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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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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慎禹近日像是着了魔,自蔺谦谦在临渊别院住下,他就喜欢远远地看着她,看着她摘花,看着她做饭,看着她懒洋洋地晒太阳,看着她绕着院子一圈圈地跑,看着她和猫咪说话,说到猫咪睡着。他喜欢她这种淡然处之的从容,换了别的人说不定会疯掉吧,还有她身上那无时无刻都散发着的生命的活力,那就是希望吧。
甘松半月前就觉得自家主子不对劲了,说他对这位抓来的姑娘有意思吧,他却又从不靠近她,说他对这姑娘没意思吧,他又能一天四五个时辰地盯着人家看,甘松觉得,若不是有各种事要处理,不得不暂时离开临渊别院,他家主子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盯着人家姑娘看。
临渊别院中种满了银杏与枫树,到了秋天,朗朗阳光下,鲜亮的黄与红交叠在一起,美的叫人心醉,蔺谦谦叫人搬了贵妃榻到院子里,顺手拿了昨日未喝完的桂花酒躺上去,眯着眼睛小啜了几口,那只被她养胖的大橘猫也跳到榻上,嗅来嗅去地想要喝她的酒,蔺谦谦轻笑,把酒壶四处晃着来逗猫。
她心里感叹,没想到以前梦寐以求的躺尸逗猫生活以这样的方式实现了。
临渊别院最深处的院子里,长着一棵千年银杏树,是肃慎禹从一座古刹中移植过来的,活得很好。无事的时候,他喜欢跃上这棵银杏树,在树干上躺一会儿。而如今,他喜欢站在树干上,看着隔了两个院子的蔺谦谦在做些什么,就像今日,她饮酒逗猫,他就看她饮酒逗猫,偶尔还能听见她的轻笑声。
不知为何,肃慎禹觉得,只是远远地看着她,他的心就是满的。
他抬头看了一眼透过银杏叶洒下来的细碎阳光,离天黑还有一会,他还能再看看她。
蔺谦谦一边逗猫一边喝酒,那壶酒很快就见了底,酒劲上头,她醉了,眼前的猫有了糊影,她伸手也摸不着,酒壶被她软绵绵地捏着,很快咚的一声滑到地上,骨碌碌滚到一旁。
蔺谦谦睡着了,猫咪去闻了闻已经空了的酒壶,也蜷缩到她身旁打起盹来。
肃慎禹不自觉地朝着她的方向,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点。他先是跃上了自己院子的院墙,接着是中间院子的院墙,蔺谦谦院子的院墙,最后站在了她的榻边。
这是他第一次离她如此之近,她好像不太爱梳发髻,一头卷曲的黑发散落在肩膀,像是他在海底见到的海藻,柔顺而有光泽。睫毛也很浓密,随着呼吸一颤一颤,像调皮的蜜蜂在煽动翅膀。大抵是喝了酒的缘故,她的脸睡得红红扑扑的,在白皙的脸上格外可爱,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很柔软,很光滑,还有一点烫。
微风拂过,吹落几片银杏叶,飘进她发间,他忽然有那么一瞬间不想将她送回去了,他想让她长长久久地呆在这临渊别院里。
蔺谦谦是被渴醒的,抓起床边的茶壶猛喝了一气才缓过来,她发现周围已点了灯,而自己躺在闺房的床上。
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是她们将她挪进来的吗,怕她着凉?
蔺谦谦在这里住的没有崩溃,是因为她并没有感觉到背后之人对她有什么恶意,相反,伺候她的这群人除了不跟他说话,别的都尽量满足她的要求,比如她嘀咕一句想吃虾,第二日厨房就会有新鲜的活虾,他可以自己做也可以让厨娘做,说床幔的颜色不喜欢,第二日她们就拿来了十几套不同样式的床幔让她选。
只是背后之人这样以礼相待,却从不露面,始终让她绷着一根神经,这个人抓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要见他,”蔺谦谦对着指挥人传晚膳进来的嬷嬷道:“我要见你家主人。”
嬷嬷指挥的动作顿了顿,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继续命她们将晚膳摆好。
蔺谦谦冷冷地看着她:“我不会再进食,除非见到你家主人。”
那嬷嬷这才仔细打量她,似乎在判断她是一时气话还是认真的,看了一会儿嘴角挂起一丝轻蔑,直接挥挥手让人把晚膳撤走,最后还施施然向蔺谦谦行了个礼才退出去。
肃慎禹悠然地站在倪丰璟的书房里,对脸色阴沉的倪丰璟和他释放的压力显的轻松无比:“她喝多了酒,在银杏树下睡去,吹了风,当即发起热来,这样的状况,实在不宜赶路。”
他说起这话来实在有些无赖模样,看的倪丰璟第一次有牙痒痒的感觉:“据我所知,她从不饮酒。”
“哦?”肃慎禹笑的有些孩子气的胜利,似乎知道了倪丰璟不知道的,关于蔺谦谦的小事:“她可是喝完了整整一壶桂花酿,大抵是这秋日的银杏,太醉人。”
倪丰璟垂眸,用杯盖拨了拨浮起来的茶叶,肃慎禹没有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你打算何时将她送回来。”
“总得等她的风寒好些,”肃慎禹狡黠道:“她受罪了,豫王殿下您也心疼。”
“你可以走了。”倪丰璟不想再听他多说,语气里也没有什么情绪。
“殿下果真怜香惜玉,”肃慎禹今日的话却特别多:“在下自愧不如,若是将谦谦姑娘照顾的仔细些,也不会让她染了风寒。”
‘叮’,倪丰璟手中的杯盖落到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安东郡王,你肃慎氏中,多的是人可以当。”
肃慎禹脸上的笑容差点裂开:“所以我才须用些非常手段。”
上洛一边请肃慎禹出去,一边笑嘻嘻道:“有时候就怕弄巧成拙。”
回去的路上,肃慎禹想着在倪丰璟那里还是落了下风,颇有些气闷,不过想到能多留蔺谦谦几日,心中有一股喜悦蔓延开来。
肃慎禹一走,倪丰璟就叫了四亲卫过来:“去查,京城里哪处宅子银杏树多,还有,京城附近,哪儿的银杏树多。”
根泽,世洲和玄治三人一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倒是上洛方才听了肃慎禹说的话,明白倪丰璟的意思,当即拉了三人下去办事去了。
当晚,肃慎禹披着月光赶回了临渊别院,他贪恋地想再看一眼蔺谦谦睡着的模样,他还记得,今日傍晚他将她抱回屋时,她呼吸间桂花酿的味道。
嬷嬷得知他回来,将蔺谦谦以绝食相逼以图见他的事说了,他皱起眉头:“这么说她今日未用晚膳?”
嬷嬷极董察言观色,见肃慎禹像是要发怒,忙道:“也许这位姑娘就是使使小性子,饿了一晚上,明早定然会忍不住吃东西的。”
“你想让她饿一晚上?”肃慎禹的语气听起来很可怕,他厌恶了谁想杀人时就是这样,嬷嬷吓的腿都软了。
“不敢,不敢,只是主子您可要见她?”嬷嬷跪下,语气恭敬,越发害怕自己主动撤走晚膳的事情被肃慎禹知道。
她这话倒是问倒了肃慎禹,他有些发愣,自己也不确定。
肃慎禹其实是矛盾的,他既想马上与蔺谦谦见一面,却又不想在这样的场合以如此不寻常的方式相见,他更不想自己以绑架者的身份与她见第一面。
“罢了。”肃慎禹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了几个字拿给嬷嬷:“把这个给她看,让厨房熬些粥,再做些清淡爽口的菜式送过去。”
蔺谦谦在床上滚了有好一会儿了,一边忍受着咕噜噜的肚子,一边强迫自己入睡:“睡着就不饿了,睡着就不饿了……”
“早知道我中午就多吃点了,下午也不该喝酒,该多吃点点心……”
“不行不行,我估计……还要饿好多顿呢,别想了……”
蔺谦谦抱着枕头自己嘀嘀咕咕,正有了睡意,门忽然被轻轻推开,她马上从床上坐起来,好奇又警惕地看着门口,看见是嬷嬷带着几个丫头进来不免有些失望,仰头叹了口气,正要问她们这么晚进来做什么,嬷嬷又给她行了个礼,这次真的是恭恭敬敬,连带着小丫头也是,蔺谦谦疑惑地看着她。
只见嬷嬷吩咐几个丫头打开食盒,将里头的东西摆上桌,然后上前塞给她一张纸条,就带着人退出去了。
蔺谦谦打开,纸条上写着:“先吃饭,日后自会相见,安心。”
这像是在宽慰她,难道是认识她的人,可是她在这儿根本不认识几个人,不会是绿梢吧?蔺谦谦想了想,提笔回写了一张纸条:心有牵挂,终不能安。
她简单地喝了一些粥,就唤默默进来收拾,顺道将纸条给她:“烦请转交你家主人。”
纸条很快到了肃慎禹手上,他看着心有牵挂四字,莫名感觉心口一抽,牵挂,是倪丰璟吗?
肃慎禹在屋子里慢慢踱步,想要理清自己的思绪。他不可能让她在这临渊别院与世隔绝地住一辈子,他也不能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她一辈子,他第一次感到胆怯,他想光正地走到她面前去,认识他,让她记住他。
肃慎禹决定了,明日就将蔺谦谦送回豫王府。
蔺谦谦在屋子也有些忐忑,她希冀那人会给她回信,强忍着睡意等啊等,一直等到自己沉沉睡去。第二日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她有些纳闷,怎么今日那嬷嬷不来叫她起床了?
她自己穿戴好,打开房门的那一刻却惊呆了,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倪丰璟!”她提了裙摆奔过去,扑到他怀里。
“谦谦。”相较于蔺谦谦明显拔高的声音,他依旧温和,但也能听得出是喜悦的。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温存了一会儿,蔺谦谦抬头问他。
“多亏了这个。”倪丰璟接住快落到她头发上的银杏叶。
蔺谦谦不是很明白,但看到他头顶也有几片银杏叶,顺手将它们都拂去:“你在这儿等了一会儿了吗?”
“嗯,”他轻声道,又将她拥进怀里:“一个时辰,不想惊扰你的好眠,就等你醒来。”
这是在说她爱睡懒觉?蔺谦谦在他腰间拧了一把,坏坏道:“怎么不进来陪我一起睡?”
她明显感觉到倪丰璟身子一僵,片刻才恢复,说:“知道了。”
这是下次一定的意思吗?蔺谦谦吐槽,在他怀里蹭了蹭,忽然想起他的伤来,忙小心地去看他的胸口:“你的伤……”
“无碍,快好了。”他拉着她转了一圈:“瘦了,可……受委屈了?”
看见他眼中的小心翼翼,正准备摇头的蔺谦谦忽然重重地点了头:“委屈,这里的人都不和我说话,闷死了。”
“调皮。”倪丰璟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她不知道,她点头的那一刻,他心痛极了:“我们回去吧。”
“嗯。”
肃慎禹站在那棵常站的银杏树上,看着他们离开,金红交错的树影之间,这两人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几乎要目不转睛才能分辨。忽然起了一阵大风,吹的肃慎禹睁不开眼睛,过了一会儿,风停了,他睁开眼睛,除却满地金黄,哪里还有蔺谦谦的影子。
临渊别院,还是以前那个荒凉的山中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