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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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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小熊,你准备往哪里去?”既然结伴同行,总应该知道目的地吧。
“谁准你这么称呼的?”
……
“不是,既然你叫我小常,那么礼尚往来,我叫你小熊,也不为错啊。”常乐试图解释。
“我有那么壮实么?”
……
“那么,小云,”常乐只得改了个称呼,“你家在哪里?”
“你老是问我们家做甚么,莫非真想上门求亲?”
……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常乐耐心解释,“我只是知道我们下一步该往哪里去。”
“我不是说了么?你江湖经验不足,所以我是来照顾你的。”
……
常乐总算明白了,女人心情不好的时候,说什么都没用。
说什么都是错的。
常乐索性闭上了嘴,跟在小灰的后面,一声不吭。
这人与人之间的互动真是奇妙,你上赶子问她,她尾巴翘得高高,爱搭不理,但真等到你漠不关心了,她却开始掉转头来,巴巴地过来与你搭讪:“喂,你还没告诉我,你要去哪里?”
“我?”
“是啊。”
“我没啥想法,走到哪算哪。”
“这样啊。”熊如云拖长声音道,从她说话的语气,听不出是喜是忧。
“我从没到过江南,所以这一次,是想过来游历一番,增长点见识。”常乐解释道。
“哦,这个我熟,我来做向导,包你玩个畅快,只是我的时间有限,若想……”
“你若是想要提什么伴游费,免谈。”常乐立即截口道。
“啊?”熊如云张了张口,随即皱眉撇嘴,“小气鬼。”
“俗话说,上赶子不是买卖,况且,我也没这个时日将江南一一玩遍,下月,我得赶去枫叶山庄。”常乐道。
“枫叶山庄?”熊如云的眉毛皱得更紧了,“你是说……”
“下月初五,新一届武林盟主将在枫叶山庄召集武林大会,重新划分江湖帮派的势力范围,所以各帮各派倾巢而出,准备去分一杯羹,盛况空前呢,”常乐向熊如云瞥了一眼,好心补上一句,“你不是江湖中人,自然不知。”
“那么你也想去得点好处?”熊如云问道。
“我没门没派,孤家寡人一个,有啥好处可抢的。”常乐自嘲。
“你当我不知道?”熊如云撇嘴,“男人嘛,所图的不外乎权势,再不济,也要拐个美人回来。我就不相信你什么想法都没有。”
“我若说没有,你是不是不相信?”常乐转过头来看她。
熊如云撇撇嘴,虽未做声,但面露鄙夷之色,已然表明了态度。
常乐叹气:“你这姑娘,还真是不可爱。你说,我要怎么才能证明我不是冲着这个去的?”
“那你就不去好了。”熊如云接口道。话一说完,脸即侧向一边,佯作在看远处的炊烟。
常乐心想,这个姑娘倒也单纯可爱,稍微一两句话挤兑,就讲心里话说了出来。常乐肚里暗笑,脸上却装得坦坦荡荡:“去与不去,都无关紧要,只是我左右没事,闲着也是闲着,不防去看个热闹。”
“可如果有事呢?”
“我不是说过了嘛,我没啥事情可做。”常乐诚恳道。
“可是我有事。”熊如云道。
常乐见熊如云中计,心中窃喜,脸上却更加郑重其事,沉吟道,“那也得看事情的严重程度了,若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当然是重要的事。”熊如云强调。
“比武林大会重要?”
“嗯。”
“比回家拜见父母重要?”
“嗯。”
“比……”
“你怎么比老太太还啰嗦,烦不烦呐?”熊如云终于按捺不住,“世上像你这样婆婆妈妈的男人,还真是少见。”
“你——”常乐生气,转念一想,戏弄她也戏弄得差不多了,忙问,“那你要去哪里?”
“废话少说,跟我走就是了。”熊如云一驴当先,走在了前面。
真是个彪悍的女人呐!常乐摇头。
常、熊二人之间的争来斗去,穷尽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有人的地方就有纠纷,尤其是以斗嘴为相处模式的这两位。但就算写的人有耐心,看的人未必感兴趣。
该轮到第三个人上场了。
这日清晨,常乐跟熊如云排排坐,在一个粥摊上喝粥。春天的早晨,人到底有些慵懒,是以两人来到粥摊的时候,已是日上三杆。两人刚睡醒,加上有味道不错的小酱瓜佐粥,心情大好,埋头喝粥。
喝到一半,忽听得一阵喧哗,街西头有人斥骂:“小兔崽子,挨千刀的,有人生没人养的……”一连串街头骂人俚语,夹杂在乒乒乓乓的重物落地之声中,旁边还有人聒噪不已:“抓住他,抓住这个小兔崽子……”
常乐与熊如云好奇的抬起头来,粥摊老板未等两人发问,已解释道:“听声响,应是西街的包子铺刘掌柜那里,那个小孩又去……”话还未说完,一道瘦小声影已蹿了过来,直直向粥摊冲来,粥摊老板忙喝道,“喂,小兔崽子,看着点路——莫撞到客人”话已太迟,小身板已冲了过来,径自往桌子撞去。眼看得桌子上冒着腾腾热气的白粥,以及桌边的几个人都要遭殃。说时迟,那时快,常乐左手轻轻一捞,如箭般迅疾的小身板竟被吸在了手臂之中,悄无声息。
这边常乐往嘴里倒进最后一口白粥,放下碗,看向臂弯中似被吓坏的小家伙:“走这么快,小心撞坏身子。”
再看那个小家伙,十一二岁上下,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浑身上下,包括面孔,都是深深浅浅的黑灰色,更衬出两瞳眼白与一口白牙,大张着嘴,竟似被吓着一般,双手紧拽住常乐的衣衫,一动不动。
“没事,”常乐看向西街口,倒也没人追过来,想来这个小乞丐偷了些吃食,店老板虽然恼怒,倒也没有到对一个小孩子紧追喊打的地步,“以后小心一些。”
“呃……”小乞丐愣了一愣。
“嗤——”常乐耳畔响起冷哼,不用揣测,便知是发音者定是熊如云。常乐不用细想,便知自己话有语病。小心一些,难不成是让这个小乞丐偷东西时更加小心谨慎一些,以便不让人发觉?
常乐刚想出声补救,这边小乞丐已被感动得唏哩哗啦,“这位大爷真是天上星宿转世,活菩萨啊,我小乞丐活这么久,还没碰到这么好心肠的人,呜呜呜呜呜……”边说边扯着常乐的袖子去擦脸上的鼻涕眼泪。常乐大惊,想要将袖子给拉回来,却又不好意思对这个将自己敬为天人的小乞丐推开。
好在这个小乞丐尚有一丝眼色,赶紧放下已送至鼻端的袖口,改拍常乐身上的衣服:“不好意思,害得大爷衣服都弄脏了,小人拍拍,小人拍拍……”说罢,伸手掸了掸常乐身上的灰尘,嘴里又是将常乐天上地下地夸赞了一番。
常乐被人这般夸赞,颇不自在,连忙阻止。小乞丐千恩万谢,退了下去。
吃饱喝足,常乐心情甚好,浑没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待得熊如云也吃好了,便招呼粥摊老板结账。可将手伸进怀中,好一会没能掏出钱来。
“客官,五文钱。”粥摊老板又重复一遍,却见得那个年轻人的手被粘在胸口一般,迟迟掏不出东西来,心知有异,赶紧问道,“客官,有什么不妥么?“
常乐的脸慢慢发烫发红,声音也低不可闻:“这个,这个,老板……”
粥摊老板也有点急了,“客官,我是小本经营,看您这模样,这打扮,这坐骑,怎么看怎么不象是……”
“我当然不是,”常乐即便心头曾经掠过一丝吃霸王餐的想法,这时也赶紧否认,“我只是,我只是,小云……”
面对常乐投射过来的求助目光,熊如云轻哼了一声,“别看我,我没钱,我的包袱你记得赔就是了。”
常乐满头大汗,感觉春天的天气也太燥热了一点,莫非夏天已经提前来临?咬咬牙,向粥摊老板问道:“老板,最近的一家当铺在哪里?”
最近的一家当铺在三十里开外的一个镇上。粥摊老板也算是个良善之辈,也看出常乐不是故意不付钱,咕哝几句,只得自认倒霉。临了,粥摊老板低声咕哝一句:“唉,这客官,老实是老实,就是呆了一些。”
熊如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常乐心中有疑问,却不便当场询问,待得离开粥摊,赶紧问道:“小云,刚才那老板什么意思?”
熊如云笑:“他在同情你。”
常乐呆了半晌,自己竟然沦落到连粥摊老板都要同情的份上,心中好笑;但转念一想,堂堂一男子汉,竟连五文钱都拿不出来,可不就令人同情么?又觉得沮丧。
“你可知老板为什么同情你?”熊如云问道。
“啊?不就是没钱付帐么?”真是明知故问。
“他是同情你被骗了还傻傻的不知。”
“被骗?”
“你当你的钱怎么丢的?”
“不知道啊,我想会不会是丢在客栈了?”常乐想想,觉得不对劲,应该不会啊,“莫非——莫非是这个老板……”难怪他不收粥前了呢。
“想哪去了?人家是正经做生意的,”熊如云白他一眼,“你这人呀,你想想看,今天谁近你身了?”
“呃,你呀,还有就是……你是说——那个小乞丐?!”
熊如云懒得搭理。
是了,也只有这个小乞丐靠近自己,还在自己身上拍打了好几下。常乐越想越有可能。显然粥摊老板对小乞丐是知根知底,一见常乐丢了钱,就知道是谁的作为了。只是常乐是个外乡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以只是口头暗示一下,聊慰良心而已。
亏他刚才对粥摊老板感激涕零、愧疚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