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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故人 ...

  •   阿羽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腰说道:“乐仙自登台弹奏开始就感觉不太舒服,方才南阳世子派人传话,邀请乐仙明日一起赏花。”
      琴音方停,台下一片喝彩,乐仙行礼,缓缓退到后台,一看见阿羽,示意小腰退到门口,扯下面纱,只见脸色惨白,他凄凄一笑道:“我也不知怎么了,只觉得浑身冒虚汗,一发觉我只得向你琴音示警。”
      阿羽扶他坐下,右手把脉,大夏天李文山的手腕却是冰凉的,阿羽迅速封住他几处穴道,悻悻说道:“忝阳草,剂量不大,得亏你是个男儿身,我已经封住穴道,你只要不走动过快,泡个凉水澡就好了。”
      乐仙一脸疑惑:“忝阳草?”
      阿羽说道:“你行走江湖经验少,自然是不知道的,忝阳草功效近似合苞散,只是对女子药效更烈,女子服用后脸色通红,浑身燥热,男子服用后脸色惨白,全身冷汗,脚步虚浮。”
      李文山咬牙切齿:“谁敢对堂堂乐仙使阴招?”
      阿羽记起在书房暗室听到上官止对章管家说的那番话,问道:“你已经见过南阳世子了?”
      李文山点头,慢慢说道:“席间我与世子坐一处,寒暄几句后,他问我还会不会《孚辞》。”
      阿羽不由得想起曾经有过一段谱曲作词无忧无虑的日子。
      李文山问道:“阿羽,你可知这位南阳世子是你的熟人?”
      阿羽摇头,心道今晚已经遇到一位故人,却无论如何欣喜不起来。
      “南阳王府是宋氏一脉,这位南阳世子名叫宋越,是你昔日清音阁的同门角越。”
      对于李文山的话,阿羽并没有太过吃惊,想当初角越出手阔绰,欲送她极地寒玉和九凤钗做嫁妆,就知晓他身世不凡。只是当时,他们心思单纯,将身世名利看得很淡。
      李文山扯了扯阿羽的衣袖,喃喃说道:“看得出来宋越一直很挂念你,他毕竟是你师兄,或许……”
      阿羽知道她在想什么,打断道:“之后发生了什么?饮食可有异常?”
      李文山说:“上官止前来敬酒,知我不善饮酒后,唤人替我倒了一杯温茶,没过多久我便提前登台抚琴,但不太舒服。”
      阿羽凝眉:“只怕是茶里下药了,你要小心上官止,此次论剑大会他对你有所企图,对了,与宋越也保持距离,他……现在毕竟是王府世子。”
      李文山也是明白人,他来云秀山庄本就不是来凑热闹的,又问阿羽:“今夜的探查可顺利?”
      阿羽道:“顺利,今晚,我遇到阿离了。”
      李文山急忙问道:“他认出你了吗?”
      “没有罢,”阿羽轻叹了一口气,“我与他,与清音阁之间已经隔了物是人非四个字。”
      六月初三,按照惯例,由各门派派人或个人参与车轮战较量,也就是轮流发起挑战,不限时长,不论男女,不论长幼,直到定出当日胜者,后五日也是如此,一般来说首日大多参加的是新人,初八单日获胜的六人再分别比试决出最终胜出者,直到初九最终胜出者有资格与去年的第一名切磋,若去年的第一名已经作古,或未能出席论剑大会,再或者主动弃战,“新冠”则理所当然免去最后一战,成为今年论剑大会的第一名。
      未到辰时,练武场,人声鼎沸,战锣已经敲响。乐仙称病,婉拒了南阳世子的邀约,与阿羽在屋内下棋。谁知南阳世子竟锲而不舍,遣使女霁禾送药赠礼。
      李文山躺在床上,一边咳嗽,一边轻声细语说道:“世子好意,民女实在是受宠若惊,那民女就献曲一首,作为谢礼,还望世子莫嫌弃。”
      跟随霁禾去献曲的自然是另一位民女阿羽,李文山觉得南阳世子图谋不轨居心叵测,还是需要阿羽亲自去查探虚实。
      世子身份尊贵,单独住在一个小院落。刚出南院,老远看到蚀影公子迎面走来,阿羽连忙低着头,她都能听见一旁的霁禾深吸一口气的声音,蚀影公子仍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与她们擦肩而过。
      待蚀影公子走远后,霁禾挡住嘴小声说:“嘘,憋死我了,感觉蚀影公子走路带动的风都能割得我脸皮生痛,难怪世子说不要轻易招惹蚀影公子。”
      阿羽被逗笑了,很久以前的角越怕阿离,现在的宋越怕蚀影公子,这算是历史的后遗症吧!
      阿羽并没有见到宋越,侍从告诉霁禾世子去练武场看比武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霁禾原本想去练武场找,阿羽对她说:“不用打扰世子的雅兴,我先回去了,等世子回来了烦劳转告。”
      阿羽绕了一段路,经过假山,看到小径旁蔓生的无名花开得正艳,她顺手采摘了一束,抬起手袖擦拭额角的汗珠时才看见蚀影公子正靠着石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阿羽四周看了一下,此地偏僻,没有人,她低头快步走。
      “站住!”蚀影公子喊住她。
      阿羽不敢停下,蚀影公子拽住她的手臂,意味不明地问道:“阿双姑娘是做贼心虚么?”
      阿羽瞪了他一眼,生气地说道:“公子好生无礼,阿双愚钝,不明白公子是什么意思?”
      蚀影公子缓缓松开手,问道:“不是说要溜出云秀山庄么?我看你这样大摇大摆走出去都没问题吧!”
      阿羽故作轻松,玩笑道:“你也知道,反正我什么都没偷!你不揭穿我,我也不捅出你,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她扬了扬手中的花,笑道:“至今为止,我只采了云秀山庄一束花而已。”
      蚀影公子沉声说道:“离开云秀山庄。”
      阿羽非常无辜,说道:“庄主尚未说话,蚀影公子倒是急着赶人,是不是反客为主、越俎代庖了呢?”
      蚀影公子凝视着阿羽,眼睛里闪过一丝波澜,他语气稍缓:“随你吧!”
      阿羽错愕,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居然……让步了。对于这样的结果,阿羽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感到侥幸,还是失望。
      阿羽心神不定,李文山支着下巴静静地等她落子,良久,“叮”的一声一颗白子跌落在棋盘,原地弹跳,最后落在星位。
      李文山抿嘴:“错了,你应该下在这儿,怎么一直在走神?跟我下棋这么无趣么?”他摆摆手道,“不下了,不下了。小腰替我去看看比武的情况吧。”小腰应下退了出去。
      阿羽拈起一颗颗棋子放进盒子里,感慨道:“以前听人说‘无所惧方能有所为’,可真到无所惧的时候就是一无所有了,没有朋友、亲人,什么都没有,这可真够惨的。”
      李文山敲了一下她的脑门,道:“不是还有我这个朋友么?”
      阿羽说道:“你视我为友,待我真心,可我受之有愧,我说上官止对你有所图谋,可我不也利用你了吗?”
      李文山轻笑:“那就算是你欠了我一个人情,迟早都是要还的。”
      “好,我记下了。”
      晌午,霁禾来了,说世子刚用午膳,得知乐仙派人赠曲,兴致很高,想请阿双姑娘过去。世子下榻处一应俱全,阿羽不用带琴,空手好像又不太合适,她挑拣了半束花,霁禾也没有说什么收下来了。
      经年久别之后,初识的朗朗少年此刻站在案台旁,一身紫服,头戴玉冠,手持折扇,眉目依旧含笑,集威严气质和贵族风流于一身,痞气倒是收敛了不少,痞雅二字只怕只有他当得。但是二十岁稳坐世子之位的他如何只是一个清雅的贵公子。
      阿羽屈膝行礼。
      宋越开口道:“阿双姑娘来了,乐仙身体可好些了?”
      阿羽答道:“劳世子挂心,乐仙用了药,已有所好转。”
      “如是甚好”,宋越走上前来,恭手说道,“琴已置好,阿双姑娘请。”
      案台有琴,由百年桐木与寒蝉丝制成,琴呈蕉叶式,琴身刻纹,纹路细密蜿蜒,仿制九曲琵琶上的《春晓图》,制琴不久,所以没有断纹,但也已是名贵至极。阿羽拘谨地看向宋越,宋越说:“此为绿琴,曲为心声,琴为曲生,姑娘尽管放宽心弹就好。”
      阿羽俯身一礼,大方落座,沉肩坠肘,素手击弦,优雅透澈的琴音响起,像是遥远的天河泄开一个口子,延绵不绝地一倾而下,讲述了天真烂漫的少年少女,遇时欢欣,离时感伤,男女做了约定,阿羽右食指一挑,如宾雁衔芦,此约遥遥无期,散化成挥之不去的忧愁,阿羽落指,静置双手,再回首已是梦一般的飘渺。
      屋内静谧,阳光照进窗棂形成一小块方形的光影,屋外雀鸟在扑枝,远远地传来剑刃相碰撞发出的刺耳声,霁禾端来一杯茶水,轻轻放下,又悄悄地退出门外。
      恍惚中宋越想起诸多的人和事,颇为怅惘,念道:“微风惊暮坐,临牖思悠哉。开门复动竹,疑是故人来。时滴枝上露,稍沾阶下苔。何当一入幌,为拂绿琴埃。”
      阿羽垂眸起身,说道:“问篱边黄花,知为谁开。谩道愁须殢酒,酒未醒、愁已先回。凭阑久,金波渐转,白露点苍苔。”
      宋越欣喜地说:“阿双闻琴音知雅意,此曲可有名字?”
      阿羽垂眸,答道:“新曲,尚未有名,还请世子赐名?”
      宋越说:“《音尘诀》如何?”
      阿羽一愣,颔首谢过,又言语几句请辞,刚迈步,只听见宋越看向窗外喃喃说着“离公子来了”,阿羽推开门,只见蚀影公子静默地立在院中,滚烫的阳光泼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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