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久非久，如亲如陌》澄唯

8、Chapter 8 冤家进了冤家门

　　清晨，林久走进病房的时候，愣住了。
　　病房里，已经空无一人。
　　查房的护士看到她，说：“姑娘哎，不用看了。他今天已经出院啦。”
　　“可是，他的病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好呢？”林久焦急道。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你可以问问那个人，他好像是来办出院手续的。”护士转身指了指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

　　那是小张第一次见到林久。多年来他陪着莫一沙出入过许多场合，也见过许多名门闺秀，但不知为什么，这个普通的姑娘给他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
　　也许只是因为，她擦了擦头上飞跑出的汗，眉宇间透露出焦灼却依旧朝他礼貌地笑笑。算不得出众，却很真实。
　　很明显，她来自一个不同的世界。
　　小张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下，随即也笑了：“小姐你好，找我有事？”
　　“你好，我是林久。嗯……你是莫一沙的？”
　　“噢，我是他的助理小张，你找他有事吗？”
　　“我是他的同学，最近他生病了，我有点担心。他的身体还没好怎么可以出院呢？”有意思，第一次有人主动说，我有点担心莫一沙。
　　“林久小姐，真抱歉。这是一沙少爷的决定，我们是没有能力劝阻他的。他说住院连公司的事务都处理不了，又说自己已经没有大碍了，所以坚持要出院。”
　　“天杀的莫一沙！”林久简直要暴跳起来了，突然意识到还有小张，连忙摆手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小张笑了：“林久小姐真有意思。说实在的，一沙少爷太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了，这些年来，我们都觉得他像是台工作机器，从来没有好好休息一下。可不，病来如山倒啊。不如这样吧，林久小姐如果不嫌弃，要不要到一沙少爷的家去坐坐呢？一沙少爷把家里的佣人差不多都辞退了，他现在正是需要别人照顾的时候。”
　　“啊？这……恐怕不太好吧。”林久为难地挠挠头，小小声说，“大冰块会抽死我的。”
　　“不会不会，小姐多虑。少爷我最了解，外冷内热，心口不一。你真去了，他也不好赶你走的。”小张听到冰块二字，扑哧一声笑了。真是有意思的女孩子。
　　“要不然，你还是先打个电话问下比较好？”林久已经越来越后悔了。
　　“这个时间，一沙少爷可能还在休息。我打包票，出了事我一个人扛。林久小姐请跟我来吧？”小张已经伸出手来邀请了。
　　“这……”
　　“林久小姐要是不相信我的话，看，我的手机屏保都是一沙少爷的照片呢，不过，少爷他可不知道哦。”
　　“哪里哪里？想看想看。”林小同学的节操很快就掉了一地，乖乖凑上自己的脑袋。
　　那是一张莫一沙睡着的照片，和平时的他不太一样，睡着的他卸去了冰冷戒备，多了一点……可爱？
　　“小张，这个照片可以发我一张吗？”
　　“当然可以，没问题。请问现在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嗯嗯！”
　　此时此刻的莫一沙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忠心耿耿的部下轻易“卖”了。

　　“到了，这里就是少爷在W市的一处私人别墅了，基本都是少爷一个人在住。”林久打开车门，这里已经算是市郊地区了。
　　的确是莫一沙的风格。
　　别墅坐落山脚，有雾气如蓬开的花，缭缭不去，衬得这座灰蓝色调的房子更加疏离，或者，它本身就是个逃拒的姿势，要给这人世做背景。枝影横斜，水浅浅，一派冷色。唯一不太和谐的是开得过于灿烂的鸢尾。
　　大骨朵，明亮跳脱的黄。像心脏的声音。
　　一种勾得人心旌动摇的花。

　　开门的是一个面色十分冷漠的青年人，而且当他暗藏锋芒的锐利双眼盯着人的时候，会非常不舒服，好像时刻被盯梢一般。
　　“这是小陈，也是一沙少爷的助手，”小张介绍道，“这是林久小姐，一沙少爷的朋友。”
　　“张，你忘性斗大，少爷才说，不要随便带别人来这里。”小陈的语气非常冷。不愧是莫一沙的助手啊。
　　“林久小姐不是别人啊，再说了这次情况特殊，少爷需要有人照顾，”小张一边招呼一边小声对林久说，“你跟我来一下。”
　　林久跟着小张到了储物间，小张四下看了看，说：“一沙少爷性子有些孤僻，所以整个房子只有我，小陈还有王姨这几个人。但是，你要记得，千万小心小陈。”
　　“为什么？”
　　“现在还不能说，总之在他面前话语和行为要小心谨慎就是了。”
　　“好，我记住了。”林久正说着，突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因为她的背后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什么人做事鬼鬼祟祟的。她猛地转身，拉开储物室的门，却愣住了。
　　“是你。”
　　莫一沙穿着一袭深蓝的睡袍，看着她。双眸冰冷僵硬，但那深处，有隐约的怒火在燃烧。每每在她面前，他都会轻易失去控制。虽然这种待遇，她不见得喜欢。
　　“少爷……”小张刚想说什么，却被莫一沙打断。
　　“出去。”
　　“是……是。”
　　门被狠狠地关上了。很明显，他在生气，加个副词，极端。

　　“林久，给你一分钟的时间，从我家消失。”他一手扶额，闭着眼睛厌弃地说。但心绪，即使怎样也掩盖不了，混乱无端。冷汗从额角一滴滴地流下来。
　　“犯得着吗，你家又不是白宫。如果我说，我偏不呢？”这样的莫一沙，给人感觉好奇怪。林久紧咬嘴唇，她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来自深处的恐惧升腾。
　　一切看似都很正常，房子，助手，佣人，然而，又似乎都不对头。不行，她必须留下来！
　　下一秒。
　　“莫一沙你个野蛮人，放开我！”莫一沙一把架住林久，走出储物室，拉开大门，要把她丢出去！
　　“莫一沙，我是不会走的！”莫一沙却将门拉上了，“砰”。

　　门却没有关上。
　　门缝里有一只手，手的主人是林久。
　　“嘶，疼。”林久没有把手抽回来，却是把另一只手也伸过去拉住了门，“今天，除非你把我的两只手夹断，不然，你是没办法阻止我的。”
　　“林久，你……”莫一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看着那只被夹红的手，然后对上了林久倔强的眼睛。
　　离开！否则……
　　他突然眼前发黑，一阵晕眩，失去了意识。
　　“莫一沙！”林久一把扶住了他，却被他的重量连带着跌坐在地上。他的脸色惨白，头上全是冷汗。
　　“少爷！”
　　一个干练的中年女子上前来，一把推开林久，扶住莫一沙，用手搭了搭他的脉搏。
　　“快，送他到卧房休息。”
　　她，应该就是王嫂吧。林久坐在地上。看着小张和小陈把莫一沙扶上楼去。小陈还是一脸冰冷，面无表情。小张则是稍带歉疚的神色，偷偷回头看了看她。
　　唉，林久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回她可是闯了大祸了。头一回，看到莫一沙这么失控的样子。
　　不过，她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莫一沙气都生了，她此时再走，也太亏了些。
　　既来之，则安之。不如，就做点什么吧。

　　“喏，药。自个儿涂。”王嫂过来，白了林久一眼，没啥好气，“姑娘家家，又不是青蛙，个大屁股赖在地上，真没教养。”
　　“谢谢王嫂。”林久站起身来，笑眯眯地鞠个躬。
　　“谁是你王嫂，上完药就出去，这儿不欢迎你。”王嫂不客气地说。
　　林久喷了点云南白药，疼得咝咝响。但面上笑容还是一分不差：“是这样王嫂，一来呢，你们家少爷把我弄伤了，罪证在此。但对少爷，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哦。二来呢，少爷身子骨正虚弱着呢，我更该做些什么才对呀。”
　　“小小年纪，油嘴滑舌。”王嫂抄起个鸡毛掸子挥过来，“让我替少爷治治你。”
　　“可别，我林久可承不起您的‘厚爱’。”林久嘴上没停，一把抓住鸡毛掸子反扭过来，把王嫂逼得退到墙角。
　　“你、你想做什么？”王嫂挣脱不得，只得干瞪着林久。
　　“放心啦，我就是想参观一下贵府的厨房，不知是否可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