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二章 ...
-
打开的方式不对。
梅赫满头问号，那所以正确的打开方式是什么？总不能让叶阑醒过来重新再入一次梦吧？而且在找不到梦主的前提下也不可能强制脱离梦境本身啊？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鄢颂故作高深地摇了摇食指：“不是出梦，而是入梦。”
见梅赫依旧一脸懵逼的样子，鄢颂只好耐心解释：“这里是叶阑梦境的主场，按理来说只要她愿意，就能够在梦境中以上帝视角把握到所有人的位置，只要她不愿意出现，这种毫无意义的躲猫猫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按理来说，如果是普通人的话，你作为筑梦师完全可以将梦境的主导权抢夺过来，篡改结构、改变设定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我刚刚也说了，这一点在叶阑的梦境之中完全派不上用场。因为你既改变不了这里的建筑结构，也没办法定位出叶阑的具体位置。”
“所以破梦不成，我们不妨重新构筑一个以此为基础的新的梦境，你可以在这个建筑的基础上复制出一个近乎一模一样的场景，这对你来说不难，因为也是你熟悉的场景而且结构也不算复杂，我就可以利用刚才还残留的心理暗示将她引诱至更深的梦境之中。”
“我会将两个梦境重叠贴合的天衣无缝，让她完全察觉不出这里已经成了梦中之梦，在那之后主导权也会引诱到你的手中，这样定位就完全不是问题了，如果我们解决的足够干脆，沉浸于梦境的时间也会缩短，也能够将进入深层梦境的副作用降到最低。”
鄢颂越想越得意，觉得自己实在是机智，一石三鸟：“这就叫――走噩梦的路，让噩梦无路可走。”
“……”办法是个好办法，可人为什么会这么欠揍呢？
不爽归不爽，梅赫倒是很配合地按照记忆里的宿舍做了个仿制版，又有鄢颂帮忙瞒天过海，不一会儿，梦境的主导权就被毫无察觉地交接过来。
场景纹丝未变，迷雾也依旧浓稠到无法化开，只能勉强辨认出鄢颂的那团粉发就在左手边大概一个手臂的距离。
她朝鄢颂点点头，想告诉她自己已经夺回主导权，又想到她可能也看不清自己的动作，只好开了口：“我们所在的位置大概是二楼南侧，叶阑的宿舍就在六楼东南角开始数的第五间。”
说罢又蹭蹭蹭地跑上了楼，留下还没缓过劲来的鄢颂愣在原地，语气幽怨：“不是，你好歹等等我……”
梅赫急促的脚步声踏碎这片虚无的死寂，在空荡的走廊中孤单地回响着，叶阑的宿舍她记得很清楚，高中时候她们的关系进一步恶化升级，起因是哪一件小事已经不太重要了，但直接影响就是她们彼此都尽可能避免出现在同一场合。
结果有一次她们学生会办书籍捐赠活动，她差点就踏进了叶阑的宿舍，印象之深以至于时至今日，她依旧能够清晰地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那天晚上社团约好了一起上门收书，她作为主席团自然要身先士卒。叶阑大她一岁，住在她们宿舍前面那栋楼，她本来也就只知道这些，除此之外也不清楚细节，比如说叶阑所在的具体宿舍，自然也就挨门挨户敲了过去。
敲开叶阑宿舍门的时候她还没回来，反而是她室友开的门，对方很好讲话人也温柔，因为收拾书需要一些时间，她甚至还好心请她们进来吃水果：“要不你们再等一等，叶阑马上就回来了，她的书特别多，说不定有要捐的。”
当时的梅赫一听到这名字就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倒是把温柔的学姐吓了一跳，她只能磕磕巴巴地解释说自己突然想到应该先去别的宿舍把书拿过来。
身边的学妹大概猜到了她的心思，很贴心地小声劝她先走自己一个人留下来收书，温柔的学姐还以为她只是客气，再三挽留。
最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但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的热衷于捉弄人，刚开门还没来得及踏出玄关，她正好撞上将要开门的叶阑，对方略显诧异：“梅赫？”
学姐也跟过来，面上难掩惊讶：“梅赫？是你的妹妹？”
“嗯。”叶阑简短应了一声，左手自觉从学妹的手中抽过一张宣传单，右手一边脱下鞋子换上拖鞋。
她粗粗扫了一眼传单，大概了解了她们来的目的：“等着。”
温柔的学姐自从知道她们是姐妹之后变得更加热情了，说什么也要把那一盘小金桔塞给她。
就在她几乎扛不住这份热情的时候，叶阑终于开口道：“不用了，谢谢你，但是她对柑橘类水果过敏。”
梅赫一时语塞，她什么时候对柑橘类水果过敏了？
叶阑已经从角落里捧出来一叠书来，这也许她们之间唯一的共同点，一个有洁癖，一个有收藏兴趣，东西永远摆放得整齐，拾缀得干干净净，呃，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和这位热情的学姐形成了鲜明对比。
比她大了一岁的叶阑发-育得也比她早，虽然她在同龄人之中不能算矮，但仍然比她低了小半个头，那种俯视的眼神一直让梅赫有些不爽，奈何后天补喝了多少吨牛奶也不能扭转基因上的劣势。
是的，她只能把这一切归因于叶阑的生母——叶良枝毕竟是模特出身，天赋优势让她足有一米七七的完美身高和魔鬼身材的黄金比例。
当然，这种不爽感，除了来源于身高造成的视角差距，主要还是因为叶阑的那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态度。
她明明这么讨厌她，讨厌到周围几乎人尽皆知的地步，但是叶阑甚至她身边的人却仿佛完全不在乎这一点似的。
这总让她有一种挫败感，就像是你诚心诚意把某个人当做是竞争对手，而对方却压根没把自己的宣战放在心上，这让自己看上去像极了一个笑话。
她用了很长的时间才逐渐接受当时的自己愚蠢的卑劣和残忍的任性，后来才发现那些或有意或无意之中造成的伤害早已无法弥补和掩盖。
有些事情，等到开始后悔的时候，就已经迟了。
脚下的坚硬的水泥质地又开始柔软到凹陷下去，这些该死的梦魇如跗骨之疽般纠缠不清，让每一脚像是踩在泥泞之中，溅出的黑色“泥花”打脏裤腿。
这就是梦魇的可怕之处，无论你是身处自己的噩梦还是落入别人的梦魇，在这种负面主场的影响下，自己的恐惧也会被轻易勾起，它们是暗夜中潜藏着的蠢蠢欲动的怪物，随时等待猎物脆弱无助时好拆分入腹。
要想在这种梦境之中做到不动摇，除非是心里毫无阴霾也从未恐惧过的人才有可能。
可是心中对万事万物都毫无恐惧的人，真的存在吗？
好在刚才缠斗过一波的脑子还算清醒，还扛得住耳边恶魔的低语，再加上一路狂奔，梅赫很快摸到了叶阑的宿舍，她握着门把手狠狠拧了几下，发现打不开之后只能用力拍打着门：“叶阑，是我！”
拍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反应，她正想着要不干脆试着一脚踹开算了，退了两步正要踹上去的时候，却陡然发现一个异常之处——迷雾变淡了。
按梦境最初的设定，她退开两步后基本就看不清门了，而现在，她不仅能够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还能够看清楚门上用喷漆画出来的可爱姜饼人。
心头涌起不好的预感，她下意识回头。
迷雾顿散。
她看见她。
仿佛一切颠倒互换。
叶阑站在自己宿舍的阳台的位置，手中还握着一根尚未来得及点燃的仙女棒，神色茫然而无辜地微微仰视着自己。
梅赫呆愣在那里，此时鄢颂好不容易这会儿才爬了上来，一眼就看到对面的叶阑，心中一时跑过无数草泥马：“这怎么回事？”
刚才梅赫还信誓旦旦地以为叶阑待在自己的宿舍，怎么转头她就到了对面？
罢了，眼下之急，还是先让叶阑醒过来，不然再拖下去，对她们所有人来说都会有生命危险。
不仅是梅赫，梦魇也逼得她自己喘不过气来，爬楼梯的时候所有的天花板都被梦魇压得几近破碎坍塌，再多耽搁几秒，她们说不定就会掉落到迷失域了。
而眼下，唤醒远在对面的叶阑的最好办法是——鄢颂在心中道了一声对不住，猛地将梅赫向外推去。
叶阑吓得下意识闭上眼不敢去看。
再次睁开眼，眼前依旧是普通的医院走廊，特有的消毒水的气味一如往常地刺激着鼻腔，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着自己，这里才是现实。
叶阑手里还握着依旧温热的咖啡，她一脸茫然地看看鄢颂，又看了看梅赫。
她的眼神看上去像是在问：这是正常人可以喝的吗？
“没关系没关系，这次我有加了糖的。”
被苦到直接有心理阴影的叶阑动了动手，抬至嘴边，却没有将其喝下去的勇气。
梅赫从她手中拿走杯子，与自己的一同搁在吧台侧边：“不想喝就别喝了。”
想了想还嫌不够似的补充：“不用搭理她。”
鄢颂差点翻了个白眼：“能别把我说的跟个坏人似的吗？”
不过她倒也不打算继续揪着这点不放，转身敲了敲吧台：“小何，麻烦你带她去做一套至尊套餐。”
“至尊套餐？”叶阑有些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遍。
“只是我们私下对各种检查的叫法，不用担心，全部都是无痛的~做好后小何会带你来我办公室的。”
每次失忆后的叶阑都有点天真的迷糊劲儿，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鄢颂不自觉地伸出魔爪揉揉她的脑袋，又在梅赫犹如实质的恶意目光之中恋恋不舍地收回爪子：“如果实在不放心，我也可以陪你一起去。”
“不，我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梅赫的手自然搭上鄢颂的后背，笑容温和却无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倒是你，病患还有那么多在排队，我觉得，让他们等太久不太好吧？”
在这样的笑容的胁迫中，鄢颂的脊背变得有些僵硬，只能向恶-势力妥协：“我们先去喝点茶好吧，喝点茶喝点茶。”
一回到办公室的鄢颂就瘫倒在沙发上，梅赫有些嫌弃地用两指撵着，扯了扯她的白大褂示意她起开：“我渴了。”
虽然嘴上说着不愿意，鄢颂还是认命地爬了起来，重新给梅赫热了一杯牛奶：“刚刚在梦里不好意思啦。”
她解释道：“在任何情况下，我都得首先确保我的病人的安全。”
梅赫倒是完全不在意这一点，在当时的情景下，要想脱离梦境却又不伤害到叶阑本身，最好的办法是通过强烈的认知错位，来使得梦主分清楚梦境和现实的边界。
而如果推叶阑下去，有可能只会让她跌落至更深的梦境，而非彻底醒来，所以只能突然对梅赫下手，让叶阑所看到的梅赫坠-亡与现实事实的梅赫存在两件事产生巨大割裂，从而从噩梦中醒来。
杯中牛奶还泛着缥缈的热气，温润地拂过鼻尖，那股奶-香味儿也将她激烈的心跳逐渐平复下来。
在一片令人安心的沉静中，鄢颂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她的过去每次都像是迷雾一样难以看清呢。”
鄢颂的话听上去意味深长，似乎意有所指：“而且她的梦似乎每次都和你有关。”
梅赫本以为她还要继续试探下去，可是她微微停顿了一下，转而避开了这个话题：“我其实一直都很庆幸，庆幸她能够醒过来，庆幸她还能像这样和我们说话。”
“但有时候，看着她，我又会忍不住去想，如果她还是过去的自己，她又会怎么做，她又会怎么看待现在的自己，她又会——”
“怨恨谁呢？”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