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浮华》松下狐

8、青梅竹马

　　昨夜下过一阵小雨，所以今日清晨还算凉爽。
　　公仪樱正在窗前提笔作画，画的是微雨燕双飞。
　　“卫霜，你看这两只燕子像不像本公主和凉介呀？”
　　没得到回应，公仪樱挺直腰身扭头去看，见卫霜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加重音量喊道：“卫霜！”
　　闻声，卫霜立马清醒过来，迷惑的问道：“公主，有何吩咐？”
　　公仪樱搁下画笔，道：“卫霜，自从你回了趟家就整日魂不守舍的，可是发生了什么？”
　　卫霜想起了在枯井里捡到的木头匣子，神情更加凝重起来，她思忖片刻，解释道：“回公主，奴婢的父亲因病去世了……”
　　“这样啊~”公仪樱喃喃道，又仰头朝卫霜粲然一笑，温柔的说道：“卫霜不要太伤心哦，以后有什么困难可向本公主寻求帮助哦~”
　　“公主，你……你为何对奴婢这样好？”卫霜想不通，按照干娘给她描述的，公仪樱应该阴暗狡黠，十分可恨才对。
　　“因为你很像多年前，本公主在城东救过的小女孩。”公仪樱边收画卷，边道：“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卫霜怎么也没想到，公仪樱居然还记得自己，这让她心里更加复杂矛盾了。
　　公仪樱将收好的画卷放于旁边的画缸里，再抬头看看窗外，欣喜道：“天气不错，很适合摘荔枝呢~”
　　圆润鲜红的荔枝上，还有残存的雨滴，经阳光照耀后，折射出晶莹剔透的亮光。
　　硕果累累的荔枝树下，有一群粉衣宫娥。她们有的负责拉低枝桠，有的抬手摘荔枝，有的提着篮子去接，有的蹲在地上捡。还有一位身穿明黄色繁复宫装的精致少女站在旁边吃。
　　公仪樱的腮帮子鼓鼓的，脸上笑容比阳光还灿烂：“好甜哦~”
　　“有多甜？”
　　公仪樱循声看去，见来者是明庭。他穿的紫色华服，白玉束发，俊美的面容沐浴在晨光中，更显柔和细腻。若说昨日身穿戎装的他是大黎战神，那么今日就是丰神俊朗的华京贵族。
　　明庭看不到眼带桃色，恭敬行礼的宫娥，满心满眼只有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明庭哥哥吃荔枝吗？”公仪樱将左手的荔枝递出去，右手将吃到一半的荔枝继续往嘴里塞。
　　明庭接过荔枝，剥开一个塞进嘴里，没嚼两口便皱起了眉头：“好酸啊。”
　　公仪樱立马伸出右手食指指他，笑眯着眼睛道：“明庭哥哥，你骗人！”
　　明庭将果核放在旁边宫娥手上的托盘里，又抬起另一只干净的手揉揉公仪樱的脑袋，“公主长大了，学聪明了。”
　　彼时年幼，明庭常跟着祖父进宫来玩。
　　他初次遇见公仪樱，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枝繁叶茂的大树像筛子，筛落的阳光洒在平坦的地面上，形成斑斓陆离的光圈。
　　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闯进光圈里。他伸手去抓蝴蝶，抓了个空，又继续追逐上去。
　　“小公子，你慢些，小心别摔着。”
　　随从在后面喊，明庭只当听不见，越跑越快。
　　一道道树影从明庭身上游走，他跑着跑着突然停了下来，魔怔了一般望着前方。
　　那个女孩穿着红粉交叠的撒花长裙，手肘挽着月白的批帛，上身穿着藕荷色的纱衣，发髻对插流苏簪花。夏日的风吹拂起她的发，轻薄的纱衣下，是白皙的肩颈，和形状优美的蝴蝶骨。
　　似有所感，女孩两手提着裙摆，蓦然回首，露出一张精致的梨花小脸。
　　这才是世上最灵动美丽的蝴蝶啊！明庭这样想着。
　　女孩迷蒙的眨了眨眼睛，然后伸出手，摊开手掌，糯声问道：“你要吃荔枝吗？”
　　明庭靠近女孩，接过她手里的荔枝，轻声道：“那就尝尝吧。”随即，剥开一个塞进嘴里，没嚼两口便皱起了眉头：“好酸啊。”
　　女孩听完后，伸出两只嫩白的小手放在明庭的眉峰上，然后踮起脚尖在他眉心浅浅一吻。“对不起呀，让你吃到这么酸的荔枝。”
　　明庭呆楞在原地，心怦怦直跳。他刚才其实是骗她的，荔枝很甜呐。
　　这时，皇帝和奕王信步走来，看到俩小孩的举动，忍不住相视一笑。
　　“父皇~”
　　女孩转身扑向公仪璟怀里，公仪璟将她抱起来，满脸宠溺的笑，“朕的宝贝女儿唷~”
　　“樱儿才四岁，就倾国倾城，假以时日，必定惊为天人。”看上去慈眉善目，和蔼的像尊弥勒佛的便是九皇叔奕王，他笑着又打量了公仪樱两眼，继续道：“嗨呀，也不知道何人才配的上长大后的樱儿？”
　　公仪樱听不懂奕王的话，却仍旧凝眸静听，装作好像能听明白的样子。
　　明庭在旁边瞧着，觉得她真是可爱极了。
　　“只有天底下最优秀的男子才配得上朕的宝贝女儿！”公仪璟断然道。
　　明庭将公仪璟的话默读了一遍，又抬头看了看美丽的公仪樱，他当下便做了个决定。
　　摘完荔枝，太阳已经爬的老高，挂在天边明晃晃的有些耀眼。
　　公仪樱和明庭并肩往凤梧殿走，提着荔枝的宫娥有序的跟在其后。
　　“明庭哥哥，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公仪樱娇声问道。
　　明庭垂眸看向公仪樱，温声道：“只要公主开口，什么麻烦事我都帮你解决。”
　　公仪樱粲然一笑道：“父皇不让我单独出宫玩，但若是有明庭哥哥陪同，他肯定会答应的。”
　　“既然如此，那我稍后便向陛下请示，明日就带公主出宫。”
　　“好呀~那我还可以带上其他人吗？”
　　闻言，明庭微微一愣。其他人是谁？那个乐师吗？
　　明庭终究没有问出来，而是点头应道：“可以。”
　　公仪樱欣喜的搂住明庭的手臂，欢快道：“明庭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只是哥哥呢，明庭心中有些苦涩。
　　天上繁星闪烁，月下莲香阵阵，微微荡漾的水面投来一道孤影。
　　凉介盘膝端坐在池边石矶上，细长的手指拨弄了几下琴弦，不甚满意的蹙了蹙眉。
　　一梦浮华曲乃琴仙云游子的遗作，关于此曲，有句箴言：一曲入梦，颠倒浮华，虚实莫辨。
　　凉介花了很长时间才领悟到大半，他想：“若是父亲的话，想必早就能弹奏整支一梦浮华曲了吧。”
　　眼睛突然被伸出的手遮住，在不可视的情况下，少女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侧，凉介心中升腾起一股奇异的感觉，旋即，他听见一道如黄莺般婉转动听的声音。
　　“你猜猜是谁？”
　　凉介隐不可查的勾了勾唇角，道：“公主殿下。”
　　“猜对啦！”公仪樱松开双手，在凉介身旁双腿屈膝斜坐，身子□□，这样可以离他更近，“明日随本公主出宫吧，凉介。”
　　凉介扭头看向公仪樱：“出宫？”
　　“本公主想和你在没有约束的地方独处，你要是不愿意的话……”
　　一语未了，公仪樱便被凉介猛地带进怀里，正当疑惑不解时，却听到有人在问：“凉介，你一个人在哪里干什么呢？”
　　说话的人是清乐坊的一位乐师，他和同伴路过游廊，正巧看到了莲池边的凉介。
　　“弹琴，赏月。”凉介头也不回，平静答道。
　　“哦~那赏完月早点回房休息吧。”乐师好心的叮嘱道，然后便准备离开。
　　“等等！”同伴拉住了乐师的袖子，“你不觉得凉介身边还有一个人吗？好……好像是公主。”
　　乐师闻言去看，因为隔得远，又加上天色有些昏暗，瞧不太真切，“许是你眼花了吧，公主何等身份，怎么可能和凉介在这私会！”
　　“呃……”同伴挠挠后脑勺，又往莲池看了看，好像确实没有其他人，“那咱走吧。”
　　闲杂人等走后，公仪樱仍旧躺在凉介怀里，双手自然交握于胸前，心中有些小窃喜。
　　“本公主喜欢你，任凭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就只喜欢你。”公仪樱静静的与凉介对视，缓缓的问：“你也会喜欢本公主的对吗？”
　　凉介默不作声，阴郁的眼睛里读不出其它任何情绪。
　　公仪樱蹙起眉头，不悦道：“你就不能假装说喜欢吗？要是明庭哥哥……”
　　“公仪樱！”凉介打断她的话道：“我想冒犯你！”
　　“欸？”
　　在公仪樱迷蒙的顷刻间，凉介低头吻了下来。
　　他的嘴唇清清凉凉的，又很软，一碰便让公仪樱浑身变得酥软。
　　两人深深的吻，湿濡的舌尖在互相交缠，连夏日的夜晚也突然变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