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是莫先生吗》木岛诗

8、表白

　　再回到垄州，莫如初再住在原来那条古旧的紫臼街，而是在垄州市郊离紫臼街不远的小区买了一栋小别墅。

　　垄州是个很适合养老的城市，人不多，污染轻，莫母在小别墅里架起了一颗葡萄架，准备在这里常住。

　　在被佟父教育的当晚，佟夏就和莫如初约好了次日一起去街上逛逛，买年货，顺便去以前的高中看看。

　　其实准确的说，不算是佟夏约莫如初出来，而是莫如初约佟夏出来的。比起佟夏对莫如初的意难平，莫如初则是对那段高中时光本身念念不忘。

　　佟夏和莫如初约好了在垄州高中见面。天没有放晴，但好在风不算大，佟夏整个人都缩在羽绒服和冒兜里，冻得瑟瑟发抖。

　　“久等。”莫如初从拐角出来笑着挥手和佟夏打招呼，怀里还抱着两个烤红薯：“我记得上高中的时候，每到最后一节课都能闻到这个红薯的香味，想睡觉都睡不着，今天于夜不在，好好吃一个，呐，你的。”

　　“谢谢。”佟夏接过烤红薯，撕开红薯皮里面是橙黄色氤氲着香甜蒸汽的薯肉。垄州高中附近的烤红薯大概是整个垄州市最好吃的烤红薯，别说是莫如初，就是他自己也会在听课的时候被红薯勾起馋虫。

　　记忆会存在味道和声音里，闻着烤红薯的香味，听着学校熟悉的铃声，当年的记忆就会排山倒海一般的翻涌，将佟夏吞没，然后送回五年前，让他变成五年前那个少年。

　　“发什么呆？不进去吗？”莫如初用胳膊撞了一下发呆的佟夏：“在想什么？”

　　“没什么。”佟夏朝莫如初一笑。今天莫如初穿的白色羽绒服，看起来就像还在读高三的少年。连门岗的大爷都认错了人，催他们两个赶紧进去，人家课都快上完了。

　　校园里种的还是当年那排法桐，不过正直凛冬，树叶都落了。天阴沉沉的，看过去灰蒙蒙的一片。

　　当年的冬令营也没再有了，学生们都在高三的教学楼里补课，离得近还能听见老师们扩音器的声音，男声女声，英语数学混杂在一起。
　　“过点A做AM垂直于直线disappear…”

　　莫如初咬了一口烤红薯：“还挺怀念的，物理化学学的拿点东西全还给老师了。”

　　“你上物理化学课不是都在睡觉吗？”佟夏无情拆台。

　　莫如初抬手又是一个爆栗：“就你知道的多。”

　　佟夏笑，让莫如初看某个教室里的两个坐同桌的男生：“当时也是你睡觉，我帮你看老师，还让你抄作业…”

　　佟夏话没说完，突然看见教室角落里那个帮同桌看老师的男生卷起课本，不轻不重地锤在睡觉男生的胳膊上。

　　“原来让你帮忙看老师怨气这么大的吗？”莫如初捂着肚子笑了好久：“我说，夏夏。是不是我每次睡觉之前让你帮忙看着老师的时候你都想捶我？”

　　佟夏也没想到会这样，他翻了个白眼：“是啊，当事人现在很后悔，那时候为什么一次都没打你。”

　　莫如初抽了抽嘴角，揉了揉笑僵的脸，正了正表情：“真的吗？你当时…很讨厌我？”

　　“没有。”佟夏也跟着莫如初冷静下来：“当年不打你不仅是不讨厌你，还有舍不得。”

　　“舍不得我？”莫如初重复了一遍。他看着佟夏的眼睛：“我听源澈说，你在摄影室的艺名叫初夏，为什么叫初夏？”

　　同艺人一样，摄影师都有艺名，佟夏也不例外。

　　佟夏的艺名是大学时就起的，后来一直都没换，到莫如初工作室之后也还是沿用的“初夏”这个名字。

　　佟夏没想莫如初会问这个问题。他愣了一会，低头不敢看莫如初的眼睛：“两个原因吧。”

　　“想叫这个名字，无非就是想每次被别人叫到的时候，或者是自己看到的时候都能想起来我想记住的人，我想记住的事。”

　　“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佟夏没想到会被莫如初这样追根究底的问。
　　“你跟我来。”佟夏抓起莫如初的手，踏进了高三那年的楼道。

　　白纸黑字，红纸黑字的条幅，还有红色的横批标语。走到这里那阵高三的紧张感觉就不请自来，佟夏觉得整个人都年轻了很多。

　　曾经的那间教室没人，佟夏推门进去，黑板和桌椅都被翻新过了，但是摆放的方式还是和以前一样。

　　佟夏坐在以前的座位上，莫如初跟着坐在他旁边。

　　佟夏鼓起勇气对上莫如初的眼睛。这句话他在意识里练习了无数次，但莫如初在身边了，他还是说不出口。所有的感情都溢满在胸口，不知道先说哪一种好，是学生时代的暗恋，还是之后五年的找寻与追逐。

　　那句“我喜欢你”终究是说不出口，就像毕业季时堵在嘴里的那句“再见”。

　　佟夏劝自己说没关系，所以鼓足了勇气：“叫初夏是因为想有一天能和你并肩站在一起，不仅仅是名字能列在一起，我还想能代表你，就像以前交作业前能帮你在试卷上写上‘莫如初’一样。”

　　冷风从窗缝里吹进来，吹散了教室里桌椅特殊的木材油漆味。佟夏眼眶微微湿润：“高中的时候每天有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但是我只休息一个小时，剩下的一个小时我会来教室里学习。”
　　“在那一个小时里，教室里也像现在这样，空空荡荡，就剩下我一个人。”
　　“然后不久以后你会来，你会坐在我身边，问我下午上什么课，然后拿出课本来趴在桌上睡觉，老师来了我会叫你。”
　　“现在的场景就和当年一样，我在这里，你在这里，再过一会同学们也该来了。”
　　“最前排坐着的是个矮个的女同学，第二排那个男生长了痘，我的同桌很帅很爱笑。”

　　佟夏仰起脸，看着莫如初的眼睛：“在这里说我喜欢你，也总算没有辜负我暗恋你六年的心意，还有那么努力的喜欢。”

　　佟夏鼻子发酸：“莫如初，我喜欢你。”

　　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佟夏才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莫如初薄薄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被佟夏的另一句话堵住了。

　　佟夏摸了一把眼泪：“之所以一直不说，是因为我怕说出来之后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看在曾经是同桌的份上，所以如果你不喜欢我，就请当做没有听到之前那番话就好，我也不会再到你的工作室工作，不会再打扰你的正常生活。”

　　暗恋这件事和追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我喜欢你是我的事，至于你回不回应，喜不喜欢我，甚至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我都无能为力。

　　莫如初没再说话，佟夏反应过来的时候，莫如初的双唇已经覆在了他的唇上。

　　莫如初：“你只要说出来‘我喜欢你’，剩下的事都是我的责任。”
　　莫如初抱住佟夏的肩膀：“你向我走一步就好，剩下的九十九步由我来走。”
　　“我曾经说有很多话没有对我的那位朋友讲，那位朋友其实就是你，还好你来找我了，差一点我就失去你了。”

　　佟夏只觉得双颊发烫。他和莫如初认识这么久，这么近的接触还是头一次。
　　“那…韦优洛他…”佟夏承认自己不是个大气的人，对于韦优洛和莫如初之间似有似无的关系他没办法视而不见。

　　“韦优洛？”莫如初叹了口气：“前几年在片场看到他给别人做替身。那天也下着大雪，他穿着单衣往雪里跳。太努力了，有点像当年的我，所以我才对他不忍斥责，没想到被你误会了。”

　　“那他和你…”
　　“没有关系。”莫如初抓住佟夏的手，在指尖上落下轻轻一吻：“我只喜欢你一个，从一开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