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让你捡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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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间卧房中，同样换了一身轻软亵衣的晴明正坐在床上，被子遮盖住腿部。房间的门是敞着的，夜晚凉风徐徐吹进，晴明的上衣已被寒气浸得有些发冷。
可见他维持这个姿势有一会儿了。
“晴明？”博雅那头没听到回应，又疑惑地喊了一声。他睡梦中被吵醒，话语中还带着些软乎乎的鼻音。
听起来就像没睡饱的奶娃娃，晴明这样想着，将铃耳抵至唇边，浅浅地‘嗯’了一声。
听到博雅的声音后，片刻前被梦魇住了的不安与慌乱瞬间平息。
“晴明大人，”密虫不好意思地飞回屋里，两扇蝴蝶翅膀在空中呼扇，“我好像把博雅大人给吵醒了。”
“我知道。”
...
主卧内，博雅从地上捡起那画了一列眼睛的符眼，在他指尖触到符纸时，纸立马发出有些刺眼的亮光。
博雅眯着眼手上飞快地将符纸往枕头底下一塞，屋内又恢复了一片昏暗，除了从门缝漏进来的一缕月光。
“晴明，大晚上的你在搞什么鬼？”博雅打了个哈欠躺回床上，眼中略有些湿润，右手还拿着一只铃耳。
“无事，听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继续睡吧。”晴明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像松了一口气，带着一种得知亲人劫后余生的欣喜。
博雅一着床脑子又开始犯迷糊，他‘唔’了一声，翻个身竟真的打算直接睡去。
“等一下，博雅！”晴明话语急切，他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你可不可以把符眼贴到床头？”
“嗯？”博雅枕在舒适的枕头上，从鼻腔中发出一声。
安静了一小会儿，晴明的解释在脑海中响起，声音放得极其轻细：“我梦见你被鹤守月那一刀刺进胸膛，倒在我怀中，尸体变得冰冷僵硬...”
博雅用仅存的理智思索几秒，觉得晴明估计是睡前受了金棺被窃的影响，胡思乱想了些什么。
他闭着眼，一手顺着后背摸索出枕头底下的符眼，摁到床头柱子上。因为是反手摁的，那符眼刚好对着他后脑勺。
白纸上黑色的符文发着淡淡金光，没了最初的刺眼，只剩下如萤火虫般的细微暖光，倒是不会影响人睡觉。
“博雅，你转过来。”
“......”
“博雅...”
床上人无奈地翻了个身，瞪那符纸一眼，没好气道：“你是三岁小孩儿吗，睡觉。”
晴明接收到博雅那一记充满困意，十分没有威慑力的瞪视，在心底笑出了声。
这人他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有趣，打架时一脸严肃，打不过也不愿意服输。被自己口头上逗来逗去，生气了也因不善言辞而硬憋着。
直憋得眼尾发红，一腔的怒意写在脸上，用那双波光流转的眼睛瞪着他。
虽然表面是一个冷冰冰的武士，却实在是有很多天真可爱的地方啊。
晴明‘看’着博雅安稳的睡颜也渐渐模糊了意识。
这次，梦里没再出现那些可怕场景。
...
静云台两侧是高耸的悬崖，加上空中无处不在的薄雾蔓延，这里很少见到阳光，白日也显得昏暗不已。
“晴明？”博雅穿戴好后，在放置石棺的塔内找到一大早就不见了的人。
晴明正将石棺倒放，看着石棺底部的某个位置。
“博雅，”他抬眼见到来人，笑着招了招手，“你来看这儿。”
博雅往前走几步，顺着晴明手指的地方低头看去——平滑的石棺底部雕了一个拇指大小的印记。
“张...家...棺铺？”博雅念出印记中的四个小字，再看向晴明时，已隐隐明白了接下来两人要做的事。
找到造棺之人。
博雅与晴明一同走在天都城的大街小巷上，天都城不愧是最繁华富丽的地方，昨日受祸蛇破坏的废墟还有少许没清理干净，街上便又是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
“晴明，你说这棺铺会不会也被毁了？”博雅留意着路过的大小铺子，有些塌了一半，有些正重新修缮。
他们上午一路上问过许多行人，都没打听到张家棺铺的消息，似乎没怎么听过这铺子。
“也许是新开的，没什么名气。”晴明回答着，觉得一个棺材铺，名气旺盛似乎不是什么好事儿。
许多工匠都喜欢给自己打造的东西盖上个印记，有的弄得花里胡哨，有的则比较简单。石棺底部的雕章就属于后者，只留四个小字，他们不得不东跑西问，一家家打听。
“这位大姐，”博雅拦下一位要擦肩而过的女妇人，询问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对方愤怒打断。
“你喊谁！”妇女气愤地想要骂人，结果一抬头瞬间磕巴了，“大、大...大...美男。”
博雅被女人开头那中气十足的一嗓子吓蒙了，表情凝固在脸上不知说错了什么。
一男一女站在街中央，一个神色僵硬，一个满脸通红，两人还挨得极近。
晴明在一旁看那女妇快要贴到博雅身上了，而博雅还呆滞得一动不动，他大步走上前一胳膊将博雅揽到身后。
“这位姐姐。”晴明笑容灿烂。
女妇人‘害羞地’抬眼，发现身前已经换了个人，她挤出一个自然不花痴的微笑，“嗨、嗨～”
又是一个美男，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上街遇美男。
晴明一脸温和地向妇人打听张家棺铺，此时博雅才从状态外回过神来，他眼神聚焦看向与晴明说话的女人，接到了对方一个娇羞的媚眼。
博雅：......
他默默地扭过头，抬头望天，脚下往晴明身后不动声色地挪了挪。
今早的太阳真圆。
“姐姐你知道城内一家姓张的棺材铺吗？”晴明问话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姓张的棺材铺？”女人嘴里重复一遍，想起些什么，语气兴奋，“诶，知道知道！”
“前些日子我堂弟家养了许多年的猪去世了，就从张家棺铺订制了一口小棺材。”
给猪做棺材...博雅差点儿要忍不住转头，就听对方继续说道：
“我有印象也是因为那棺材得现做，我堂弟跑遍了天都城的大小棺材铺，才找到一家又快又便宜的，就是张家棺铺，嘶——是在城东还是城西来着？”
女人苦恼地挠了挠鬓角，小眼睛东瞟一眼白衣公子，西瞟一眼黑衣美男，一时还真记不起来是城东还是城西了。她不好意思道：“我光记得是个挺靠边的地方，是东边还是西边给忘了。”
“没事，我和朋友分头找找，多谢这位姐姐了。”晴明笑着把人送走，对方一步三回头时，他还和蔼地挥了挥手。
“走吧，博雅。”晴明拉了一把举头望太阳的人，“我们一人一边，找到了联络。”
晴明一抬手，雪白的袖袍翻飞，空中出现两个穿行阵，一个通往城东一个通往城西。
忽略掉街上行人诧异的目光，博雅朝离自己近的那个光圈走了进去，晴明随后走进另一个光圈。
到了城西边的博雅，绕着几条街巷来回走了几遭，也没见着有姓张的棺铺。
他正想着联系晴明，问问那边情况，扭头就看到大敞门的院子中，一只蟾蜍精长大了嘴巴要吞掉在午睡的老翁。
眼见老翁快要落入妖口，博雅一箭飞出，隔开了蟾蜍精与老翁的距离。
箭羽‘啪’的一声落进房子里的木柜上，吵醒了睡觉的老人，蟾蜍眨眼间变成一个女孩儿，满脸惊恐。
“妖。”博雅几步走入院内，抽出长剑就要斩杀女妖。女孩儿尖叫着躲闪，看起来狼狈不已却每一下都恰好躲开快落到身上的剑锋。
...
另一边，来到城东的晴明很快打听到了张家棺铺的位置，与张老板聊了起来。
“就是您说的那人在几日前买了石棺是吗？”
“对，就是那个少年，我记得可清楚了，身后背一草编篮子，肩头趴着一只雪狐，可漂亮了。”张老板说的漂亮也不知是在夸雪狐还是少年。
晴明追问：“那他来这儿买石棺时有说什么吗？”
“没有，他除了说要一口石棺，就什么话都没说了。”张老板摇摇头，转而好奇：“不过公子你问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晴明笑笑，“就是家门口突然多了具空棺材，不知是哪个好心人给送来的。”
卖棺老板理所当然地误以为是那带狐少年故意诅咒人，才从他这儿买了棺材丢人门口，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呵呵，现在的小孩儿太不懂事了，怎么能往人家门口扔棺材呢。”
“是啊。”晴明点点头颇为赞同的模样，另一手从怀中找出铃耳要联系博雅。
却听到铃耳那头传来嘈杂的打斗声和哭声，还有博雅被什么东西伤到的闷哼声。
不好！晴明甩手招出穿行阵，跨步消失在原地。
等他在城西找到博雅所在的院子时，就见院子内的博雅右手拿剑，剑尖与地面相抵，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从指尖往下淌着血。
他的对面站着一个摊开双臂的老翁，身后护着扎辫子的女孩儿。
“博雅！”晴明被那流动的暗红色晃了心绪，焦急地赶到博雅身侧，施法给他的手臂止血。
“晴明。”博雅喘息几口，见到晴明来了放松了身体，配合他给自己止血。
护着小女孩儿的老翁听到黑衣男子对走进院中的人的称呼，瞬时瞪大了眼睛，喃喃道：“晴明...法师晴明？”
他早就听闻阴阳师晴明与其他法师不同，会分辨妖的善恶，认为妖也有情，当即觉得自己遇上了救星。冲着对面白衣男人喊道：“晴明大人！求晴明大人救我们！”
老翁指着博雅破口大骂：“这人一上来就拿着剑在我家四处乱砍，还要杀我这老头子和我的乖孙女，晴明大人你快拦住他，别让他发疯！”
晴明听到老翁如此说博雅，不舒服地皱了皱眉。还没开口，就听旁边人被气得不行地回话：“她是妖！她要吃你！”
老翁仗着有晴明在场，十分硬气地骂回去：“是妖又怎么了！小叶在我身边陪了我三年，从没做过坏事，更不可能吃我，她比你这种是非不分的家伙好多了！”
“你！”
晴明感到自己握着的手臂被气得直抖，鲜血又开始往外涌。一声利刃划破空气，晴明抬眼见博雅的长剑直朝女孩儿门面飞去，下意识地施展结界替女孩儿挡住攻击。
长剑被结界弹开，‘哐啷’一声落到地上。
一招没成，博雅不顾流血的左臂，握上长弓，从箭筒中抽出一箭向女妖射去。
“博雅，等一下！”晴明再次拦下箭羽，箭从老翁耳侧擦过飞进了金色的传送阵。
“杀人了！杀人了！静云台的弟子要杀人了！”院内的动静早就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老翁此刻一嗓子，更是让那些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这不是静云台的法师博雅吗？”
“诶，那个白衣服的好像是从东岛来的法师晴明。”
“他们这是在干嘛呢？”
“好像是在打架...”
听着周围的小声议论，博雅抬眼看到了女妖眼中得意洋洋的笑，似乎在嘲笑自己不能拿她怎样。
博雅当即又摸上后腰箭筒，却被眼疾手快的晴明挡住，两人手上飞快过了几招，因为左臂受伤，长弓落入晴明手中。
“放手。”博雅狠狠地说，手上用力想把晴明攥着的弓拿回来。
“我不放，”晴明摇摇头，坚决不松开手里的长弓，“博雅，你冷静一下。”
“你不信我？”博雅手上的力道忽然没了，他下巴微抬，眼角被气得发红。也不抢弓了，他使劲儿一推，将晴明推得后退两步。“弓给你，我走。”
说完，转身就走。
“博雅！”晴明抬脚要去追，又顿住脚步，转身将地上博雅的长剑捡起。再抬眼时，那抹黑色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晴明大人啊，”老翁双手握上晴明的手，开始念叨：“这次真的是谢谢大人了，小叶三年前被我在河边捡到，我知道她是妖...”
“我捡到她时，她的嘴巴被封住了，昨日被一个少年医好...”
“小叶跟在我身边三年，从未干过坏事...”
“还好今日遇上了晴明大人，救小叶一命...”
老翁还说了什么，晴明已经听不进去了。他满脑子都在想博雅走时，冷冷看着自己，问出的那句话——
你不信我？
晴明深吸一口气，低头看向躲在老翁身后的妖，女孩儿怯怯地望着他，似乎十分害怕。
他左手抱好博雅的长弓与剑，右手两指立于嘴前默念咒语，最后点入女孩儿眉间。
“既然你捡到她时嘴巴是被封住的，那以后还是继续封着吧。”
留下一句话，晴明抱着博雅的东西迈进转换阵中。
院子外围观的人也逐渐散去，两三个没看到全过程的人小声问着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让你捡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