眼睛。
“你已经睡过两次电影了，明明平常都不怎么睡的，就这么无聊吗？”
依旧还有些迷糊的叶阑会错了意：“你也可以睡的。”
梅赫：“……”
暂时还未能适应陡然明亮起来的光线，叶阑揉了揉眼睛：“已经结束了吗，好看吗？”
“好看？唔，怎么说……反正我猜导演应该挺开心的。”梅赫耸耸肩，“毕竟是观影界的痛苦守恒定律。”
叶阑：“？”
“你没听说过吗？意思是拍烂片的导演一定不会痛苦，是因为痛苦已经转嫁给了观众。”电影院的座椅其实并不适合睡觉，叶阑睡得腿有些麻了，一时有些起不了身，正打算撑着扶手站起来的时候，梅赫那边已经自然地朝她伸出手，“简单来说就是——观众和导演总要死一个。”
这个说法实在很有趣，叶阑沉默片刻，握住她的手借力站了起来，她还依稀记得昨天梅赫说过，这是她等了很久的一部电影，但从结局来看，她似乎并不满意：“失望了？”
“失望是挺失望的。”叶阑会像这样依赖着她的机会不多，梅赫支撑着她站起身，唇边无意识逸出一点笑意来：“但有你陪着，我会没那么后悔。”
叶阑不解地歪了歪头，她身边刚好路过一位姑娘，身上香氛的气味太过浓烈，逼得梅赫一下连打了三个喷嚏，她擤了擤鼻子，感觉整个鼻腔已经完全麻木了，她没忍住小声抱怨了几句：“我觉得我鼻毛刚刚全掉光了。”
叶阑也没好到哪儿去，被这股香气熏得一时有些头晕，不得不往梅赫的方向多倚靠了一些。
“我猜她可能不小心打翻了香水瓶。”梅赫把叶阑的手往肩上搭紧了一些，有些疑惑：“她自己没感觉吗？”
叶阑摇摇头，等到腿麻恢复了一些，她就从梅赫的手中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去哪里吃饭？”
梅赫出门一向没有计划，随心所欲得很：“随便逛逛吧。”
两人从商场出来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圈，手上不多时已经被塞了一沓传单，梅赫在传单里简单翻了翻一时没有找到特别满意的，正打算打道回府顺手把传单扔进垃圾桶的时候，却抖出一张整体小了一圈的传单，梅赫捡起来，本来想直接丢进去，却被画面上的黑白色女-仆装吸引了视线。
叶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把店名念了出来：“XX女-仆咖啡厅？”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词从叶阑的口中念出来总让人觉得有些羞-耻，梅赫下意识清了清嗓子：“我好像有点口渴，你要不要也喝点什么？”
叶阑扫她一眼，对她这种掩耳盗铃式的暗示有些无奈：“可是你身边就有一家奶茶店。”
被直接点破心思的梅赫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那就去这里？”
叶阑其实对于去哪里并没有什么执念，一般也是默许随她，但梅赫总会问一问，就像是一种互相尊重的礼节。
两人进了咖啡厅，叶阑才察觉到不对劲，这里实在是可爱过头了，从餐点到装饰，都被做成了可爱的形状，叶阑微微蹙眉，觉得自己和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相比之下，梅赫就自适得多，轻轻松松就从女仆手里讨来猫耳的发箍，递给叶阑。
叶阑随手接了过来，翻来覆去打量了一下，本来是想问问梅赫这个要干什么的，但与梅赫对视后，从她那格外发亮的眼神之中敏锐地察觉到危机，又推了回去。
梅赫没想过她居然是这个反应，有些失望：“你不戴吗？”
这段时间内叶阑已经扫视了一圈店内，了解了大致情况：“也不是强制要戴吧。”
对方太过警惕聪明，有时候也很麻烦。
本来还想哄骗叶阑戴上进而拍下稀有照片的梅赫耸了耸肩，趁叶阑去厕所的空档点好餐，和身边的女-仆互动起来。
这家店氛围还原的很棒，有种短暂地活在动画里的错觉，女-仆在旁边蹲着和她说话，句末带喵而不显做作，询问时认真点头的时候也很可爱，梅赫几乎被萌化了，气氛正好的时候，眼角突然闪过一抹艳红色。
她几乎是无意识看过去，那是一把红伞，被伞遮挡看不见对方的面容，只能看到她穿着一身修长的黑色长裙，侧面像一张剪影似的从落地窗前走过。
“不好意思，等一下。”梅赫本能地站起身，绕开女-仆朝外跑去，推开贴满厚厚一层装饰的门后，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极富江南风味的白墙黛瓦的平房，墙角还生长着经年的绿藓，斑驳错落着从巷底攀爬向上，那些古旧的老式门窗让她一瞬间产生了穿越的错觉。
再回头时，原本装饰可爱的咖啡厅果然已经不复存在，脚下是青石板铺就的甬道，凹凸不平且饱经风霜，再加上细雨绵绵，好几处都积着浅浅一捧的水洼，针脚似的雨滴落进去，激起层层叠叠彼此圈着的涟漪。
她顺着狭窄的小巷走了几步，听见鞋跟在石板上宕出过分清脆的回音，似远似近地在耳边来去穿行。
视野之中，苍青色苔藓、墨色鱼鳞瓦、铅白色墙壁都逐渐淡去颜色，像是误入一卷黑白两色胶片，唯独远处那一抹红色亮到扎眼，仿佛将所有的焦点凝聚在了一处，在这完全失去色彩的世界，突兀到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那是一把红伞。
从洗手间走回座位的叶阑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她们那一桌旁边的女-仆围了一圈，她费了点力气挤进去，才看到梅赫趴睡在了桌子上，旁边的人都是一脸惊慌，伸出的手又犹豫着不敢碰她。
当场行凶应该是不至于，叶阑试过鼻息，确保她只是睡着后就把人群打发走了，只留下了当时在她身边的女-仆和留下来试图圆场的经理。
“你对她说了什么？”叶阑的本意是想知道对方曾经被下了怎样的暗示，从而在这场骗局之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但这显然引起了误会：“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好好说着话她就突然晕倒了，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干，对、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梅赫的突然晕倒把她吓得不轻，下意识一直在道歉，许多话都反反复复地说了好几遍，而且完全没有任何信息含量，整个人几乎陷入一种恐慌的状态中。
经理在稍远的地方欲言又止，他本来是想圆场缓和气氛的，奈何小姑娘吓得一直在说话，反而有种要把过错全部承担下来的架势。
他心里着急，忍不住打断她：“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我们本来看这边一直好好的，是这位客人自己突然晕倒的，您也不能不讲道理……”
叶阑对他一上来先想着撇开关系的做法有些不齿：“我有说是你们的问题吗？”
经理一时哽住，这种店里总会有形形色色的客人，碰瓷揩油的什么都有，本以为叶阑会大吵大闹，但她淡定得仿佛没把旁边那位的突然晕倒当回事，反而倒是对新来的实习生咄咄逼人。
不行，果然还是不能大意，谁知道是不是专门碰瓷然后好索要赔偿的，咖啡厅本来就是以男性顾客为主，女性顾客也很稀少，还偏偏出了这种事，没点猫腻他是不信的。
不过他们的防护措施每次都做得很充足，他还是很有信心的：“我们店内有监控的，我们可以去确认……”
这个人纯粹只关心她是不是来讹钱的了，叶阑径直略过他的解释，伸手稍微用力地握住她的肩膀，迫使她冷静下来：“请冷静下来，我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
经理被她突然的举动差点当场喊了保安，但叶阑已经完全无视掉了他，她尽量放缓语气，让自己听上去没那么有压迫感：“我只是想弄清楚，你们刚刚谈到了些什么。”
叶阑的眼睛十分认真诚恳，并没有半点虚假的成分，小姑娘在这样的凝视之中逐渐找回理智：“我、我想不起来了。”
梅赫的倒下毫无预兆，她差点以为自己闹出了人命，忙着呼救那里还顾得上那么多，之前的谈话完全被忘得一干二净了。
叶阑在心里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没关系了。”
“我不会索要任何赔偿，刚才的事情就请当做没有发生过吧，我会在这里再多呆一会儿等她醒过来。”
经理松了口气终于离开，女-仆虽然放心不下，但也不得不去招待新的客人。叶阑坐到梅赫身边，她的睡颜看上去很乖巧，并没有什么不适的状况。
在外面会遭到这种突袭的情况还是很少见的，一般来说，催眠师会更加倾向于选择更加隐蔽而温和的方式将人们引导入梦境，毕竟他们会更沉迷于在幕后操纵一切的感觉。
因为去看电影之前，梅赫把弄脏的上衣换成了她们刚买的那件紫色露-脐针织衫，就这样睡着实在容易受凉，叶阑将外套脱下来，给梅赫穿上。
叶阑将她扶起来，倚靠在自己身上，像是照顾孩子一样帮她穿好衣服，在帮她从上往下扣好扣子的时候，叶阑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事发突然，她清楚地记得，新买的衣服标签都还没来得及撕，而现在梅赫身上的这件却干干净净，根本找不出一个标签来。
又一个梦境。
梅赫虽然喜欢江南水乡那种特有的意蕴，但在这种诡异的情景之下，那份水墨般淡雅潋滟的韵味被冲散得一干二净，反倒是惊悚异常。
她试着追着跑了一段距离，踩过水洼溅起水花淋湿裤腿的感觉如此真实，如果她不是筑梦师，也会把这里错认为现实。
对方依旧不疾不徐地漫步着，而她奔跑了一阵，与那把红伞的主人之间的距离却没有任何缩小的迹象。
不出所料，这又是一段裂距。
她不得不停下脚步，雨下得又大了一些，打湿的头发粘在脸上，混杂着雨水遮蔽着视线，她不得不将它们从眼前擦开才勉强看清楚。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止步，那把红伞也同样停下。
梅赫想了想，索性让雨下得更大了一些，雨声猛烈地击打着瓦片，在地面腾出一层厚重的雨雾。
这个出乎意料的举动似乎让对方有所动摇，那把红伞朝着她缓缓转过身来。
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一个简单的动作被缓慢地延长，原本水平的伞面逐渐朝着后侧倾斜，随着转动的幅度逐渐揭开来者神秘的面纱，在这黑白色的背景下，这抹红色艳绝而悚然，这种仿佛有什么要破土而出的恐惧攫住心脏，让人下意识屏住呼吸。
她彻底回过了头——
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身后陡然响起一个与当下不太相符的欢快声音：“这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我们见面还需要花上一段时间，对吧？”
她这次很快回过头，梅赫正撑着一把一模一样的红伞站在她的面前。
梅赫很自然地朝她笑了笑：“就我所知道的催眠师很少会选择这么直接的方式与人见面，他们喜欢在梦里与人兜着圈子戏耍一番，就和戏弄老鼠的猫那样。”
“所以您还真是吓到我了。”
梅赫是故意这么说的，对方显然原本不是这样的打算，催眠师擅长的层层叠叠的暗示陷阱并不会少，一旦坠入其中，便只会层层深入，直至堕入无法醒来的梦境深渊。
正是因为这种可怕之处，国家才会对催眠师进行严格的考察，保证他们不会做出任何危害社会的举动，从业道德考核更是每月一次，但总是会有这种漏网之鱼。
对方没有说话，梅赫也借机细细打量着她，她戴着舞会那种夸张的半面面具，右侧用羽毛装饰出羽翼的形状，只露出一双艳红色的唇。
她看上去像一只浑身漆黑的鸟儿，只露出艳红色的喙和爪来，让人本能地感到危险。
“我猜您一定很好奇，我是怎么通过那段裂距到达您的面前的。”梅赫稍微转起伞柄，旋出一圈飘起的水帘来，这个举动加深了她唇边的笑意，落在对方眼中，讽刺意味就更浓了些。
“事实上我猜到了那是一段裂距，所以我稍微改造了一下这里的结构。虽然对于筑梦师来说只是一个古老到让人厌烦的把戏，但不得不说，这确实有用。总之，我把这里做成了莫比乌斯环的结构。”
“然后我稍微反向跑了一点，再加上您主动朝我走来的这段距离，我们总算是见上面了。”
“我其实应该感谢您，愿意像这样主动来到我的面前。”
梅赫挑衅的意味太浓，似乎被这样的情绪所勾动，她终于开口：“我想我确实听到了追来的脚步声。”
“只是稍微利用了一下回音效果。”梅赫的笑容一片温和，看不出丝毫的攻击性，话语却全然不像面上那般和善，处处带着勾挠的利刺。
“您自己也玩过同样的把戏，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