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勺筷子》亦小可

22、春秋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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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做梦，那是由于部分脑细胞还未沉睡，由零碎记忆以及潜意识浅意识的拼凑。那么——如果这部分造梦的脑细胞忽然失控了呢。
　　公元2196年，人类科技于此前高速发展，突发变故。
　　“23:00至次日5:00为梦境操控时间，请诸位保护好自己的大脑，不要成为被梦境操控的对象......”有个声音低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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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听你周围的人说起梦。
　　“小朵，昨晚睡得怎么样？做梦了吗？”幼儿园年轻的女老师笑眯眯的，“老师梦见了我们的小朋友一起去春游哦！还有……”话还没说完，忽然另一个老师冲上来把小朵带到了一边：“小朵别听她讲这个。”
　　叫小朵的女孩揪着碎花裙子，对于这种场面什么也没说。第二天那位年轻的女老师就没来了。
　　小屋里排排坐了许多小孩。“我们今天学控制这个词。提到控制大家能想到什么？”老师问道。
　　“控制平衡！”
　　“控制自己不发脾气！”
　　老师满意地点点头，现在连幼儿园的小孩都懂得越来越多了。
　　“控制剂。”小朵旁边的小姑娘忽然说。
　　老师欣喜地看向她：“说得太对了！大家都离不开控制剂，我们现在依靠着它快速进入深度睡眠，让大脑完全沉睡。没有仍然活跃的脑细胞存在，就不会做梦了。”末了老师又补了一句：“小朋友们一定注意保护自己，不要偷懒！”
　　吃午饭前的厕所里只有小朵和另一个小女孩。“你知道吗？小石老师居然是白日梦派，被园长辞退了，”那个小女孩说到这儿忽然拽了拽小朵，“所以，你做梦了吗？”
　　“我在专心致志地尿尿，不要和我说这个。”小朵看了她一眼，说道。
　　“有人和我讲，其实不吃控制剂也没那么可怕。”但小朵提上裤子噌噌走了。
　　不要听你周围的人说起梦。小朵记得这句话，虽然忘了是从哪听来的。人的大脑总有一段时间比较混乱，比如晚上睡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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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幸你做了梦，也不要和别人提起。
　　其实小朵做梦了。她梦见奶奶变成了大怪兽，嗷呜嗷呜冲着周围人吼叫。妈妈的脸上没有五官，攥着她的手让她快离开这儿。可是妈妈越说奶奶吼得声音越大，最后小朵一缩手挣开了妈妈，跑到奶奶的脚底下。
　　奶奶把她护着，然后接着吼叫。
　　闹钟还没响，小朵一激灵醒了过来。
　　时钟显示5:00。
　　紧接着妈妈房间的闹钟响了。小朵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躺在床上，听见妈妈打开她的房门。小朵把眼睛眯着条缝，瞄见妈妈过来看了看她，又出去了。和昨晚的妈妈没什么不同。厨房传来叮叮咣咣的响声，妈妈做早饭了。
　　“这一晚上睡的好累啊，怎么腰酸背痛的。嗓子还疼，可能是要感冒了。”妈妈说。
　　小朵一口咬下半个荷包蛋，想起来妈妈在自己梦里也大声喊。
　　“小朵，昨晚睡得怎么样？做梦了吗？”
　　幼儿园的小石老师也是这么问她的。小朵忽然被鸡蛋噎到，一阵猛咳。“哎呀吃慢点！”妈妈连忙给她倒了杯水，可能也忘了刚才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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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为什么会做梦呢。眨眼间已经升了小学的小朵在课上忽然想。她托着腮帮子，看见有同学用书本挡着脸呼呼大睡。
　　那个小男生抓了抓脸，又砸吧着嘴，好像梦见了好吃的东西。
　　但小朵似乎好久没做过梦了。爸爸常年在外地，妈妈和奶奶总是在吵架。她还记得自己最后一次的梦里妈妈和奶奶都很可怕，吓得她在五点之前就醒了。后来应该是下了床，还在家里转了一圈。然后呢——然后她不记得了。太久远了，已经是幼儿园时候的事了。
　　语文老师在黑板上留了作业，作文题目叫“我的梦想”。但老师刚把字写上去就慌张地擦掉，连黑板擦都没来及拿，直接用她那漂亮葱白的手胡乱抹开了粉笔的字迹。
　　老师的脸色很不好看。“对不起同学们，我们作文的题目出错了，应该叫……叫……”
　　“老师，叫我的理想吗？”小朵举了手，大声说道。这是她小时候认字卡片上的词，记得还有一张卡叫梦想的，不过好像让妈妈扔了。
　　“对！陈朵同学很聪明！就叫我的理想。”
　　梦想——小朵却在琢磨着这个词。为什么叫梦想呢。只有在梦里才能想吗？可是她好久没做过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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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朵发现有好多人越来越不一样了。他们会兴冲冲地讲做的梦有多么多么好，甚至还邀请小朵一起来做梦。
　　做梦这种事怎么还能自己选呢？
　　小朵这么问完，收到了更惊讶的问话。“你居然不知道？只要你想，你可以在梦里得到你想要的所有。”一个白天晚上都很愿意睡觉的男生说道。
　　“他说得对，我在梦里，还当了公主，”有个瘦瘦小小的小女孩小声说，“可漂亮啦，至少比我现在要漂亮。”
　　“还可以去别人的梦里玩！大家都生活在那儿，比这无聊的上学有意思多了！”
　　“你不会不做梦吧？那太可惜了。”
　　小朵确实好久不做梦了，只好哦哦哦地点头。没一会儿他们又说起来别的话题，也就把这件事忘了。
　　晚上睡觉前小朵躺在黑乎乎的房间里发呆，习惯性地伸手在床头摸了一通，吃了粒东西。直到咽下去小朵忽然想——这是什么。
　　她发现之前有一些记忆模糊了。是人长大就会逐渐忘记之前的事吗？
　　小朵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马上要睡着前她忽然想起来一个词：控制剂。
　　控制剂......
　　第二天一早小朵发现爸爸回来了，突如其来地出现在家里，而且把堆成小山的漂亮衣服、糖果和各种各样的娃娃摆在她面前。“小朵喜不喜欢啊？”爸爸问。
　　小朵皱着眉看那些东西，不过没挪脚。爸爸长得很高大，模模糊糊的小朵看不清他的脸。但是爸爸一直在问小朵喜不喜欢，想要全都可以拿走。
　　小朵始终觉得心里有块儿什么堵着，吞吞吐吐地也一直没回答。
　　忽然爸爸等得不耐烦了，开始滴滴滴滴地叫，和她的闹表一样惹人恼。小朵拔腿就跑，紧紧捂着耳朵还是能听见。地上好像有个坑，她一跟头绊倒，猛地惊醒了。
　　闹表正在滴滴地吵着，小朵伸手按停了它，上面显示五点钟。
　　果然是个梦。她又做梦了。
　　而且小朵翻了个身又记起来另一个词——白日梦派。好像好久好久，没人提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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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你知道白日梦派吗？”小朵吃着早饭，抬头问妈妈。妈妈夹了口菜吃得津津有味，完全不搭理小朵。奶奶也像没听见似的，喝着牛奶。
　　“妈妈，咱们今天几点走？”
　　妈妈这回说话了：“还是七点半，怎么了小朵？”
　　小朵不死心，又问道：“白日梦派要上学吗？”
　　“小朵当然要上学啊，每个小学生都要去上学。”妈妈收拾了吃完的餐盘，说道。小朵张了张嘴，没说出来话。妈妈好像听不见白日梦派这个词。
　　“你们听说过白日梦派吗？”
　　她同桌的小女孩看了看她：“听说过什么？你怎么不往下说了？”
　　“白日梦派——在你左边？”
　　“谁在我左边？小朵你今天怎么说话半截半截的，可别吓唬我。”
　　小朵吸了口气，没说话。
　　她记起来了，被梦境控制的人，被称为白日梦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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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学们都叫嚷着赶紧回家睡觉。小朵掐了自己一下，觉得很疼。按理说梦里应该没有痛觉，所以她还醒着。
　　“梦里没有痛苦。”老师也忍不住在上课时这样说道。
　　现在大家都变了似的。见不到的人在梦里见到，想实现的愿望在梦里实现。孩子们的梦想就是做梦。对，现在的作文题目十篇有八篇是“我的梦想”。
　　晚上睡觉前小朵又看了看那个每天吃的控制剂。妈妈后来说那就是助眠糖丸，骗小孩的。
　　今天她没吃。
　　23：00。闹钟整点报时响了一声。小朵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爸爸又回来了。这次带的东西比之前还要丰富，小朵喜欢的想要的全整整齐齐摆在那儿。妈妈和奶奶也笑眯眯地看着，大家一齐问小朵喜不喜欢。
　　小朵慢慢走过去，妈妈拥着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夸她家闺女长得真漂亮。爸爸过来抱着妈妈和小朵，说自己的工作调回来了，以后都不走了。奶奶在一边摸摸爸爸的头，摸摸小朵的头，拉拉妈妈的手，笑得很和蔼。妈妈冲着奶奶叫了声妈，一家人和和美美。
　　像梦一样。所以这是梦吗。
　　小朵觉得被爸爸妈妈拥抱着十分暖和，逐渐忘了这个问题。
　　没有痛苦。这世界上本来就不该有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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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醒来吗。
　　有个声音问道。
　　不要。有人拒绝道。
　　不要！你在说什么，这就是真实的。紧接着所有的人都在大喊。
　　那个声音笑了笑：“好，那——祝你们好梦。”
　　公元2200年，梦境成功统治人类。
　　“23:00至次日5:00为梦境……时间，请诸位保护好自己的大脑……要成为被梦境......”
　　不，一切都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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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哪来的鸟儿在叽叽喳喳地叫着，越来越欢快。终于一丝意识钻进大脑，我翻了个身抓住了在响闹钟的手机。
　　我醒了。
　　伸手想拿张手纸，碰到了昨晚忘吃的褪黑素片儿。
　　手机屏上亮起来时间是5:00。
　　咣的一声我失手把它撞到了床栏杆上。
　　“陈朵，你怎么起的这么早......”室友嘟囔了一声。
　　我真的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