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勺筷子》亦小可

31、三十一·监控探头

　　这栋楼的最靠边是一间卧室。卧室有窗，从玻璃看进去正是一张单人床。住在这儿的是个小姑娘，大概是在上初中，脸上的稚气还没消。她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孩，喜欢漂亮衣服可爱娃娃，也总喜欢把柜子里的裙子拿出来试。这个年纪的小女孩身上很紧实，身体刚开始发育，穿着只有一层布的小背心。脂肪还未随着年龄攀上来，两条腿细细的，跟成年人手腕一样。腹部平坦，穿着带蕾丝边儿的内裤。
　　八月份的天气相当闷热，试一件衣服的功夫便足够热一身汗。她够着手把后背的拉链揪住，刺啦一下直接拽到腰上。再左右扭着身子，那件外壳似的连衣裙就被她甩了下去。不过她应该还没想好下一件衣服穿什么，只是先一气呵成地从落在地上的裙子里跳出去，又俯身一抓把衣服丢到床上。实在太热了，只穿着内衣才能感觉到一丝风。
　　之前顾着上学，好多衣服都没怎么再穿过，她挑出这个看看，翻出那件比比，忙得不亦乐乎。镜子在客厅里，她就穿戴好蹦跳着去照。回来的时候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表，小姑娘神情变得有些慌张。只见她飞快地褪下花裙子，衣服都还堆在床上就跑向了另一个屋。大概是补习班作业没写，但又马上要到时间了。
　　不过没过一会小姑娘又风风火火地冲回来，径直走到窗边，啪地一把关回去窗户。隔着玻璃，她的脸上露出烦躁的表情。和卧室的窗子只隔了两块砖，就到了楼的边缘，再往远看——哦，原来她家楼下就是个小广场。在楼后边，小姑娘趴在窗户上也不会看到。
　　吵闹的声音乘风而来，溯源回去便是在跳广场舞的老人们。他们早早吃了饭，天还亮着就已经跑下楼来，实践年轻人们嘴里说的“人老了也要为自己的爱好而活”。家伙什很齐全，红漆大鼓、大红大绿的扇子、带金边的手绢、音响……从老式的到赶时髦的，几乎配备齐全，咚咚锵的声音一直把太阳都熬下了山。等到路灯一盏盏亮起来，人造光就会照着跳累了的坐在一边歇息的老人。“哎，看那是什么？”说话的人指着。两三双眼睛看过去，勉强辨认：“是小猫吧？像附近的小野猫，看那毛都炸了。”
　　“来咪咪过来，嘬嘬嘬——”有个老太太撑着膝盖站起来，不过刚朝那边走了两步，小猫就没命般地跑了。“果然不是人家养的，这么怕生。”她感慨道。
　　等广场舞收摊的时候已经八点左右了，老头们为了彰显自己老当益壮，争抢着把东西搬到小推车上。“老王头，今天又轮你推回去啦！”几个老太太笑着招呼，还有几分娇俏的劲儿，就和年轻时候跟男同学开玩笑似的。老王头拍拍胸脯：“我们来回轮嘛，怎么啦，反正也要走回去这段路的。”又和别人道了别，他就推动装着扇子大鼓的车慢悠悠走了。要推到车棚去，东西晚上就放在那过夜。走到半路经过了一个没人修的路灯，老王头哼着小曲不以为意，但还没等出这区域忽然听到了响动。先是轻微的碰撞，而后又有很奇怪的吱吱声。听说他们小区一直都住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居民们时不时就会把锅扣到那人头上，虽然最后总是误判。不过住了这么久从未见过，大概不怎么出门，也只是安分人罢了。
　　可老王头这会不禁又想起这事，吓得寒毛都竖起来，一下松开车把往后倒退两步。没等他寻好防卫的武器，就见自己推的小车附近有东西一闪，飞快窜进了角落里。他小心翼翼地跟过去，发现居然是只小野猫。“小玩意，吓我一跳！怎么还藏车上了。”他松了口气，但还是加快脚步把车送到了地方。
　　小姑娘家里多了只猫。小猫不大，还怕生，不过跟小姑娘关系很好。平时没人陪小姑娘，有了小猫让她很兴奋，连换衣服的兴趣都减少了。成天抱着它哄娃娃似的，怕小猫不吃还喂水喂饭。有时候那猫也会跳到窗户边的护栏上，光线够亮，便能看清它其实是只小花猫，只不过毛色不太好，灰秃秃地掩盖了。
　　楼下的广场舞又开始热闹的时候，小姑娘再次烦躁地关上窗。夏天实在很热，这样一来连对流的风都没有了，更是闷得透不过气。家里没安空调，她就把大风扇拖进屋里吹。其实风扇的噪音也不小，但和锣鼓声相比她也许更接受这个。
　　枯燥的作业让她心烦。小姑娘咬着水笔盖，想着到底是谁发明了数学，还非加到了考试必考科目里。想起来除数学以外还有三科没写，她就恨不得这个世界赶快毁灭。X和Y满天飞，又是立体图形又是方程式，小姑娘叹着气，最后揪着小猫问它是不是没有这种烦恼。“咪咪啊，你说你只要活着就好啦，我还要做讨厌的数学题。”她撅着嘴说。手里的笔还没放下，顺手无聊地把玩，还把笔头戳到小花猫的毛发里。“喵嗷——！！”结果自从她捡回来就很安分的小花猫突然受惊，以最大声音尖叫着，疯了一般跳出去很远。小姑娘也吓了一跳，连忙扔下笔：“咪咪你怎么了！我没想伤害你啊！”没等猫回应她什么，门口就响起重重的敲门声。夏天的温度似乎一下被抽走了，小姑娘有点不安，她知道爸妈回家都会用钥匙开门，不会敲的。
　　“谁……谁呀？”
　　“警察。”趴到猫眼上的确能看到几个人穿着便衣，掏出了警官证。“你家里有大人在吗？”小姑娘不太敢开门，颤巍巍地答没有。
　　“刚刚楼下出了命案，死者是从你们家窗口掉下去的。希望你能开门配合调查。”她跑到窗边一看，楼下真的有个被白布蒙住的人形，四周拉了警戒线，围着一群议论纷纷的居民。

　　“真是吓死我了，”小姑娘和朋友后怕地讲，“你知道那个人身上带着什么？警察说有十厘米长的凶器！还好因为楼下广场舞太吵我关了窗户，不然，不然我就没命了……”
　　“他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针对你啊？”朋友问。
　　“因为我捡的那只小猫……那人就是住在我们小区的一个精神病，听说有虐猫的爱好，前几天他本来想把猫带到楼下杀掉的，但是小猫跑了，躲到了广场舞那边。人太多他没过去，后来猫被我捡到带回家，叫他没杀成，所以可能才爬我家窗户。”
　　朋友摇摇头，说：“这人也是活该，自己爬五楼还不摔死吗？”
　　报警的是小姑娘家楼对面的人，他说在窗户口一看就发现有人在往上爬，觉得不对劲就报了警。“他那会都到四楼了！我知道五楼那户住的是个小姑娘，就怕冲着她去的。”笔录上写了这么一句。总之有目击者，证据确凿，爬楼的人也因为自己失手滑落，这个犯罪未遂的案子就这么结束了。
　　半年之后小姑娘家附近修路，拆了一个路灯杆子。本来是平常的事，结果警察忽然又来了居民楼，据说抓走一个人。“咱们这小区怎么总有事？太晦气了！抓走的谁啊？”跳累了广场舞的老太太问同伴。同伴指了指：“你这消息真不灵通，就上次命案那家对面！有个男的不知道怎么在路灯杆上按了监控，监控探头正对着人家卧室！据说警察从他家抽屉里搜出来一厚沓照片，全是监控拍的，有小姑娘换衣服的，有只穿内衣的，简直是个变态。”
　　“你家是三家中间的那户，对面卧室对着的只有你这边的楼道窗户，”警察问道，“你报警的时候说在卧室看书，为什么会在门外楼道窗户那看见有人在爬楼？”
　　那人张了张嘴，但抬起头又放弃了。他面前摆着因为拆路灯意外发现的监控探头，无声地替他回应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