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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三十五·戒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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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黄狗有一枚戒指。
它是最普通的狗,睁眼的时候在菜市场,又被别人买回家。那户人家原来住在平房,大黄那会还是小黄,每天在院子里撒欢,也帮他们看家。不过后来这家人搬走了,小姑娘还恋恋不舍地搓搓它的头。但她的妈妈拽着她走,还说:“我们要去住楼房,没地方养狗。”所以大黄成为了流浪狗。流浪狗没什么不好的,就像它拥有的那枚戒指,大概也是因为流浪才获得了自由。
戒指是最普通的戒指,看上去只是一个环,大黄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人们所说的戒指。多亏它碰到一只在主人家生活多年的鸡给解答了。鸡侧过头用一面的眼睛看了看,肯定地告诉它就是。“我家老太太手上就带着一个,有一次反着光,我以为是什么新鲜玩意,啄了一口发现硬得要死。不过她那个是黄色,你这戒指秃秃的,没她的好看。”鸡说。大黄转了转脑袋,说戒指闻起来还有一股腥味。鸡瞪着眼睛思索了片刻,咕咕地叫了一声:“那对啦,这东西大概是铁打的,它们闻起来确实很腥。”
鸡最后还告诉它戒指是人们用来表达“爱”的东西。“爱嘛,应该就是男人出门,女人生孩子做饭喂鸡。”鸡说。
戒指不会说话,泛着白色,又没那么白,和市场上菜贩子的木头匣里装的钢镚一个颜色。但大黄只是路过时瞥到一眼,等它想把头凑过去看看的时候,菜贩子就会一把拎起板凳:“死狗!离我的钱远点!”大黄只好飞速逃开。戒指无处安放,大黄的四只脚都忙着走路了,没有空闲能拿着。扔掉还怪可惜的,毕竟这是大黄长这么大第一次捡到除了烂菜叶子、萝卜头和破布以外的东西。它用脚掌刨了两下,戒指就卷着尘土在地上打滚,果真和鸡说的一样,硬邦邦的。
最后大黄在公园的长椅那儿找到一个空儿,正好可以放下戒指,用爪子一扒拉也能掉下来。人们长得又高又长,坐下的时候只会用膝盖打弯处对着那,不会发现戒指。所以它很高兴地安置在那了。
大街上依旧人来人往,一开始大黄发现有人看它,还担心会不会是被发现藏了个宝贝戒指。但后来那些人都很平常地匆匆走了,戒指也好好地塞在长椅旁边。大概人人都有这么一个戒指,不足为奇,大黄想。
某天大黄走到公园的时候,一眼看见有人蹲在长椅那儿。它吓坏了,撒腿跑过去发现是个小姑娘,和原来搬走那户的小女孩差不多。她的眼睛盯着放戒指的缝隙,用小手一扣,当啷一声将东西掉到了地上。“还给我!那是我放的!”大黄喊的话在人听来就是一阵吠叫,小女孩吓了一跳,抓起戒指跌跌撞撞地跑。大黄当然要追,一人一狗就在哇哇哇汪汪汪的叫声中绕圈跑,吸引了旁边的人过来。大黄高兴坏了,叫了几声说你快帮我把戒指要回来,结果那人抱起小女孩又一脚踢中它。“谁家的狗!让你追我闺女!让你追!”
王八蛋!但眼见又要挨打,大黄只好后退几步看着他们走远了,垂头丧气地离开。
“老钱,可算回来了,你抱着闺女上哪去了?快来吃饭了。”妇人一边铲菜一边说。饭香味顺着窗户出去飘得很远,她家住一楼,每天窗外边都会定时吸引来一批流浪狗。“你们也要开饭啊?”妇人丢出去一些残羹打发它们,端着菜上桌。
又要拼命抢了。大黄蹲在窗外的狗群里,在残羹飞出窗口的那一刻就扑了上去。它刚被抢走了戒指还挨了打,心情憋闷,发了狠劲跟其他流浪狗拼了个你死我活,比以往抢到的份儿多了点。就着地上的土吞了好几口,吃不完的叼起来就跑,再蹲到别处去。
大黄换的地方正好是妇人家阳面屋的窗户下。老楼的堂屋没有窗子,白天也黑黢黢的,所以家里人吃饭都是在阳面的卧室里支一张折叠桌,省得开灯费电。“妈妈,看我捡到的!”小女孩坐在饭桌跟前,把一直捏在手里的“戒指”给妇人看。“怎么还在外面乱捡东西呢?快扔了!”妇人从女儿手里把东西扣出来,忽然哎了一声:“这不是个节育环吗?哪个女人戴的环也掉了。雯雯,赶紧再洗洗手去,这东西这么脏怎么还捡着玩。”
老钱也拿过来看了一眼:“我都没注意雯雯捡这东西。哎媳妇,你那环儿咋样了?”
妇人叹了口气:“不管用,周末去医院看看是不是掉了吧,我最近又觉得恶心了。”
这些话模模糊糊地进了窗户外面大黄的耳朵。虽然好多听不懂,但它知道抢走自己戒指的小女孩就是这家的。原来真的人人都有这么个戒指,大黄想,至少女人们都戴着。不过它还是不明白,像鸡说的它家老太太把戒指戴在手上,那怎么会脏呢。哦,妇人说是叫“节育环”。大黄只知道戒指,鸡也只告诉了它戒指。
也许节育环是戒指的另一种称呼吧,总之也代表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