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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蚀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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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羽抬起头,是个轻功很不错的男子救了他,阳光照在他银色的面具上有些反光,阿羽略微眯起眼打量起她的救命恩人,这个人下颌棱角分明,侧脸有些熟悉。
脚落在平地上,阿羽施礼,楚楚可怜地说道:“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面具人并不言语,阿羽虽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他周遭的气息俨然是不可侵犯的。
“哈哈哈,蚀影公子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救人于危。”上官止向湖边走来,高声说道。
蚀影公子?
朔风久氏的独子,近几年才为人所知,四年前的论剑大会还没有听过这一号人物,李文山跟她提过,蚀影公子是当今世上不可多得的武功高手,为人最是急公好义,有剑侠之称。他有剑名蚀影,出招变幻莫测,令对手无法招架,大败过凌霄双燕。再待李文山要开口细说时,阿羽只嗤了一声,凌霄双燕曾经也是她的手下败将,打败她们不算什么。对她来说,能够急公好义是最重要的。
此时阿羽满怀探究地看着蚀影公子,他身着黑色窄袖长袍,上面绣颜色相近的圆月暗纹花,腰系同色腰带,头配墨玉冠,腰间悬剑。名声大噪的时日不短,但是剑术来路仍不为人所知,看来修为的确非同一般,这令阿羽想起另一个人。
蚀影公子朝上官止拱手一礼。
上官止朝阿羽歉意地说道:“阿双姑娘受惊了。”
阿羽装作惊魂弗定的样子,顺着他的话说道:“的确受惊,今儿先罢工,回去歇息。”
上官止似有些许惊诧,说道:“章管家会安排好一切,还请姑娘安心。”
蚀影公子一言不发地走开,上官止追上。
“不喜欢理睬人的高手,倒是很像阿离。”阿羽腹诽道。
论剑大会前三天,云秀山庄人来人往,庄内客房充足,女子住在北院,男子住南院,美酒佳肴盛情款待,乐仙来信会在论剑大会前一天到。
各大门派自持身份,只在自己房中进食,其他散客在院中聚在一起进餐闲聊。
一人感慨道:“上官庄主果真是豪气,每年论剑大会不知要用掉多少流水。”
另一人说道:“那是,天下第一庄就是不一样,前任庄主早年经商,积攒的钱财像山堆一样。”
“据说前任庄主抱病而亡,死状奇特,留出的血都是绿色的呢。”
“绿色的血?真是闻所未闻。”
“我怎么听说全身的经脉是紫色的呢?”
“事有蹊跷,山庄一直对密不外传。”
“你是如何得知?”
“我的表弟在庄内做事,老庄主在吐血而亡的那天他正好在。”
“许是多年来思念庄主夫人所致吧。”
“老庄主一辈子专情于一个女子,现在的庄主尚未娶亲,不是谁有这等福气。”
“天下第一庄的夫人也只有白云心当得起了。”
难道是中毒?阿羽暗道:“这云秀山庄的怪事可不少。”
庄内客多,大家又都是身怀武艺,防卫都集中在后院,上官止又没有现身,阿羽没找到机会再去探查云水间。等到乐仙来时,上官止在前院大摆筵席,人手欠缺,就从后院调派了一些人手过来。
乐仙问:“今天晚上我只要盯住上官止?”
阿羽说:“对,此人城府极深,万事小心。”
乐仙问:“美人计不管用?”
阿羽说:“上官止素来洁身自好,尚未婚娶,说是以振兴云秀山庄为己任。”
乐仙讪笑,问:“说不定另有隐情?”
阿羽心知肚明,说道:“的确是另有隐情,但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他没有断袖之癖,对他,你最好敬而远之,千万不要被他拆穿了,不过,他还打算利用你对南阳世子施美人计,在你还有利用价值时他不会轻易动你。”
乐仙再问:“那你呢,打算如何?”
阿羽眸色一沉,说道:“我要去确认一件事。”
乐仙心里咯噔一下,但见她神情严肃,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阿羽再次穿上夜行衣,黑布蒙面,防卫虽松,但她仍是小心翼翼地在房梁上纵跃,避开守卫,踏进月亮门,绕过抄手游廊,便是按照五行八卦布的阵法,这里没有人守卫,因为破阵之法只有庄主知道,“入阵,不得出,三日化白骨”,这就是当年上官清自视甚高的地方。可惜,昔日布阵之人以弦乐入理,怎知会有一个轻功极好且擅音律的人闯进来,而且是第二次闯入。
云水间三个大字映入眼帘时,阿羽长吁了一口气,然而马上她就手心发凉,因为背后有人,她忖思:“是谁?呼吸声几不可闻,没有脚步声,难道这个人跟着她一起出阵?还是说他一直在云水间?”
如果是上官止就糟了,是敌非友!阿羽只有这一点可以确认,她下意识地使出了杀招,双掌后切,单腿踢出,对方也不弱,一个后空翻避开了。
怎会是他?阿羽心中纳闷。蚀影公子是贵客,此时应该在筵席上。
愣神间,蚀影公子率先询问:“你是何人?”
阿羽没有回应。当前敌友不清,不宜暴露过多,真若是动起手来,自己未必能赢,蚀影公子听过她的声音,若是他与上官止关系不错,到时候就会牵连到乐仙。
蚀影公子见她不答话,径直走来,推开云水间的门,阿羽刚想提醒“小心夜明珠”,蚀影公子就稳稳地把门只开到一半,屋子并没有亮,蚀影公子瞥了她一眼,从容迈进,阿羽尾随他入内,只见柱子上镶嵌的鹅蛋大小的夜明珠还是好好地盖着的。云水间的门与屋内的柱子有开关触发,门大开时,夜明珠上的布就会自动掀起,一室明亮如昼,她记得第一次闯入时的教训。
蚀影公子这算是驾轻就熟吗?阿羽不得不相信他与上官止交情匪浅,她警惕地看着这个有“剑侠”之名的人正举着火折似乎在寻找东西,她也从怀中掏出火折,心想不如趁他不备,杀了他,然后把他扔到阵中,伪装成他误闯云水间的样子。阿羽咬唇,暗中自嘲道:“杀人灭口,何时自己也这么心狠手辣了。”
传闻云水间集聚了世上最珍贵的东西,最精致的珠钗步摇,最轻薄的烟罗纱衣,最名贵的字画古玩。蚀影公子打开了一扇又一扇木柜,神色莫名。阿羽也自顾自地往屋子深处走,这里原本的婚房果然没有了,添置了两排架子,上面堆放着字画,云水间现在只是一个储藏室,阿羽走近打开几幅字画,这些字画皆是出自前朝名家之手,其中有一幅画吸引了她的注意,画的是日暮时分的江水,留白处极多,上面小楷题诗:
“悠悠清江水,水落沙屿出。回潭石下深,绿筱岸傍密。鲛人潜不见,渔父歌自逸。忆与君别时,泛舟如昨日。夕阳开返照,中坐兴非一。南望鹿门山,归来恨如失。”
阿羽心中一动,任谁也不知道这说的是盛云林,湛水之侧常年烟雾缭绕的密林,她与阿娘在那里生活了七年。
阿羽留下一滴眼泪,察觉到后揉了揉眼眶,她转身看到蚀影公子正看着她,四目相对,她有疑惑有忌惮,虽然素不相识,直觉告诉她,蚀影公子准备出去了。
这次阿羽走在前面,蚀影公子落后三步,云水间的门轻轻掩上,月色清素,远处琴声依稀可闻,弦音有些急促,风微动,冰凉的剑尖已经抵在颈后,阿羽呆呆站住。
“如何出阵?”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阿羽抬头,月在西,此时约莫是戌时三刻,还不知道乐仙如何,她思索一会儿答道:“往前十二步右转,走十步左转,走六步左转,直走十二步……”
蚀影公子问道:“为何?”
阿羽解释道:“云水间在北,五行中的北对应的是五音中的羽,羽排第五,以十二律读五音,第五个带羽音的是姑洗羽,以姑洗羽起头的曲子是……”
没等阿羽说完,蚀影公子收回剑,说道:“是《亦衡》,半刻钟。”古曲《亦衡》起音落音皆是姑洗羽,只有半刻钟,他们入阵后必须在半刻钟之内循音出阵。
阿羽想先行,不料手臂被扯住,她侧身一脸戒备地看向蚀影公子,蚀影公子漫不经心地说道:“等我。”语罢,他俯身拾了几块石子,从怀中摸出一个白色小布囊,把石子放进去。
阿羽明了:投石探路,他倒是更谨慎。只是这个小布袋怎么有点眼熟,她当下担心乐仙安危,只想着快点出去,也不管太多,她抓起蚀影公子的手,轻软的手触碰到左手指间硬硬的茧子,她愣了一下,原来这家伙也是左手练剑。阿羽艰难地开口道:“跟……紧。”
蚀影公子嘴角扬起,似是点了点头。
阿羽没有说错,他们出来得很顺利,院门口仍无人看守,整个后院都在寂静之中,前院水榭琴音未歇,席上推杯换盏,热闹非凡。
阿羽想溜去房间换装,蚀影公子问:“你去哪儿?”
阿羽支吾地说道:“当……当然,是溜出去。”没办法同样是做贼,此人居然可以如此云淡风轻。“多谢不杀之恩,今晚的事就当没发生,再会。”
蚀影公子问:“你到底是何人?”
阿羽答道:“想去云水间开开眼界之人。”
说罢,她便火速逃离。
乐仙的贴身侍女小腰在水榭后台满脸着急地张望着,看到阿羽衣着整齐地过来,低声说道:“阿双你可来了,乐仙快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