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仙君掰弯捋直》拉面天后

9、第九章 心魔异动

　　晨雾还未散尽，秦淮河的水汽顺着窗棂钻进小屋，沾得案头琵琶弦微微发潮。

　　苏婉坐在窗前，指尖刚触到琴弦，便觉一股莫名的滞涩 —— 这几日总这样，沈玉新修的老柏木琴身温润，灵韧草编的弦扎实，却偏在她手下失了准头。

　　她身着月白襦裙，领口墨梅在晨雾中泛着冷白，素银簪绾发绾得极紧，仅几缕碎发垂在颈侧，被水汽浸得发痒，却始终未曾抬手拂去。

　　指尖按在弦轴上旋转调音，骨节因用力泛白，指腹磨过木质的纹路，带着校勘兵器般的专注。

　　可今日指尖却总发颤，像有股无形的力道在经脉里翻涌，连呼吸都跟着沉了几分。

　　她下意识摸向衣襟内的玉佩，冰凉的玉面刚贴住掌心，那股滞涩竟轻了些。

　　“苏婉姑娘！”

　　清朗的声音穿透晨雾，沈玉背着布包快步走来，青布袍下摆沾着草叶，手里攥着油纸包扬得老高。

　　苏婉抬眸时，正撞见少年奔来的身影，晨雾漫过他的发顶，像蒙了层柔光，而她脊背却不自觉挺得更直，指尖从琴弦上收回，藏在袖中的手悄悄攥成拳 —— 这几日见了沈玉，心绪总乱得不像话，她归为 “久居樊笼，乍见生人所致”，却骗不过自己指尖的震颤。

　　“是灵植园的蜜渍梅干。”

　　沈玉将油纸包拍在桌上，指尖沾着的露水溅在案头，“特意装了满满一包，开胃得很。”

　　他凑近时，目光落在琵琶上，鼻尖几乎要碰到琴身，眼神干净澄澈的不像话：“怎么不弹了？我还想听上次那首金戈铁马的曲子。”

　　苏婉指尖摩挲着弦轴，避开他灼热的视线：“弦潮了，等雾散再弹。”

　　话音刚落，心口猛地一缩，像被魔爪攥住，眼前骤然炸开一片血色 —— 不是秦淮河的晚霞，是浓稠得化不开的红，带着铁锈味的腥气，耳边炸响疯狂的嘶吼：“璟宸小儿，你的仙骨终究要碎在本尊手里！”

　　“苏婉姑娘？你脸色好白！”

　　沈玉的声音拉回神思，苏婉猛地回神，才发现指尖已将琴弦攥得凹陷，指腹掐出红痕，连呼吸都带着颤。

　　她迅速松开手，垂眸掩去眼底的惊涛，指尖在案头轻轻敲了三下镇定心神：“无事，前院喧嚣扰了心神。”

　　这借口连她自己都觉得牵强。烟雨阁的靡靡之音听了三年，从未像今日这般刺耳，可除了这个，她想不出别的缘由 —— 总不能告诉这个无辜的凡人，自己会无端想起些血腥的厮杀，那些画面里的银甲长剑，陌生又熟悉得让人心慌。

　　沈玉却已看出端倪。她方才眼神空洞得像失了魂，指尖抖得连琴弦都握不住，定是老鸨又为难她了。

　　他连忙将梅干倒在竹碟里，递过去时无意指尖擦过她的指节：“吃点吧，甜丝丝的能压惊。”

　　苏婉像被烙铁烫到般缩回手，耳尖红得滴血，却在瞥见沈玉担忧的眼神时，终究还是捏起一颗梅干。

　　酸甜滋味在舌尖化开，心口的滞涩竟真的轻了些。

　　她抬眸时，见少年正盯着门口的朝颜花苗扒拉泥土，清灵气息让嫩芽又挺了挺，便开口道：“苗儿见长了。”

　　“再过十日就能开花！” 沈玉立刻抬头，眼睛亮晶晶的，“我选的重瓣粉朝颜，开了花配你的裙子正好。到时候我来陪你看，好不好？”

　　苏婉 “嗯” 了一声，指尖却又开始发颤，眼前的晨雾突然变成魔气，金戈交鸣之声在耳边回荡。

　　她猛地按住胸口，指腹死死抵住玉佩，冰凉的玉面传来慰藉，幻象才渐渐消散。

　　沈玉见状，慌忙掏出个青布香囊：“这是安神灵香草，我自己缝的，你闻闻！”

　　香囊针脚歪歪扭扭，却绣着极小的朝颜花。

　　苏婉伸出手，这次没有用指节勾，而是指尖轻轻捏住边缘 —— 清灵气息涌来的瞬间，与玉佩的温凉交织，心口的躁动竟彻底平息。

　　她将香囊放在琵琶旁，声音轻却笃定：“多谢。”

　　沈玉蹲在门口浇水，目光总偷偷往屋里瞟。

　　苏婉坐着发呆，阳光落在她发顶，素银簪泛着柔光，可眉头却蹙得很紧。

　　他心里暗暗盘算：下午去采野蔷薇，再编个更精致的草环，定要让她笑一笑。

　　午后雾散，秦淮河的水声渐清。苏婉终于调试好琴弦，指尖落下，旋律如云海奔涌，可刚到高潮处，指尖突然一滑，琴弦发出刺耳尖鸣。

　　她猛地停手，胸口剧烈起伏 —— 南天门的景象在眼前炸开：魔气染黑的云海，宸辉剑与碎魂刀碰撞的金光黑气，无数天兵倒下，鲜血顺着云海流淌，像极了此刻窗外的夕阳。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按在琴弦上，指腹的温度烫得惊人。

　　当年被渊煞魔气侵蚀时，也是这般灼烧感。

　　她强迫自己闭眼调息，用残存的神魂之力压制那股异动，指尖的颤抖渐渐平息。

　　“苏婉姑娘！看我带了什么！”

　　沈玉抱着粉色蔷薇奔来，花瓣沾着露水，映得少年眉眼格外鲜亮。

　　苏婉抬眸时，眼前的血色竟未消散，蔷薇的粉色与天兵的鲜血重叠，渊煞的嘶吼与沈玉的声音交织。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蔷薇掉在地上，花瓣散落一地。

　　“小心！” 沈玉连忙扶住她的胳膊，苏婉一时失重，额头撞在他肩头。

　　温热的气息裹着灵植清香涌来，像阳光驱散浓雾，幻象瞬间碎成泡影。

　　她猛地站直身体，轻轻推开他，耳尖红得能滴血。

　　“许是在这烟雨阁待久了，心绪不宁。” 她弯腰捡蔷薇，指尖拂去花瓣灰尘，声音轻得像耳语。这话既是说给沈玉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作为苏婉，她困在烟花地三年，见够了世间丑恶，或许是这些戾气催生了血腥记忆的复苏。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我们出去走走吧！” 沈玉小心翼翼提议，“秦淮河畔有卖糖画的，还有萤火虫，可好看了！”

　　苏婉望着他期待的眼神，竟点了点头。这是她第一次应下邀约，连自己都意外 —— 或许是香囊的清灵还在，或许是少年的眼神太真诚，让她暂时卸下了戒备。

　　两人沿着秦淮河畔慢走，夕阳将影子拉得很长。

　　沈玉絮絮叨叨讲灵狐偷喝蜜水、醉流霞夜里发光，苏婉听着，嘴角竟不自觉弯了弯。

　　指尖摩挲着腕上的草环，草叶凉意与少年话语交织，心口的躁动再也没出现。她望着流水轻声道：“灵植园…… 真的有那么多花草吗？”

　　沈玉眼睛一亮，连比划带说：“何止！还有会唱歌的灵鸟，冬天不谢的琼花！等你出去了，我带你去看！”

　　苏婉 “嗯” 了一声，嘴角的弧度依然清浅，但在晚风中透着温柔。

　　暮色中，萤火虫点点绿光飞起。沈玉托着一只萤火虫递过来：“给你，娘说萤火虫能带来好运。”

　　苏婉伸出手，萤火虫落在指尖，微凉的触感传来。她望着少年明亮的眼睛，声音清淡却温柔：“沈玉，谢谢你。”

　　沈玉笑得眉眼弯弯，心里却在想：以后要天天陪她走，陪她看花。

　　回到烟雨阁后门，正撞见老鸨叉腰训小翠：“没用的东西！李公子要是发怒，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老鸨瞥见苏婉，立刻换了嘴脸，伸手就要拉她：“婉丫头，李公子在等你，陪几杯酒！”

　　苏婉侧身避开，指尖在袖中攥紧玉佩，声音冷得像冰：“我只弹琴，不陪酒。”

　　她目光扫过老鸨腰间的银链 —— 那是上次李修远赏的，显然是怕得罪权贵才逼她，“李公子要的是听曲的兴致，若我带着怨气弹，扫了他的兴，反倒不好。”

　　老鸨一噎，随即蛮横起来：“在这烟雨阁，我说了算！” 说着又要伸手。

　　“不准碰她！” 沈玉立刻挡在苏婉身前，青布袍身影单薄却挺得笔直，精致秀气的脸上，眼睛澄澈的让人惊心“苏婉姑娘只弹琴，你再逼她，我就去告官！”

　　老鸨嗤笑：“毛头小子敢吓唬我？”

　　就在这时，苏婉心口剧烈一缩，老鸨的嘴脸在眼前扭曲成渊煞的狰狞，蚀心的痛苦顺着经脉蔓延。

　　她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鲜血滴落在青石板上，眼前的景象却越来越模糊。

　　沈玉回头见她脸色惨白，吓了一跳：“苏婉姑娘！我带你走！”

　　老鸨见状也慌了 —— 苏婉要是真出事，李修远那里没法交代。她恨恨跺脚：“算你们狠！”

　　沈玉扶着苏婉回小屋，她身体软得像没骨头，却始终没靠在他身上，指尖死死攥着玉佩。

　　“别怕，我在。” 沈玉喂她喝温水，声音都在抖，“我明天就去取银子赎你！”

　　苏婉缓过神，轻轻摇头，苍白的脸上却带着笃定：“不必，我自己能走。”

　　她起身走到床板旁，掀开木板，取出藏在下面的碎银 —— 那是三年来攒下的赏钱，“我已托小翠打听，后日有船去城外，趁夜能走。”

　　沈玉愣住，看着她条理清晰的安排，又为自己这段时间的玩乐感到愧疚。

　　他心里又敬又疼，连忙道：“我送你！我认识路，还能帮你挡着人！”

　　苏婉望着他认真的模样，心口的暖意压过残留的悸动，点了点头。

　　夜色渐深，沈玉趴在桌旁睡着了，青布袍袖子滑落，露出泛红的指尖 —— 那是白天翻土时划伤的。

　　苏婉取过伤药，犹豫了瞬，还是坐在他身边，指尖精准地蘸取药膏，轻轻涂抹在伤口上。动作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却在触到他温热皮肤时，耳尖悄悄泛了红。

　　油灯光晕里，她的身影依旧笔挺如枪。

　　心魔的异动还在，可沈玉带来的清灵与温暖，像一道光，照进了混沌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