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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修仙初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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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山林总是带着湿漉漉的绿意,晨雾刚散,林间还浮着细碎的水珠,沾在沈玉的青布袍角,晕开一小片深色。
他背着行囊走在蜿蜒的小道上,鞋底碾过腐叶,发出轻微的 “沙沙” 声,鼻尖萦绕着草木的清苦与腐殖土的温润 —— 这味道像极了沈家庄园的灵植园,让他莫名心安。
自昨日从烟雨阁出来,沈玉的心思就没离开过苏婉那把磨损的琵琶。
琴身有两处细微裂痕,弦轴也磨得打滑,老木匠曾说:“好琴配好材,老柏木树心紧实,共鸣最是清越,再用灵韧草编弦,弹十年都不断。”
他特意绕路进栖霞山,行囊里除了爹娘给的《草木图鉴》,还揣着张画得密密麻麻的弦轴改良图,笔尖是用灵鸟羽毛削的,在纸上划动时带着淡淡的灵气。
指尖无意识划过身旁的树干,一缕极淡的清灵气息悄然渗出,原本枯萎的苔藓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出嫩绿,连树皮上的虫洞都隐约有新浆溢出。
“得找树龄百年以上的老柏木,树心要呈绛红色。” 沈玉翻出《草木图鉴》,指尖点在 “柏木” 一页的注解上,“生于阴坡,旁有清泉者为佳。”
他抬眼望去,前方林间隐约有水汽氤氲,想来是有溪流,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
刚绕过一丛密集的箭竹,林间深处突然传来震耳的嘶吼,像是巨石碾过枯木,伴随着 “咔嚓” 一声脆响,碗口粗的树枝轰然断裂,落叶纷飞中,一股混杂着血腥与硫磺的恶臭扑面而来。
沈玉瞬间绷紧了神经,立刻合上书塞进怀里,握紧清玄笛猫着腰往前挪 —— 这声音不同于寻常兽类的凶戾,尾音带着尖锐的颤鸣,分明是典籍中记载的妖气。
拨开垂落的藤蔓,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然收缩:三丈外的空地上,一只形似鬣狗却生有双翼的妖兽正低头啃咬小鹿的后腿。
暗红的鬃毛根根倒竖,像燃烧的火焰,皮肤下隐约有熔岩般的红光流动,最骇人的是它那双赤红色的眼珠,转动时泛着冰冷的杀意。
“赤焰鬃!” 沈玉心头一沉,瞬间忆起典籍中的记载 —— 这种妖兽速度堪比疾风,涎水含剧毒,更能喷吐灼烈火矢,且生性狡诈,擅长在对手松懈时偷袭。
小鹿的后腿已被咬伤,血肉模糊,正瑟瑟发抖地缩在老柏树根旁,眼中满是绝望,伤口处渗出的鲜血顺着树根流淌,在地上积成一小滩。
沈玉咬了咬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笛身 —— 他惜命,却见不得这般鲜活的生命被肆意屠戮。
更让他心动的是,不远处那棵老柏木正是他要找的百年材,树心在阳光照射下泛着绛红,若是能救下小鹿,正好趁机砍伐木料,一举两得。
他仔细观察着赤焰鬃的状态:妖兽刚咬伤小鹿,正低头舔舐嘴角的血迹,胸口微微起伏,气息略有紊乱 —— 想来刚才扑杀小鹿时消耗了些许体力。
沈玉目光扫过四周,左侧三米外有一截断木,上面还嵌着尖锐的木刺,右侧是缠绕的古藤,足够承受他的重量。
“绕后,先砸翼根,再用断木补刀。” 他迅速定下策略,猫着腰踩在落叶堆上,脚步放得极轻,连呼吸都刻意放缓,指尖勾住垂落的藤蔓,借着拉力悄无声息地往妖兽侧后方移动。
就在他距赤焰鬃不足两米时,脚下突然传来 “咔嚓” 一声 —— 竟是踩断了一根干枯的树枝。
赤焰鬃猛地转头,赤红色眼珠瞬间锁定了他,喉咙里发出 “呼噜呼噜” 的威胁低吼,双翼微微展开,带起的风卷起地上的碎石,砸在树干上发出噼啪声。
沈玉心头一紧,脚步却没退。
他知道此刻退缩只会让妖兽觉得他软弱可欺,反而会发起更猛烈的攻击。
他咬牙,猛地往前一蹿,借着冲力跃起,手中清玄笛直指赤焰鬃的左翼根 —— 典籍明载,赤焰鬃的双翼是其力量源泉,翼根处的筋络最为脆弱,只要打断,其速度便会大减。
“铛!” 灵竹制成的笛子狠狠砸在翼根处,发出金石相撞般的脆响。
沈玉只觉得手臂发麻,笛子险些脱手,却见赤焰鬃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吼,左翼猛地耷拉下来,上面的鬃毛簌簌脱落,露出泛红的皮肉。
见策略有效,沈玉心中一喜,趁机落地翻滚,避开妖兽右翼扫来的劲风 —— 那翅膀扇动的力道极大,卷起的碎石擦着他的耳边飞过,砸在树干上留下深深的凹痕。
赤焰鬃被激怒了,拖着受伤的左翼,迈着沉重的步伐朝沈玉扑来,腥臭的风扑面而来,带着硫磺的灼热。
沈玉早有准备,侧身避开的同时,指尖摸到腰间的火折子 —— 这是他进山时特意带的,本想用来取暖,此刻却派上了用场。
他猛地将火折子扔向妖兽的鬃毛,“呼” 的一声,火焰瞬间燃起,燎得赤焰鬃又是一阵痛吼。
趁着妖兽扑灭火焰的间隙,沈玉快步冲到断木旁,双手抱起那截嵌着木刺的断木,转身就朝赤焰鬃的左翼根砸去。
“砰!” 断木精准命中,木刺深深扎进妖兽的皮肉,赤焰鬃痛得原地打转,双翼疯狂扇动,将周围的灌木扫得东倒西歪。
沈玉见状,心中涌起一丝胜算 —— 只要再补一击,打断翼根的筋络,这妖兽便只能任人宰割。
他正准备冲上去,却见赤焰鬃突然停下打转,喉咙里发出 “咕噜咕噜” 的声响,赤红色的眼珠死死盯着他,喉间隐约泛起红光。
不好,它要喷火矢。
沈玉瞬间忆起典籍中的警示,立刻矮身趴在地上,双手护住头部。
几乎是同时,一团脸盆大的火矢从妖兽口中喷出,带着灼热的气流擦着他的后背飞过,“轰” 的一声击中后面的老柏木,树皮瞬间焦黑,冒出滚滚浓烟。
后背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沈玉回头一看,青布袍的后襟已被燎出个大洞,露出的皮肤泛着红肿。
“卑鄙!” 他暗骂一声,却也察觉到火矢喷发前的规律 —— 妖兽喉间泛红时会有半息的停顿,这正是躲避的契机。
他忍着后背的疼痛,再次抱起断木,趁着妖兽准备第二发火矢的间隙,猛地冲了上去。
就在断木即将砸中翼根的瞬间,赤焰鬃突然将火矢转向,朝着沈玉脚下喷去。
“嗤啦” 一声,地面的落叶瞬间燃起大火,挡住了他的去路。
沈玉被迫停步,心中暗叫不好 —— 这妖兽竟如此狡诈,懂得变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赤焰鬃突然扑了上来,利爪直取他的胸口。
危急时刻,沈玉只觉得心口一热,一股暖流顺着经脉迅速蔓延至全身,指尖泛起淡淡的白光。
这股力量比昨日弹开李修远时更加强盛,带着温暖而磅礴的气息。
他本能地将力量聚在右拳上,迎着妖兽的利爪狠狠砸去 —— 这是他能想到最直接的反击,也是唯一的机会。
“嘭!” 拳头与妖兽的鼻子狠狠相撞,白光瞬间爆发,像一轮小小的太阳。
赤焰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痛吼,庞大的身躯竟被这一拳砸得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后面的老柏木上,“咔嚓” 一声,老柏木的枝干又断了几根,树叶簌簌落下。
沈玉自己也被反震力弹开,后退了三步才稳住身形,手臂发麻,指尖的白光渐渐褪去,却难掩心中的狂喜:“赢了!就差一点!”
他看着赤焰鬃躺在地上抽搐,左翼根的伤口不断渗出血液,气息也变得微弱,心中松了口气。
正准备上前用断木彻底结果了这妖兽,却见赤焰鬃突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红光,喉咙里发出尖锐的尖啸,周身的鬃毛竟无风自动,泛出刺眼的红光 —— 那是燃烧精血的秘术!
沈玉脸色骤变,想要后退却已来不及。
赤焰鬃的速度陡然提升了数倍,像一道红色的闪电,拖着受伤的身体朝他扑来,利爪上泛着黑色的毒液,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沈玉瞳孔收缩,本能地举起清玄笛格挡,同时将体内仅存的暖流聚在身前,形成一道微弱的屏障。
“铛!” 利爪与笛子相撞,灵竹笛子瞬间被划出三道深深的痕迹,险些断裂。
沈玉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身体被震得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胸口一阵闷痛,差点喷出鲜血。
还没等他爬起来,赤焰鬃的第二击已至,利爪擦着他的手臂划过,“嗤啦” 一声,带出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黑色的毒液瞬间渗进血肉,传来钻心的疼痛。
“该死!” 沈玉咬紧牙关,强撑着爬起来,指尖再次泛起白光,想要凝聚屏障。
可体内的暖流却变得紊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难以汇聚。
他看着赤焰鬃再次扑来,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 就差一点,刚才只要再快半步,就能打断它的翼根。
他拼尽全力挥出一掌,紊乱的暖流勉强形成一道薄薄的屏障。
“嘭!” 屏障与妖兽相撞,瞬间破碎,反噬之力像无数根细针,狠狠扎进他的经脉。
沈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手中的清玄笛滑落,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在失去意识前,他看着赤焰鬃也重重地摔在不远处,抽搐了几下便没了气息。
林间恢复了寂静,只剩小鹿微弱的呜咽声和沈玉浅浅的呼吸。
阳光渐渐西斜,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青布袍上沾满了泥土和血迹,后背的破洞处泛着红肿,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渗着黑血,却依旧掩盖不住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清灵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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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平稳的脚步踏在枯叶上,竟未发出半点声响,唯有衣袂扫过空气时,传来细碎的灵力震颤声。
苏婉提着竹篮,沿着小道慢慢走着,篮里放着刚采的青鳞草、忘忧花,还有几株止血用的侧柏叶 —— 老琴师近日咳嗽得厉害,这是她借口采买药材的由头,实则想趁机寻些韧木修补琵琶,更想梳理脑海中越来越清晰的记忆碎片。
转过一道弯,沈玉倒地的身影映入眼帘。
苏婉指尖微顿,脚步却未停,快步上前的同时,目光已扫过四周:赤焰鬃的尸体尚有余温,左翼根处嵌着断木,口鼻溢血,显然是力竭而亡;不远处的小鹿伤口已凝血,正警惕地望着她;地面上有打斗的痕迹 —— 断木移位、灌木倒伏、燃烧过的落叶灰烬,还有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从激战中心延伸到沈玉倒地的地方。
“倒是场硬仗。” 苏婉低声自语,蹲下身探了探沈玉的鼻息,感受到微弱却平稳的气流,才松了口气。
她没有立刻触碰伤口,而是先观察他的神色: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泛青,眉头紧紧蹙着,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可即便昏迷,手指仍下意识地蜷缩着,像是握着什么武器。
她这才伸手检查伤势,指尖刚触到沈玉的手臂,便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清灵气息,与她怀中的玉佩竟隐隐共鸣。
沈玉的伤口深可见骨,黑血已顺着手臂流淌,经脉处隐隐有黑气游走,显然是妖毒与灵力反噬的双重作用。
“倒也算机灵。” 苏婉眸光沉凝,发现伤口边缘的皮肤泛着淡淡的白光,显然是沈玉昏迷前用自身灵力暂阻了毒血蔓延,只是那灵力太过紊乱,才引发了剧烈反噬。
她抬眼望了望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山林入夜后常有妖兽出没,且赤焰鬃的血腥味极可能引来更多危险。
带沈玉回烟雨阁正院定会引人怀疑,西跨院后面那间废弃的小屋倒是个好去处 —— 紧挨着后山,平日里少有人至,且门窗完好,足够隐蔽。
苏婉不再犹豫,弯腰架起沈玉的手臂,将他的身体重心往自己身上靠。
虽为女儿身,可刻在神魂里的力量还在,她深吸一口气,拖着沈玉往前走,脚步稳而快,竟未显半分吃力。
路过小鹿时,她停下脚步,从篮里取出嚼碎的止血草,小心翼翼地敷在小鹿的伤口上,声音平淡无波:“速走,莫再逗留。”
小鹿似通人性,蹭了蹭她的衣角,便一瘸一拐地钻进了树林深处。
绕到烟雨阁后门时,守夜的老仆刚要发问,苏婉已从袖中摸出一锭碎银递过去,声音笃定:“借柴房旁小屋一用,三日后另有重谢。”
老仆掂了掂碎银的重量,见她神色清冷,不似说笑,便点了点头,侧身让开了路。
小屋简陋,布满灰尘,墙角还结着蛛网。
苏婉放下沈玉,先将门窗仔细检查一遍,确认门栓完好,窗户没有破损,才找来抹布,三两下擦净木板床 —— 动作利落,没有多余的擦拭,只擦了能躺人的区域,带着几分战将的简洁高效。
她拧了个湿帕子,轻轻擦去沈玉脸上的泥土和汗珠,指尖触到少年温热的皮肤时,停顿了一瞬便迅速移开。
想到妖毒需先压制,苏婉翻出竹篮里的草药,挑出解百毒的青鳞草、宁神的忘忧花,还有止血的侧柏叶,按照记忆中存在的配比,将草药捣碎。
她找来一个破碗,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枯枝,架在两块石头上煮药。
火光跳动中,药香渐渐弥漫开来,驱散了小屋的霉味。
沈玉在昏迷中呢喃起来,声音微弱却清晰:“琵琶…… 老柏木……”
苏婉端着药碗的手微顿,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随即恢复平静。
她扶起沈玉,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用木勺小心地将药汁喂进他嘴里。
药汁有些苦涩,沈玉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苏婉便停了停,等他咽下再喂下一勺,药汁流到嘴角,便用帕子轻轻拭去 —— 没有多余的温柔,却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
喂完药,她摸出怀中的玉佩,冰凉的玉面贴在沈玉手腕的伤口处。
玉佩刚一接触皮肤,便泛起淡淡的金光,竟缓缓吸走了些许黑气,沈玉蹙着的眉头也微微舒展了些。
“果然有关联。” 苏婉低声道,眸光愈发深邃 —— 这少年的清灵气息,竟能引动璟宸的玉佩,或许他的身世,与天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将玉佩重新揣回怀里,靠着墙壁闭目静思,梳理着这些年来脑海中的记忆碎片。
她似乎很多次忘记了很多东西,但是总是“苏婉”的东西,而碎片串起的另一个人的记忆却越来越完整。
这些记忆很久远,久远到在她成为“苏婉”很久很久以前就慢慢出现在她的神魂里,而最近却越来越清晰,她如今已经可以拼凑出部分叙事:战场厮杀的是 “璟宸”,眼前救的是 “沈玉”,而自己,既是苏婉,也是璟宸。
这种认知并未让她混乱,反而更加确信 —— 她需查清自己轮回的真相,也需护好这能引动神魂的少年。
夜色渐浓,油灯的光芒忽明忽暗,映着苏婉挺拔的侧影。
她没有守在床边,而是走到门后,背靠着门板坐下,指尖抵着门框。
小屋内寂静无声,只有药香与两人平稳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窗外,秦淮河的水声隐约传来,带着江南的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