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勺筷子》亦小可

15、贺岁篇 冬天的玫瑰

　　大概普通人过年的时候，杀手也会过年。
　　杀手的皮夹克外套看起来重新擦了一遍，还打了一层油，就着飘扬的雪花从街对面走过来。但不幸的是，他发现大年初一的咖啡厅并没有开门。在门口徘徊了几步，他落了一头细细的雪，口袋里的玫瑰冒了个头，一颤一颤的也沾染上了冬天的颜色。
　　咖啡厅的老板从远处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这人是不是特意买了一大捧玫瑰养在家里啊。这是咖啡厅老板的第一个想法。
　　“新年快乐。要进来坐坐吗？”老板试探地问了他一句。杀手没说话，往后退了一步把位置让了出来。老板掏钥匙的功夫想，也许这是请便的意思。一段日子的观察下来，老板发现这位每天定时打卡来喝咖啡的客人应该是单身一个人住。不知道亲人在哪，也没有朋友，还沉默寡言的。
　　那他会孤独吗。
　　作为一个咖啡厅的老板，本来他的职业素养之一就是不去窥探客人的故事，可这个人实在是很不一样。就像大年初一咖啡厅的确是不开门的，不过老板还是来了。准确说应该是为杀手来。虽然他昨天关店前已经把该收拾的收拾妥当，还在玻璃门上挂了初一不营业的牌子，但早上一睁眼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直觉告诉他，他得过来一趟。老板的家和咖啡厅隔了三条街，大年初一路上自然连出租车的影子也见不到。于是老板匆匆打理了一下，早饭也没顾上吃就一路连跑带走的到了这。
　　“你初一明明不营业。”杀手只往咖啡厅里走了一步容玻璃门关上，就停下了。老板也不得不停了下来，因为杀手在他身后拉住了他的手腕。其实并不是手腕的位置，因为厚实的外衣把胳膊遮得严严实实，杀手往下一滑抓住的是他一半的手背。刚才匆忙赶过来，他的手早就被外面的天气冻得冰凉，陌生的触感和热量直逼上来似乎横冲直撞地窜进了胸腔里。他甚至还能感受到杀手的手指动了动，指腹上的茧子划过自己的皮肤。
　　只静止了一两秒，老板下意识地往回缩手。他因为性向的缘故很少和男人有肢体接触，但没想到的是杀手也几乎是同时就松开了。
　　这种看起来有点不寻常的反应，不知怎么就把气氛搅得有点暧昧。平时就很安静的咖啡厅现在只有他们两个，呼吸声仿佛都被放大了无数倍。心跳如擂鼓一般砸着胸口，按都按不住。老板没回刚才的问话，率先走到柜台前，绕过去一回身又成了平日里的身份。“早安，今天喝点什么咖啡？”
　　杀手似乎丝毫没感觉到什么异常，随口说了经常喝的咖啡，而后伸出修长的手指把口袋里的玫瑰捻了出来。
　　老板正要去操作机器，就发现一支玫瑰递到了他手边。“新年快乐。”杀手没什么表情，手里还举着花。咖啡厅里的古典音乐刚在几秒钟前被老板按了播放，空了几秒的无声，在那句新年快乐说完的同时就蜿蜒流淌在整个咖啡厅里。
　　这是老板第一次从杀手口中真切地听到有人情味的东西。也许因为是过年的仪式感，往常会被杀手直接插进花瓶里的玫瑰今天被执意要递进他手里。老板礼貌地笑了笑，打算接过那支玫瑰。可杀手往后撤了一下，并不给他。老板有点发懵，没搞明白他要干什么。但杀手就保持着这个动作，甚至有点不满地皱了皱眉。他手里的那支玫瑰比平时多用丝带打了一个蝴蝶结，作为西方浪漫的代表又裹着东方的含蓄。
　　咖啡厅外的街道上有人点了一只炮仗，炸开了新年清晨的安静。小孩子嬉笑着从门口跑过，你追我赶地抢着小鞭炮。
　　大概——杀手想要的是人情味。
　　老板揉了揉脸，终于把礼貌又标准的笑容丢在了一边。“谢谢你今天的玫瑰，要一起吃新年第一顿早餐吗？”于是那天早晨老板和杀手坐在挂着初一不营业的咖啡厅里，靠窗看了好久一闪而过的汽车，飘飘洒洒的雪花和来来往往的人间。也是那天杀手告诉老板自己的代号叫玫瑰，只是个过客。
　　后来的故事大概都知道了，咖啡厅照旧开，偶尔老板也会买一束玫瑰。早晨来喝咖啡的人依旧来来往往，老板还是笑着问，早安，今天喝点什么咖啡。
　　某天收拾东西的时候，我翻到日记本的某一页留了很大的空余。上面写着一句话：那人真小气，只路过一遭，再也没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