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久非久，如亲如陌》澄唯

10、Chapter 10 是这样的熊本熊

　　唉——
　　最近除了工作上的事，还有凤求凰剧组的排练能够偶尔一见，林久乖乖守约，从莫一沙的生活中消失了。
　　林久的室友们都发现了，这姑娘最来丧得很，肯定是因为某人的缘故。大学城新近开了家丧茶，于是大家就一起点了个外卖。
　　“久儿啊，知道你心情不好，咱请你喝一杯，你先挑吧？”
　　萎靡的林久打开纸袋，一杯“一事无成奶绿”，一杯“依旧单身绿茶”，一杯“表白被拒红茶”，一杯“想死没勇气玛奇朵”，口味都是——“大苦”。
　　“呜呜呜，你们坏。”小同学摊在桌上，卒。
　　“哎呀，小久儿，别丧了啦，有点出息好伐。”盛紫萸发挥同理心拍拍她，“像莫同学这种啊，就好比是那个大明星王俊凯，只适合大家喜欢的。”
　　“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带你去大草原。”连小笙笙都来劝她了。
　　“佛说，破我执。林同学的这种情况，就是我执的表现。《楞严经》中写摩登伽女的故事，这个痴心的女子看到佛陀的弟子阿难心生爱慕，朝思暮想。佛陀问她：‘你爱阿难什么呢？’摩登伽女回答：‘我爱阿难明亮的眼睛，我爱阿难英俊的鼻子，我爱阿难甜美的声音，我爱阿难高雅的步伐，我爱阿难的一切。’……佛于是让她喝阿难的洗澡水，摩登伽女就开悟了。林同学想喝洗澡水的话，我可以帮你？”周零冷同学，林久的室友之一，冷淡的嗓音像在念经一般。
　　林小同学捂上耳朵装聋子，不要听啦不要听。
　　“久儿，有好吃的去不去。”
　　“不——去——”
　　“有好玩的去不去。”
　　“不——去——”
　　“有莫一沙的去不去。”
　　“去，去！”没出息的林久一个鲤鱼打挺，一把抱住零冷同学，“是什么？”
　　“喏，看这个，”零冷同学推一推反光的眼镜，举起一张宣传海报进行说明，“新青年下乡。根据我的推理，莫一沙同学是W医大学生会的，这个活动是学生会组织的，所以莫同学一定会去。虽然这个不属于W大，但志愿者还是可以参加的，并没有限制。”
　　“零冷你也太帅了吧！你要是男的我就嫁了，”林久说完，又默默坐回去倒在桌上装尸体，“但是，我已经说好了Say goodbye的。”
　　“放心，这事儿交给我。”零冷推了推眼镜，扬起唇角。

　　周三，去涌泉村的路上。
　　“喂，那是什么？”“勇气可嘉哦。”“挺有创意的嘛。”“换你来不来？”“呃，还是不了吧。”
　　许多人都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林久小同学坐立难安，如坐针毡。
　　时间推到两天前。
　　“招聘熊本熊”大广告牌前，路过的人很多，停下的却稀稀拉拉。
　　“我说零冷同学，虽然觉得你的创意不错，而且成本很低。不过，你确定会有人来吗？”学生会的小干事左顾右盼，愁眉不展。
　　“这个……我也不知道呢，”周零冷一推眼镜，送过去一波冷冷反光，“才怪！敢怀疑我神算子的话？”
　　“哪儿敢呢。”小干事拼命摇头。
　　“我要应聘。”小干事一抬头，看到一个头戴瓜皮帽，口罩墨镜全副武装的人，那气场，简直当年上海滩啊。居然、真的会有人来！这人，没问题吗？
　　于是就有了现在，在闷热的熊本熊头套里，欲哭无泪的林久同学。

　　新青年下乡这个活动，主要是给村子里的一些老人和孩子们表演节目的，“熊本熊”的主要工作就是时刻炒热气氛。
　　“呼——”真是太累了，穿着这么笨重的衣服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不过，看到老人和孩子的笑脸，还是感到开心。
　　还好熊熊的眼睛是可以看到外面的。不过实在太忙了，在舞台上蹦蹦跳跳的，节目结束以后又被小孩子包围了。其实她，根本没有顾上偷偷看莫一沙。
　　她一会蹲下一会站起，拍着手兜圈圈，看着眼前老人和孩子们的笑脸，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开心和百分之一的落寞。
　　见了又怎样呢，她已经没有资格，再做些什么。
　　汗水就要掉进眼睛里了，讨厌，好痒啊。背后有几个熊孩子追着闹来闹去的，其中有一个一下子撞在了她身上，再加上一直待在头套里有点缺氧，低血糖。林久猝不及防就要摔倒。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一把抓住了她。
　　林久回过头去——
　　那百分之一的落寞，是关于那个人的。他黑发黑瞳，那样好看。于是百分之一在瞳孔中成了百分之百。直到唯一的存在。
　　林久慌忙站起来，扶起地上的孩子：“没事吧？不哭不哭，熊熊给你跳舞。”笨拙地手舞足蹈起来。却感到那道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甚至一直到把孩子们都回家了，人都散了。那道视线还在。
　　“这个，给你。”熊本熊没有抬头，笨笨地伸开手掌，那里留下了一颗糖果。她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五十步笑百步的典故。五十步和一百步，其实是不一样的啊，因为五十步更容易后悔，后悔了就会跑回去。
　　莫一沙，你最好不要给我后悔的机会。最好让我溃不成军弃甲曳兵而走，跑出一百步不要回头了，再也不。

　　当天晚上，还有联谊和篝火晚会。这些，我们的“熊本熊”当然不打算参加了。而且，她打算拖到晚一点再回民宿，有点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这个别人尤其指莫一沙。
　　“熊本熊同学，你真的不去吗？”
　　“你们去玩吧，我留下来打扫打扫。”
　　“熊熊你人好好啊。你一个人行吗？”
　　“没问题的。”她朝他们潇洒挥挥手。
　　终于，只剩她一个了。

　　“不如玩玩这只熊，找点乐子？老有趣了。”
　　“好啊，这样吧……”
　　“嘻嘻……”
　　林久一个人打扫完剧场，心想，现在，应该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突然，“砰——”电闸在一瞬间被拉掉了，门在背后被猝然关上，然后是铁锁哗啦啦锁上的声音。
　　门外传来两个吊儿郎当的声音，“阿姨你放心，我们都看过了，人都走了。”
　　“喂，我还在这里呢！”林久着急地跑到门边，拼命拍打着大门，“开门啊！快开门！”
　　笑声，跑远的脚步声。之后，只有大片的黑暗坠落。

　　“看来，得在这儿住上一夜了，还是以这种形象。明儿一准吓人一跳，熊本熊阿飘，稀罕哦。”林久起先是小声自我揶揄，发挥阿Q精神。
　　可，忽然，就觉得自己在一大团黑暗中是有多渺小。被小心藏着、紧紧压着的心头很糟糕很糟糕的回忆，轻轻松松就挣脱了时间锻造的、本以为坚固无比的牢笼。
　　在黑暗中，被抛弃的感觉。
　　无边无形。
　　喘息和心跳模糊成一片望不到边的海，海水在眼中快速翻滚涨潮，涌成腥咸，扑面打来。只有黑，只有绝望。只有指缝间的灰尘和破碎不已的啜泣。
　　懦弱、恐惧、绝望，像一块麻布，紧绷着蒙住了她的鼻腔和嘴，所有得到新鲜空气的通道。
　　她捶打着那扇门，口腔中充满血腥的味道。整个手都拍得麻掉了，失去了知觉。
　　和以前一样，她确信了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来救她。

　　“有人在吗？”是错觉对不对，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
　　是错觉吧。
　　她用尽了力气，倒在地上，嘴唇颤抖。勉强地发出声音：“有人……在吗？”
　　那个声音，第一次止住了她的哭泣。

　　“我在。我是莫一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