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是莫先生吗》木岛诗

3、邻居

　　自始至终，佟夏一句话都没插上嘴。

　　“你都听见了，他脾气没我好。”于夜摊了摊手，让老林开车往机场。

　　老林叹了口气：“小兄弟，我劝你还是删了的好，莫总今天找到了挺好一同学的联系方式，所以心情不错。这要是他心情不好，知道你这么干了说不定又要…”

　　又要多一个寂师？老林话没说完，被于夜一句“多嘴”乖乖地憋了回去。

　　找到了高中同学的联系方式所以心情不错？佟夏握紧手机，会是…自己吗？

　　“你只要删了手机里的照片，我现在就让老林把你送回去。”于夜拧着眉：“我比莫如初好说话的说。你就当着我的面把照片删干净，我们就当没有今天这事。当然，如果有同样的照片在营销号上被发出来，我还会回来找你，但到时候就不是这么三句两句就能…”

　　于夜话没说完，佟夏的手机铃声响起来了。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赫然是莫如初三个字，于夜瞥了一眼过来，噗嗤一声笑了。

　　“追星也不至于这么痴迷吧？这是男朋友打来的电话？还把人备注改成莫如初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于夜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后座里，目不斜视地盯着佟夏的手机。

　　佟夏红着脸按下了挂断。这个备注是莫如初的号确实是刚刚莫母给出来的手机号，刚刚莫如初不愿意跟自己说话，现在佟夏也不想接莫如初的电话。

　　但是这样的行动在于夜看来就是另一个意思了。

　　“别挂断，接啊。”于夜轻蔑的笑：“你害怕什么，又不会有几千万人每天关注你的动态，还怕人知道你对莫如初胡思乱想？”

　　于夜误会了，于夜以为是佟夏对莫如初抱有不该有的想法，所以将自己朋友的备注改成了莫如初。

　　莫如初的第二个电话打过来了，佟夏想挂断，手机却被于夜抢走了。

　　“只要你敢公开莫如初的照片，我就公开你私下对莫如初抱有不该有的幻想的事。”于夜给佟夏的来电显示拍了照片：“接电话？”

　　佟夏赌气：“你随意。”

　　于夜随手划到接听，但并没有将手机还给佟夏，而是按下了扬声器。

　　“是佟夏吗？”

　　手机里传来莫如初的声音。几分平和，几分清扬，就像初夏的铜制风铃随风微微摇晃，碰撞出圆润而不腻耳的轻响。

　　于夜微微一怔，他是莫如初的经纪人，自然对莫如初的声音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但于夜跟莫如初几年，从来没有听过莫如初用如此少年的语气说话。

　　从于夜认识莫如初开始，莫如初就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佟夏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虽然及像莫如初，但于夜不相信这就是莫如初。

　　“你是哪位？”于夜下意识脱口而出。

　　“…”
　　电话那头的人并没有立刻回答，片刻后，于夜的手机响起来了，来电显示莫总。

　　莫如初的两台手机分别放了不同的两张手机卡。打给佟夏的那台手机用的是生活号，打给于夜的手机用的是工作号。

　　莫如初的电话于夜不敢不接，但还没等于夜说“喂？”两部手机里同时传出了莫如初的声音。

　　“于夜？！”莫如初的声音简直降到了冰点，压抑着怒不可遏：“你怎么回事？”

　　“我…”于夜把佟夏的手机塞回佟夏手里，不敢相信对面说话的人还真是莫如初？
　　于夜觉得自己被耍了：“什么怎么回事？不是你自己说被偷拍了吗？不是你让我来处理一下吗？不是你说不能传出去绯闻吗？我怎么知道他跟你认识？”

　　莫如初那边沉默了一阵：“……佟夏他人呢？”

　　“在我旁边。”于夜瞥了一眼佟夏，手摸了摸烟盒终于也没拿出烟来：“你那些被偷拍的照片就在他手里，怎么处理你们自己商量吧，我不管了。”

　　佟夏还没想好要怎么和莫如初说偷拍这件事，在于夜挂断前，佟夏先挂断了自己的。

　　于夜：“你……”

　　“我肯定不会把照片卖出去，这下可以放心了吧。”佟夏尴尬地笑笑：“放我下车，我要回家了。”

　　见不到莫如初时，佟夏绞尽脑汁要见他一面。但现在终于和他联系上了，佟夏又忍不住想要逃离。

　　佟夏现在这个样子在于夜面前都有些自惭形秽，又哪里有在莫如初面前和他平起平坐的自信？

　　毕竟他不在是高三的尖子生佟夏，莫如初也不是因为拍电影而留两级的吊车尾了。

　　于夜手机里传出来莫如初的回答：“带他来我这里。”

　　“你那里？工作室？”于夜让老林掉了个头，把车往市中心的方向开。

　　“来我家。”莫如初说。

　　佟夏觉得自己被于夜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片刻后，于夜质疑地问莫如初：“直接带去你家里？不怕被拍了？”

　　“多嘴。”莫如初轻轻地训斥于夜。“车停到小区门口就可以，告诉夏夏，我在门口等他。”

　　于夜极不情愿地“哦”了一声，问莫如初没有什么事之后挂断了电话。

　　于夜的手机也是用的免提，莫如初要在小区门口等他的事，佟夏听的一清二楚。

　　“他叫你夏夏？”于夜阴阳怪气地问了一句：“什么关系啊你们，早怎么没见过你？”

　　在佟夏记忆里，夏夏这样的称呼几乎没怎么有人用过。父亲很严厉，只会叫他“佟夏”，母亲在世时好像叫他“夏夏”，后来就是莫如初了。

　　高三时，莫如初每次要抄作业时都要撒娇叫他“夏夏”，上课睡觉要佟夏帮忙看老师时也叫他“夏夏”，再后来高中毕了业，就没有人叫过他“夏夏”了。

　　从何时开始感觉莫如初温柔？大概就是从他那句“夏夏”开始吧，如果非要说是什么关系，那还真的没什么关系。

　　“多嘴。”佟夏学着莫如初的语气：“让你送你就送，哪这么多事。”

　　“你…”于夜“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话来，一路无言。

　　老林的车在山海文园停下。山海文园，典型的建在“帝都中心巴掌块地”上的小区。这样的小区住的都不是一般人，门卫也很严格。

　　佟夏从兜里翻出来山海文园的门禁卡之后下了保姆车。之前为了能遇见莫如初，佟夏花光了自己那点积蓄，在山海文园租了一整年的房子。

　　因为这个房子的房租，佟夏直接间接地不得不去当狗仔，拍照片，巴结独木那一类人。
　　佟夏轻笑，越是想接近莫如初，他和莫如初之间的关系就越是远了呢。

　　将近年关，这房子的租期其实也只剩下最后一个月。佟夏决定过年时回一趟家，年后如果有幸还会来帝都，佟夏再也不会租这么贵的房子了。

　　于夜和老林自然是没有门禁卡的。于夜被门卫拦在小区门外时，佟夏还听见他嘟囔：“住这儿你还需要去偷拍？”

　　莫如初就在不远处，戴了副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看莫如初的架势是本来想去小区门外接佟夏的，但看到佟夏自己进来就没再出小区门。

　　毕竟明星不同常人，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偷拍到住址。佟夏脸微微一热，在莫如初一米外停下了脚步。

　　“佟夏。”莫如初朝佟夏挥挥手，然后走到他身边，像高三体育课那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了。一别四年，头一次在荧屏外看到真实的莫如初，有温度的莫如初，活着的莫如初，佟夏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佟夏回头看了看，老林的车已经不在了。

　　“别看了，他们不进来。”莫如初示意佟夏往前走：“你怎么走山海文园的门禁卡？你住在这？”

　　“是住…在这。”佟夏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如果莫如初突然问他关于偷拍和照片的事，他该怎么回答。

　　“怪我太忙了，在一个小区都没注意到你。”莫如初笑了笑：“好久没见了，不如先去我那里聊聊天？”

　　佟夏说不出话，慌忙点头。

　　“你住在哪？”莫如初问。
　　“A区八号楼。”佟夏眼睛一直盯着脚尖。
　　“嗯？我也在A区八号楼，你住哪个单元？”
　　拐角，莫如初换了个位置，站在佟夏的右侧，挡住了帝都刀子一样割在佟夏身上的的北风。
　　“2单元，七楼。”佟夏稍稍微找到了一点以前的感觉。
　　莫如初眼角的光墨镜都挡不住：“七楼？我在八楼，这么巧？”

　　佟夏记得，刚认识莫如初时，两个人也这么打招呼，打来打去佟夏发现莫如初竟然是自己家对面搬来的新邻居。

　　“你不住校？家在哪”
　　“紫石口街。”
　　“太好了，我也住紫石口街。就是刚来不熟，放学一起回家吗？你在东区还是西区？”
　　“东区，门口种一颗桃树就是我家。”
　　“那我们是对门，放学我跟你走。”

　　那年，佟夏和莫如初由陌路人变成新同桌、新邻居用了上课前的最后五分钟。

　　现在，佟夏和莫如初再次变回邻居，却一边盼望一边做梦地用了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