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族》朽夜

10、10交错的命轮（三）

　　从那日后，落廖和一一着手收拾羲府的那片废墟。落廖站在曾经是她房间的地方，俯身抓起一把泥土放于鼻前。半年前，他途径洛阳城郊外的树林，恰巧看见她被人挟持。不知道为什么，一向不喜欢管闲事的他竟然动手救了她。看着她雀跃的笑容，会让他觉得放松。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终究是个亡命之徒，不该因一己之私而把她带入那个充满杀戮的世界。没想到，到底还是因自己毁了她的世界。
　　恍惚间，一位头戴纱笠的素衣女子怀抱木槿盒淡淡地从羲府路过。安静。淡然。
　　颜儿！落廖匆忙追出去，可除了满目的行人以及耳中充斥的叫卖，他再也寻不到那身影。然而他依旧抱着一丝希望涉入人潮之中，无数的面庞擦身而过，却始终不见内心牵挂。再次回到羲府时，只见一一坐在那里哭泣道：“小姐，你真的不要一一了吗？”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落廖问道。
　　“一一不知道。从小我就和小姐在一起。如今小姐不在，一一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那，我就先找个地方把你安顿下来，再看看消息。行吗？”
　　“一一谢谢落公子。”说罢，一一擦干眼泪随落廖一同离开。
　　日暮时分，女子抱着木槿盒渐渐远离一片尘嚣。漫天的樱花飞舞，散落如雪海。风，携过她的长发，夹着些许花瓣。痴念。私语。忽而，纱笠被风拂落，淡淡的容颜似风又如雪。远远的，一袭绿装的暮歌等在茅屋前。
　　“都好了？”
　　“嗯，一丝都不差。”女子放下木槿盒，手，却仍旧不舍地抚在上面。
　　“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快马加程，大约需一月的时间。”
　　“那我安排人随你一起去。”说罢，暮歌准备离开，却被女子拦下。“不了。这次，就由我一个人来。所有的。”暮歌看着女子坚定的眼神，半晌无言，点头后缓缓离开。
　　“爹，快了。很快就带你回家。”女子抚着木槿盒呢喃道。
　　次日，赫连逸带着赫连城和落廖，以及一一给羲尔备了个衣冠冢。“哎，你一走，让我如何撑下去？”赫连逸抚着墓碑沉然道。许久，又问道：“颜儿呢？”
　　“下落未明。”赫连城站在一旁答道。
　　忽的，落廖似又看见那位白衣女子。风，扬起她的衣衫。只见她丢下手中的火把后便转身离开。趁着风势，火迅速蔓延。“先带赫连大人离开，一一也随行。我去去就来。”说罢，落廖提速追去，而赫连城则是带着一一和赫连逸离开。不消多久，那衣冠冢便消逝在火海中。
　　再一次，落廖失去了女子的踪影。颜儿，是你吗？就算是恨，也不要如此躲藏，好吗？
　　她扬鞭策马，向着那个安宁的部落而去。脑子里，不断回想着暮歌的话。
　　既然选择了活下去，就不惜一切。
　　要想报仇，就要学会利用所能利用的一切。你的朋友、你的笑、你的舞、你的容貌，甚至于，你的爱。记着，这个世界上最伤人的不是恨，而是爱。
　　报复一个男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死心塌地地爱上你。可，也只有你的爱，才能让他在最短的时间里爱上你。
　　半月有余的时间里，洛阳城渐渐回归到平静。轩王府中，寂北轩站在书房里对落廖和赫连城问道：“我已有意向念府提亲，你们二人作何想法？”
　　“既是这样，那就娶入我府。如今颜儿下落不明，和她的婚约自是作罢。”赫连城率先答道。
　　“王爷，还是由我来吧。赫连城他家中还有老父，行事恐有不便，不如我孑然一身来的轻松。这样既可以帮助王爷，也不会招来无妄之祸。”落廖接着说道。
　　听罢，寂北轩蹙眉，思量半晌，缓慢答道：“还是，交给落廖吧。”
　　“可王爷，落廖他……”
　　“罢了，本王自有打算。”寂北轩打断赫连城的话，摆手示意二人出去。无奈，赫连城只有随落廖一同走出轩王府。
　　次日，念蓿面带笑意对念雪七说道：“七儿，轩王昨日已向为父提亲。你意下如何？”
　　“女儿自是一切听从爹爹安排。”她由身边的侍女搀扶，颔首答道。内心，却也泛起了小小的波澜。
　　“好，好，爹已替你应下。”念蓿满意地点头，接着便又说道，“快去准备准备吧，再有十几天便是行礼的日子了。到时，你便是轩王副将的妻，要一同伺候着轩王。”
　　副将？她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原来，不是轩王妃，只是他副将的妻？他何时好到会替副将提亲了？她的心顿时生出一片凉意，自己，终是不能如愿。
　　“那女儿就先回房歇息准备。爹爹，女儿告退。”她行完礼便迅速地转身回房。
　　你既对我无意，又何为如此残忍地让我站在你身边却又只能看着你？
　　一切，皆如他所愿。十六日后，落廖以轩王副将的身份迎娶吏部尚书之女念雪七。喧闹的大街之上，落廖身穿红色喜服骑马迎着雪七的喜轿走向自己的府邸。而赫连城则骑马陪在一旁。再一次，那抹白色身影闯入他的视线之中。依旧一袭纯白轻纱，头戴淡色纱笠，如同随风而舞的樱花瓣。
　　落廖正欲勒马上前，却被赫连城拉住，“莫要坏了王爷的计划。”他沉然，松手，只任视线追随着她的身影而去。远远的，她转过小巷，便失去了踪影。
　　她回到雪溪，而暮歌和杳娘已然等在那里。
　　“明日，就可以开始了。”她淡语，携着漫空樱花。在雪溪，樱花四季不谢。适才，她看见身穿喜服的落廖，本以为自己会伤心，可，除了淡然并无其他。原来，自己的爱不过也就如此而已。
　　明明夜色，一弯冷月映照于如水夜空。落廖独自一人坐在厅堂之上喝酒。满脑子，都是她身穿嫁衣时的妖媚和白衣的素然在不断交叠。而新房之中，红烛渐尽，她身穿嫁衣坐于床沿，待到天明时，他依旧未曾踏入。至此，她已明晓，这一切，不过只是一场交易，没有爱。她和衣而眠，不再理会世俗礼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