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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章 ...


  •   “我要一包可乐糖。”

      “请给我一包可乐糖。”

      六、七岁的孩子,身高还不及柜面,话音里都带着明显的童音,只有拿着钱的手高高举过去,想要换来自己心爱的零食。

      “只剩一包啦。”杂货店的老板是个常年睡不醒的大叔,他甩着一把芭蕉扇,打着哈欠把最后一包可乐糖拿了出来,“刚刚有个小鬼头过来买走了很多,最后一包,你们谁拿?”

      小小的两个娃娃对望了一眼,粉嘟嘟的面庞,水灵灵的大眼睛,双方似乎都是害羞的性子,一时间没人开口说话,就杵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对方。

      老板大叔看不下去,两个小鬼要在他面前卖萌多久?“要不要石头剪……”

      “我买了,和你一起吃好不好?”

      阿帆抿了抿嘴唇,抢先提议道。他看见对面的小男孩露出一刹惊讶的表情,但很快就笑了起来。

      那个笑容很好看。

      纯粹,干净。

      “那我明天买了,再请你吃!”这一次,对方主动介绍自己,“我叫时鸣。”

      阿帆默默将这个名字牢牢记住,付过钱拿了可乐糖,就直接塞进时鸣的手里,“你叫我阿帆就好。”

      “阿帆。”时鸣叫了一声,然后拉过他的手往前跑,“我们去那里边吃边玩吧。”

      夏日的午后,街上很安静,只有树上的蝉鸣声有些吵闹,却抵不过孩子们欢乐的笑音。愉快的汗水总是不知何为炎热,玩累了,他们就一起坐在树荫下吃糖。

      “我以前好像没在附近见过你。”

      “我前几天刚刚和妈妈搬过来。明天还要去新的幼儿园报到,星星,你在这家幼儿园吗?”

      阿帆摇摇头,低头看着自己纠缠在一起的手指,情绪低落,“那你明天还会来找我玩吗?”

      “玩呀,妈妈说上午去幼儿园办下手续就好了,那明天还是这个时间我们在小卖部碰头。我来买可乐糖,再一起吃。”

      递过来的可乐糖外包装是红色的,撕开来,深褐色的硬糖,放进嘴里,甜甜的。

      “嗯!”

      阿帆含着糖,轻声应着,好似连心里也变得甜滋滋的。

      后来他们就天天约在小店门口碰面,结缘的可乐糖,他们会轮流买,然后一起吃。

      老板大叔把可乐糖递给他们,然后看着两个小家伙牵着手一起蹦蹦跳跳地跑开。他打了个哈欠,小朋友的友谊,来得真快。

      那是八月的最后几天,阿帆和时鸣就一直泡在小公园里,地面被太阳烤得火辣辣的,光是站在外面就能汗流浃背,可他们却总是玩得很开心。

      玩得越开心,就越不想分开。

      “阿帆,我们明天去小花园玩吧,那里有滑滑梯,而且有树荫遮着,没那么热。”

      “我……”阿帆移开目光,低着头,声音很轻,手里拿着糖却没有放进嘴里,“我不想去。”

      “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那里没有人愿意和我玩。

      故意没有告诉时鸣自己的全名,因为这个名字在附近已经变成了绝缘体,因为他……的家庭有些特殊。

      “我只想和时鸣玩。”是借口,也是真心话。

      时鸣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奇怪?他迟早会知道的,知道别人眼里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到时候,时鸣是不是也会讨厌他?离开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交到的朋友,又要失去了吗?

      怎么办?

      怎么做才能让时鸣一直和自己玩?怎么做才能不变回一个人?

      “那就我们两个玩吧。”

      时鸣喜欢吃到最后一点的时候,将可乐糖咬碎,发出咔擦咔擦清脆的声响。

      他笑着望过来,就和那天一样纯粹干净的笑容。

      阿帆愣愣地看着,然后跟着一起笑起来,在炎热的夏日。

      后来想想,时鸣从那时候起就很会照顾别人的心情,不会好奇地去探问,也就不会让人觉得尴尬。

      舒服。

      很舒服,所以他喜欢和时鸣在一起。

      不过,为什么年纪比他还小的时鸣那么会照顾人?因为是单亲家庭?所以没有其他同龄人的顽皮任性?时鸣阳光、开朗、懂事。大概就是因为他们都有着和年纪不相称的性子,在感情上才愈发贴近。

      就像他这个年纪,开始算计怎么才能让时鸣一直留在自己的身边。

      不想放开。

      “时、时鸣,你和他们一起玩吧……我一个人就好。”

      那天他站在时鸣的身后,低着头,话音怯弱,小手却紧紧拽着时鸣的衣角,生怕一放开,那个人就真得走了。

      “我不会丢下阿帆的!”

      时鸣回握过他的手,有力又温暖,他扬着笑脸和他说。

      “我来保护阿帆!”

      ********* ********* *********

      我知道,那个时候比他还高的时鸣,正直、善良,不会置弱小与不顾,何况这个弱小还和他有些情分。

      如果不是因为时鸣觉醒而被迫分开,他们就不会失去那么多在一起的时光。

      “和小时候不一样了哦。”

      寒冷的雪天,身量更高的阿帆将时鸣牢牢地护在怀里,拂去落在他头顶的白雪,“这次换我来保护时鸣。”

      嗡嗡、嗡嗡的,即使只是震动声,在安静的小道里也显得异常吵闹,阿帆懒懒地举起时鸣的手腕,私密频道、公开频道,找人找得像是在催命。

      阿帆默默按下了接通键,蹦出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焦急担忧。‘时鸣!你现在在哪里?’话音里切实地将这两种感情传递出来。

      哨兵?

      哨向体系里,哨兵和向导理所应当地就该配在一起。

      阿帆冷笑一声,腰间的手臂愈发收拢,回得奸猾得意,“时鸣么,他现在在我的怀里。”

      按掉了通讯,冷风袭在面上,有点冷,阿帆将时鸣的脸颊护住,就和小时候他护住自己一样,终于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啊,为什么总有人要来妨碍他和时鸣的独处时光。

      温柔的目光在瞥向后方的刹那间,霎时冷冽如冰刃。

      “你下的药?”

      街道的一头缓步走进来一个女人,表情阴森,一头花豹……不,是猫,是豹猫。和她的主人一样,绿色的眼睛里透着凶狠的杀意。

      “向导专用的安眠剂,与身体无害,不过量很足,够他睡一天了。”女人脱掉了咖啡师的半截围裙,丢到一边,只剩一件单薄的白衬衫,看着都觉得冷,“普通人,把他给我。”

      “呵,把他给你?敢对他下药。”阿帆反手将人收拢在自己的领域,只露出自己阴毒的目光。

      “我要你的命。”

      巷头、巷尾分别站出两名男人,哨兵,四个哨兵。女人的眼睛微微一眯,很强,如果不是他们主动站出来,她的精神网甚至没能感受到他们的存在。

      还有对面的这个男人。

      明明是个普通人,她却感应不到他的情绪,很奇怪,明明也是一张要杀人的脸。

      能雇佣哨兵当保镖的普通人,也的确不会是一个普通的普通人,不过……

      向导,可不惧怕哨兵。

      优秀哨兵的精神屏障的确可以非常稳固,以至于他们长期不需要精神疏导。但是没有任何一个哨兵一辈子都不需要向导的疏导,这代表什么?

      代表任何一个哨兵,哪怕是最顶级哨兵的精神屏障也不会是完美无缺的。

      只要被找到,就是破绽。

      为什么对战的时候哨兵编队一定会配有一名向导,为什么拥有向导的哨兵才会更加难缠,他们的精神屏障就像是被上了一层完美的套子,堵掉所有的破绽,让人无从下手。

      不同的作战方式,互相辅助,互相牵制,相辅相成。

      哨兵和向导,从个体来说,没有可比性,两者从来都不该站在敌对面,但是如果硬要叫他们进行对战……

      一击胜负。

      “太傻了。”女人冷面嗤笑一声。

      精神丝线瞬间往四个哨兵的方向铺开!哨兵们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巷子的中央冲过去。

      距离,胜负就在这段前后100米的距离,几秒之间,哨兵就能抵达向导的位置,一击定出胜负。

      “既然普通人想要插手我的事,那么我就让你参与进来!”

      飞舞的透明丝线在弯曲中猛然变直,仿佛一把利剑,划破空气,直直地就要刺进阿帆的大脑!

      哨兵、向导,只要对普通人进行攻击就是死罪!

      即使不在正规体系里,所谓的哨向犯罪份子也几乎不会对普通人下手。一旦出手,那么军方的剿灭名单上,就会稳稳地升到第一名。

      普通人为什么能接受比他们强悍无数倍的哨向人种共同生活?

      因为他们的能力被严格束缚。

      透明丝线的速度远胜于哨兵强悍的脚力,在他们到达之前,她就可以将他们的雇主牢牢地控制住!

      “叮”地一声,丝线却在男人的面前被倏然弹开!

      “向导的精神屏障?”

      女人的眼神瞬息投向那个沉睡的男子,只见他睁开了眼睛,冷静淡漠地看过来,如同天空落下的白雪。

      她瞟到放在街边的咖啡杯,“你……没喝?”

      “喝了,不过是喝给你看的。”

      时鸣拍了拍阿帆的胳膊,让他放开自己,气定神闲地立在原地,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女人敛了目光,“我放了整整一星期的分量,都没能让你睡过去?不愧是最年轻的少将。”

      “是你做的太明显了。”

      “什么?”

      “程梦,B级向导,在西川战役中失去了结合哨兵,现在自己经营着一家咖啡店。”时鸣道出对方的身份,“我真的只是去喝杯咖啡,顺便巡查下你的生活状态,可是那家店的店员太不正常了。”

      他叹了口气,“他们全部被你控制了吧。”

      人的笑容,也分自然和伪装。

      长久维持的笑容,看得越久,就会让人觉得越僵硬、越虚假、越不舒服。

      “嗯,因为太麻烦了。”

      程梦坦然承认,抬头看了看飘落的雪花,“每个人在想的事情都太麻烦了。成绩退步,父母很唠叨,工作不顺利,孩子不听话。他们好像每天都有不同的烦恼,既然那么烦恼的话,我就帮帮他们。”

      程梦望过来的目光不正常,冷酷无情,麻木不仁。

      “帮他们,停止思考。”

      缠在她周遭的丝线越来越多,根根透着冰凉的寒气。

      “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好好的工作、吃饭、睡觉,安静的,没有烦恼地活下去。如果想死也可以,我都可以帮他们。”

      “这不是帮忙。”时鸣冷冷打断,“是杀戮。”

      之前凭空消失的雪雕再度飞翔在空中,羽翼张开,高傲的目光,仿佛君临天下的王者。

      物似其主。

      时鸣站姿笔挺,否决道:“人的情绪原本就存在负面和正面,要不要战胜负面情绪,以后的路要怎么走,是重整旗鼓,还是自甘堕落,都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你,没有替人选择的权利。”

      “没有么?”一直平淡又冷酷的女人猝然发怒,握紧的拳头划破空气,“那么他们凭什么替阿旭选择!”

      豹猫猝然前冲,速度惊奇,尽管雪花制霸着上空,但在短距离的小巷中,速度更具优势。不过好胜的雪花不会轻易地放过自己的猎物!

      翅膀张开,强有力地拍动,一阵飓风,雪白的身体猛地向下俯冲!

      然而豹猫就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瞬移。

      敏捷惊奇的速度,最适合的攻击方式就是一击必杀,何况对方的杀意还那么浓重,所以……时鸣一手接住了瞬间出现在他脖颈处的豹猫,小家伙也非常狠,锋利的爪子偷袭不成,瞪着眼珠、张开獠牙就狠狠咬在他黑色的手套上。

      可惜向导的手套都是特质的,还不怕这点尖牙攻击。

      很快,手掌间又变得空无一物。

      瞬移在实战中也是一个麻烦的技能,虽然没有很强的杀伤性,但是却很难抓捕,不过精神体可不是独立存在的。

      小巷里,四名哨兵,一名向导,胜负的定义用眼睛看都可以判断。

      女人被哨兵制伏的一刹,再凶狠的精神体,即使不甘心也不得不选择屈服。

      “回来吧。”女人的呼唤声中,豹猫收起了锋利的爪子,跳上她的肩头,亲吻着她的面颊,消失在落雪的空气里。

      时鸣走上前,从口袋里掏出烟,她仅剩的一点人类感情大概也只有她的精神体能够享受到了。

      打火机掏出来的前一刻,微微的星火已经亮在了自己的面前,阿帆极其自然地走到他身边举过打火机。打火机是黑色的,上面的纹路繁复,最夺目的是上面刻了一个字,鸣。

      时鸣含着烟,不动声色地低头凑过去,散出一丝烟雾。

      他让两个哨兵放开手,程梦的精神力被他压制着,不能动弹。

      “你的哨兵如果还活着,你也会这么做吗?随意操控别人的人生。”

      “就是因为他不在了,我才这么做的。”程梦垂着肩,坐在地上,她斜眼瞟向时鸣,军部里年轻有名的战将,“你的军衔也是靠西川一战升上来的,喂,那些牺牲在战场上的哨兵向导,真的是死在战场上了吗?”

      “什么意思?”

      “地下室。”

      女人低下头,缓缓吐出这三个字,闭上了眼睛,手指掐进肌肤,声音却开始微微发颤。

      “他们说,阿旭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了‘地下室’,作为……人体实验品。”

      ——我们曾是国家的矛,也曾是国家的盾,可最终又被国家抛弃。

      没抽两口的烟落在地上,时鸣愣了愣,“天演”果然找上了门,地下室。时鸣随手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雪花盘旋着回到了精神图景,他往前一步踩灭了零星的一点烟火。

      “天演找过你?他们说的,你就信?”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我这样回问过,你猜他们给我看了什么?”

      可是静默中,时鸣始终没有等到她的回答。

      泪水从闭合的眼眶里一滴滴地滑下来,程梦仿佛想起了什么,情绪波动,精神状态开始恍惚,嘶吼声中仿佛在唤醒什么。

      是绝望和仇恨!

      “把他还给我……”

      她的声音很轻,普通人根本无法听清她在呢喃什么,但是很快这个声音就变得撕心裂肺起来。

      程梦抬起头,宣泄般地怒喊道。

      “把我的哨兵还给我!把我的阿旭还给我!”

      不好!

      瞳孔涣散!程梦的向导精神力开始自毁!

      崩溃的向导精神力会不受控制地扩散到最大,和狂暴的哨兵一样极具攻击性,对普通人和哨兵都可能造成不可逆转的脑部伤害!

      “阿帆!和你的哨兵离开!”

      时鸣猛地推开站在身边的阿帆,他雇佣的哨兵反应也很快,立即就要尽职地把老板带头。向导自毁会有几秒的缓冲,何况这里还有一个向导,或许能再多争取一点时间。

      不想阿帆却直接借着时鸣推开他的力度,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将人拉到自己的身后,左手则瞬间从身躯后侧拔出了手枪,砰地一声,没有丝毫犹豫。

      在崩溃前,将其击溃。

      血液染红了白色的衬衣,在接触冰冷的空气后,逐渐失去原有的温度。

      时鸣移过目光,定在阿帆的背上,黑色的大衣肃穆凛然。

      冷酷,冷静。

      那个曾经拽着他的衣角,声音怯怯的男孩,已经长大了啊,长成了另一个模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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