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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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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之下,夏花烂漫的爬满了长公主府邸的院落墙头。
还是稚童的凉介蹲在一簇花丛前,眉头紧锁,伸手在花丛里不断的扒拉着。
“哥哥,你在找什么呀?”
是一道糯糯的又很甜美的声音,凉介停下手中动作,忍不住扭头去看。
是个极为精致可爱的女孩儿。她穿着樱粉色的衣裙,微微探头前倾,露出蝤蛴般的脖颈。她露齿浅笑,美目宛若群星闪耀。
阳光渐渐越过花墙,照射在女孩儿身上,她仿佛一只翩翩起舞的彩蝶,伴随着流光朝他慢慢靠近。那瞬间,凉介像一脚踩在绵软的草地上,感到一阵目眩神迷。
“你在找什么呀,我可以帮你一起找哦~”
美妙的声音让凉介清醒过来,他发现女孩儿已经半蹲在自己面前。
“我在找一只蓝色透亮的雨花铃”凉介与她对视着,惋惜道:”可惜这附近找遍了都没找到。“
”我们分开去其它地方找找看吧“女孩儿扑闪着蝶翼般的长睫,显得懵懂而纯真。“要是找到了,就到这里汇合……好吗?哥哥。”
凉介愣了愣,然后点头道:“好~”
一直到日暮西沉,凉介都没找到雨花铃。他有些沮丧的走在一条僻静的小道上,心想,那个女孩儿应该已经回家了吧。
恰在这时,凉介听到一阵细微的砸门声。他寻声看去,发现音源来自前方的柴房。
凉介有种不好的直觉,他赶紧小跑过去,抽开门闩,推开了柴门。
一道光洒了进去,抱膝蹲在角落里的女孩儿抬起头,见到凉介后,抬手揉了揉湿漉漉的眼睛,然后猛地扑了上来,哽咽道:“哥哥~”
凉介搂着女孩儿,轻轻揉着她的脑袋。
两厢拥抱了很久,女孩儿才从凉介怀里钻出来,笑盈盈的举起右手,糯声道:“哥哥你看,这是你要找的雨花铃吗?”
凉介接过女孩儿手中的雨花铃扫了两眼,又抬头望向她那张稚嫩的梨花小脸,惊喜的问道:“你在哪儿找到的?”
“在……”当看到门口出现的人影时,女孩儿顿时收了口,她拧了拧眉头,垂眸小声的喊道:“锦荣姑姑。”
凉介回头去看,见是一名三十余岁的妇人,不苟言笑,眉眼间带着几分阴骘。
“凉介,还不随为师回药王谷去!”
众人循声看去,发现远处长廊下站着一位手提药箱的耄耋老者。他衣衫简朴,须发霜白,满脸皱纹尽显老态。
“谢谢你,我先走了。”凉介匆匆和女孩儿道完别,便转身朝老者走去。
“哥哥,我会记住你的,咱们有缘再见啦~”
凉介听到身后女孩儿的话语,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哒哒哒——”
夜幕下,一辆马车行驶在空旷的街道上。
凉介掀开帘子看着渐渐远去的长公主府邸,眼中有些依依不舍。
她叫什么名字?她为什么会被关在柴房?这些统统都还没来得及问。
“凉介。”
“嗯?”凉介放下帘子,扭头看向旁边闭目养神的老者,一脸疑惑。
“你是个好苗子,为师必将倾囊相授,等你成为新一代神医时,长公主会为你感到高兴的。说不定,到时候就愿意接你回府了呢。”
听完,凉介眸色暗了下去,沉思片刻后复又抬头问道:“师父,我娘为什么不肯认我?”
老者默不作声,只抬手安抚似的揉了揉凉介的脑袋。
他不说,凉介也不再问。
药王谷的岁月漫长且枯燥,他每天面对的除了一位沉默寡言的年迈师父,就是数不尽的药材。
夜以继日的孤寂像只巨兽,将他蚕食鲸吞,不留下任何残肢断臂。那个女孩儿,是神仙赠予他的良药,是朝之花,暮之月,绮丽山河中飞舞的蝶。
在此之前,他有过轻生的念头,在此之后,他庆幸自己还活着。
风过,树叶飒飒作响,密林环绕的围场,已经重新恢复了干净整洁的模样。
众人看着丹墀上俊美无俦,宛如神祇的明庭,皆忍不住发出惊叹之声,更有体弱的少女,直接晕倒过去。
“平叛乱,驱蛮夷,大黎能有你明庭,真是莫大的荣幸!”公仪璟端坐在高位上,略显浑浊的眼睛也不免露出赞赏之意。“此次又护驾有功,朕该赏赐些什么给你好呢?”
明庭拱手道:“保家卫国是臣之责,无需任何赏赐。”说罢,眼角余光瞥向了端坐在一旁的公仪樱。
这是他日思夜想,迫不及待想见的人啊,如今就在面前,真想把她抱起来旋转两圈,再亲吻一下她的眉梢。
公仪璟看着明庭灼灼的目光,了然的捋了捋下颌胡须,然后沉声道:“这样吧,若你日后需要了,可向朕提一个请求。只要不出格,朕都答应你!”
明庭欣喜应道:“谢陛下!”
这时,一名高大健硕,眼角有淡淡十字刀疤的青年男子走上前来,单膝下跪,抱拳道:“启禀陛下,还没等末将审问,那些蒙面人便服毒自尽了!”
公仪璟捏紧了搁在案几上的左手,不悦道:“这帮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行刺,给朕察!务必揪出幕后凶手。”
青年男子有些为难,他作为禁军统领,打打杀杀还行,查案他可不会。
“陛下,贼人能通过重重阻拦进到围场,这里面必有内应!”明庭说完,目光扫视了众人一圈。
一个看上去有些古板的老臣慢吞吞的走了出来,拢拢衣袖,拱手道:“臣听说寒舞司表演的这支舞,是长公主安排的。还有那些来路不明的面首,皆是……”
一语未了,突闻身后传来一声笑。
“呵呵呵——”
众人循声去看,只见公仪长鸢仪态大方的来到丹墀前,冷笑着看向老臣,道:“本宫不过下去换了身衣裳,就有人将行刺君王的事情怀疑到了本宫头上。”又蓦然转身面前公仪璟,扬声道:“皇兄,皇妹实在冤枉啊!”
老臣赶紧向公仪璟解释道:“陛下,臣也是斗胆猜测罢了,并非刻意针对长公主。”
”是不是针对,徐大人心里清楚。“
听完这话,旁边的人顿时明白过来。老臣徐泽是个守旧迂腐之人,养面首对他来说简直有辱斯文,又加上其长孙差点成为长公主的入幕之宾,心中难免记恨。
场上气氛顿时有些剑拔弩张。
公仪璟抬头揉揉眉心,有些倦怠道:”这事就交给刑部去查吧,稍后在夏猎中拔得头筹的子弟按老规矩给予赏赐。今日这般折腾,朕也乏了。“
岑福恭敬的搀扶着公仪璟起身,而后又高呼道:”摆驾回宫——“
众人纷纷拱手行礼,齐声道:”恭送陛下——“
今夜无风亦无月,墨色苍穹笼罩着巍峨雄壮的皇宫。
承裕殿前,岑福双手揣在袖筒里,半靠着大殿门口的柱子打瞌睡。
远处忽然传来几声寒鸦的嘶鸣,岑福从梦中惊醒,抬手揉揉惺忪的睡眼,又扭头看向紧闭的大门,心想:”都这么晚了,陛下怎么还不传膳?“
密室里昏暗阴冷,灯盏上的火苗微微跳动着,前方影影绰绰。
”啪——啪——“
几道抽皮鞭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被绳索绑在木桩上的人蓬头垢面,耷拉着脑袋,血水从衣襟里渗透出来,呼出的气息轻而短。
公仪璟又狠狠抽了那人几下,仍不解气,干脆丢掉皮鞭,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迅速插入他的大腿嫩肉里。
痛感直冲脑门,那人猛的抬起头来开始挣扎,因为舌头早就被割掉了,他只能通过腹腔发出几声凄鸣。
”别以为朕不知道,朕的女儿想杀朕!朕唯一的亲妹妹也想杀朕!“说到这里,公仪璟突然狂笑不止,笑着笑着面目便逐渐变得扭曲。他阴恻恻的环视四周,抬手依次指向被绑之人,”你!你!你!还有你!你们都想杀朕!“
这些年来,各奉其主前来宫中行刺的刺客众多,被捕者很多,密室里关押的这些皆是。他们想着大不了就是一死,谁知公仪璟就是个疯子。
公仪璟手段残忍,总是将人折磨的命悬一线时再把人救回来,如此反复,无限的摧残人的身心与□□。
”弑兄杀父,从夺嫡之争中全身而退,再摇身一变,从被欺凌者到欺凌者,没有人知道朕经历过什么!“公仪璟怒吼道,突然像只嗜血的凶兽冲击上来,猛地抽出架子上的尖刀,一把削掉就近之人的半边头颅。
脑浆和鲜血顿时迸渐而出,喷洒在冰冷的墙上。墙上污迹斑斑,显然经历过无数次血洗。
剩余之人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面色惨白,他们看着举止颠狂的公仪璟,内心瞬时被恐惧占领。
光影逐渐模糊,幽闭的密室里,刀光血影,狂笑伴着凄鸣。
良久后,承裕殿里的书架自动向左右滑开,中间昏暗的密道里走出一个人来。
公仪璟已经重新整理过仪容,他面色从容的端坐于案几前,身后的书架自行合上,恢复了原状。
“岑福!”
大殿门口昏昏欲睡的岑福一个激灵,赶紧推门进去。
“传膳!”
“是。”岑福立刻吩咐去了。
没多久,膳食被宫娥依次端了上来,她们在案几上摆放整齐后,恭敬退了下去。
公仪璟扫视一圈膳食,最后将一盘生鱼片和辣椒蘸酱端到了面前,他左手扶着袖子,右手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透薄的生鱼片在鲜红如血的辣椒酱里蘸了蘸,然后有条不紊的送入口中。
食物的口感很好,公仪璟满足的闭上眼睛,细细的咀嚼着。
站在一旁的岑福看着公仪璟的举止,忍不住在内心感叹道:“真是一位极好的陛下,连吃生鱼片都这么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