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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双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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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蓝袍如同幻影鬼魅附上前来,风止影落,幻虚剑上新鲜的血珠犹在滴落,路徵兮置身于血泊之中,眼睛瞪得大大的,死状森然凄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在空中弥漫。
上官止挺身而立,衣角也染上鲜红,如同暗夜里盛放的曼陀罗,妖艳而又诡谲。
“啊!”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有人吓得尖叫起来,叫声凄厉无比。论剑大会尚未发生过杀人事件,上官止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众人中饶是见过世面的长须白发者,都未见过如此诡异,夺命于十几步之外的剑法,他们莫不感到惊恐万分,下意识地拔出剑防备。
白羽心中暗道:“不好,上官止不会知道了吧?”
“小心!”宋越大呼,他根本来不及出手,剑光突现,快如闪电,横贯虚空。
几乎在一瞬间,白羽只感觉一丝眩晕,眼前一团白影飞闪,空中传来铿锵一声剑刃碰撞的声音,她已经被人护在身后。久离偏过头对她说道:“退后。”他说这句话时目光却是盯着正前方,万分戒备。
白羽的嘴角微微弯起,低着头看着冰花结,感到莫名的安心,若是自己不来找云秀山庄,她是不是剩下的时间更多些?那个人也说过,重活一次了,做事情就要再三思虑到底值不值。可那是师父和巧姨啊!她怎么能心安理得的苟活着,从前他们让她觉得活着是有意义的,现在纵使为他们而死也是值得的。念到此处,她又变得坚定起来。
上官止无视久离的阻隔,眸光阴鸷,已经撕下所有伪装,近乎魔怔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白羽握紧雪浪剑,佯作镇定,不答反问:“你杀了路徵兮是怕她掐死我,还是为了灭口?”
上官止冷哼了一声,周身笼罩着沉沉怨气,犹如亡命之徒在做最后一搏,厉声说道:“她死不足惜!”
“你给上官清下毒时也是这样想的吗?”白羽质问道。
上官止犹豫了一下,幻虚剑顿了顿,他冷笑了一声:“只能怪上天了。”
它让不该相遇的人相遇了,于是乎,注定是一地碎片,凄惨收场。他是这么认为的。
上官止还认为,梁子空一死,他的心魔才会消失。他耗尽心血想要统一南北武林,却功败垂成!都怪面前这个女子,他从未如此恼怒。
上官止想起路徵兮的话,沉声问道:“你是清音阁的羽一?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血洗清音阁本该是天衣无缝的。”
白羽紧了紧眉,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晕死前闻到一股特别的清香,觉得很熟悉,我就想啊想,到底是在哪里闻到过呢,突然想到曾经在云秀山庄的云水间里闻到过,我来求证,云水间里没有,误入这间屋子,”她指了指婚房,“我又闻到了,发现是放在香囊里的香橼,后来我打听到这是天圣香橼,是紫莱国的特产,当做贡品专给太后使用,早年间太后赏赐给了白云心。你说巧不巧?”
上官止怔住,原来绕来绕去关键人物竟然是赵忠,他是宫中御医,经常给太后问诊,自然知道天圣香橼,来了七桥镇结识了上官清和白云心,解了时疫,还给上官清诊过脉。
他到底为什么没有处理掉赵忠呢?
“赵大夫,侠义当先,医术高明,就是侠医嘛!上官清你说是不是?你看,不反驳就是默认了,止儿你说呢?赵大夫是整个七桥镇的救命恩人,云秀山庄是不是在任何时候都要护住他?”那个比他矮半个头的女子仰着头说道,笑靥如花。
真是讽刺啊!他疑心重,连给上官清倒过一杯水的哑女都处理了,唯独留下了赵忠这个隐患。
夜凉如水,圆月开始西沉。
上官止闭上了眼睛,而后睁开眼时,只剩杀机。
欧阳云宫走快步上前来,怒目而视:“清音阁的血仇该还了吧!”
上官止看了他一眼,没有丝毫迟疑,幻虚直向,倾注全力,惊天地泣鬼神。欧阳云宫此刻心中有恨,解忧剑法不留余地,招招皆有诛杀之气,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他们二人之前因为中毒事件避过一战,这才是正式交锋,剑风呼啦,势均力敌。
白羽刚想伸出手拉离商的衣袖,离商似是有感应一样,回头握住她的手腕,神情格外认真,轻声嘱咐道:“有我在,答应我,你不可再逞强了。”
白羽点了点头,道:“我没事。”
宋越默默地注视着他们。
片刻后,已是百回合,剑锋交错,身影重叠,欧阳云宫略显吃力,上官止却是奇异地难缠。
白羽低声问道:“幻虚剑比跟我交手时威力更盛,当真没有破绽?”
离商淡淡地说道:“快剑必须要有同样迅速的身法。”
白羽明白过来,上官止身法如此矫健,鏖战许久,看起来不费吹灰之力,但他还要与极为复杂的剑法配合十分耗费心神,这就需要成倍的注意力。她灵光一闪,高喊道:“路徵兮为什么会随身携带石芝子啊?她是不是担心你会把她当成弃子,所以想先下手为强?”
白羽揣测,依照上官止多疑的性格,在中毒之后定会对路徵兮有所猜忌,为了不暴露他们之间的关系,动杀机是迟早的事情。从血洗清音阁就可以看出路徵兮心思机巧,骨子里狠辣无情,但哪怕是在血案之后五年她也未离开清音阁,应该是出于不安,离开清音阁她会是上官止的隐患,留在清音阁,只要没人发现她的秘密,她就是安全的,知情人只有上官止了,他是不会捅出来的。可是一个无法信任别人的人,内心是恐惧的,她同时渴求着被信任和自保,结果两样都做不到。
上官止没有丝毫反应,幻虚横空,剑气泠然,提起路徵兮对他并不管用,就如同他所言“她死不足惜”。反倒是激起了欧阳云宫的斗志,解忧剑愈发迅猛,突进如闪电驰骋长空,他有多恨上官止就有多恨路徵兮,就在今夜,欺骗和血仇迅速消磨了十多年的同门之谊,与此同时,他还感到羞愧和自责,无颜去面对另一个师妹,报了血仇至少能稍微缓解痛苦,种种情绪都充斥在狠厉飒飒的剑风之中。
白羽换了话由,喊道:“上官止,为什么你之前会中毒但是却没事?”
解忧与幻虚继续胶着,就在白羽以为上官止仍旧不为所动时,上官止目不斜视地问道:“为何?”
上官止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甚是谨慎,饮食穿着一概都十分仔细,他曾怀疑过路徵兮,但是纵使是路徵兮都无法让他失了防备。
白羽笑道:“欧阳阁主每日入夜前必定清洗佩剑,他在清音阁用的是山中泉水,来了云秀山庄还是有这个习惯,我在水中加了驱蚊的荪草汁,解忧剑由铁铸成,遇到荪草汁生紫衣毒,遇血即溶,让人经脉发紫,有呕血症状,但是用几服药就好了。”她故意大声问道:“欧阳阁主今日入夜前可曾洗剑?”
欧阳云宫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洗了。”
“哎呀呀,但是我今日好像下得是其他毒。”
上官止心中起了波澜,连带着幻虚剑也有所迟疑。
一个有所顾忌,一个携怒而来,很快形势就翻转了。
忽然,上官止的右肩被划开一道口子,暗红的血液开始渗出,他的心神受到干扰,无法凝神静气,幻虚剑法慢慢丧失了先前的威力。待欧阳云宫使出“玉练双瑞”,佯装劈剑,右脚斜踢,他猛地吐出一口血,连连后退了几步,幻虚剑在地上刮出笔直的痕迹,火光四射。
上官止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他脏腑翻涌,今天这毒可不是紫衣毒,他心中暗道:“用紫衣毒诈我,乱我心神,更易出错,实则下的是石芝子。”
如今,他似乎走投无路了,只剩下一个疑问:“你到底是谁?”他迫切地问道。
“我姓白啊!”
“不,你不可能是她。”上官止自言自语道,嘴角挂着淡漠的笑意。
他对剑异常敏锐,偏差一厘都避不开他的眼睛,直觉告诉他,中途撤力无异于自杀,除非她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剑芒突闪,速度惊人,幻虚剑携力转向白羽这个方向。
久离拉开白羽,迅速出手,然而,他出手后就发现不对劲了,果然,又一道剑芒如闪电疾驰,风声呼啸。声东击西!
两把剑?
幻虚剑竟是两把剑!
这把剑的目标是……
白羽飞奔而出,凭空而跃,箭步似流星追云逐月,又如飞鸟凌波飘忽若神,赵忠脸上只有惊骇,怔怔看向那道迎面而来避无可避的银光,但是那道银光在离他只有半丈远的低空中被斩断,风声戛然而止,白色的身影跌落下来,慢如飞菩,静如叶落。错愕中,黑影迅速赶到,接住了落下来的人。咣当一声,两把剑同时落地,雪浪剑依旧生着清辉,另一把幻虚剑多了一个缺口。
被血染红的白色面纱在空中轻飘,最后落在宋越面前,他弯下腰捡了起来,声声唤着“阿羽”。
上官止怔忡,喃喃自语:“那一剑用了十成功力,她们都会为了旁人奋不顾身啊!”他闭上了眼睛,欧阳云宫的长剑贯穿了他的胸口。
白羽靠在久离怀中,面色惨白,嘴角流淌着鲜血,胸前衣衫上也是溅开的血花,她没有动弹,呼吸声都几不可闻,她一生飞扬洒脱,从未如此安静乖顺。
离商抱着她半跪在地上,目光沉寂如寒潭。
赵忠急忙蹲下给白羽把脉,早在他初次见到白羽时就看出她身体有恙,但是没想到她已经可以用“孱弱”来形容了,他不禁心中一凉:“公子,白姑娘她先前就受了重伤,体内还有残毒,现在又伤了心脉,恐怕是不行了。”
“不,她不会有事的。”
久离的视线从未离开过白羽,淡声说道,肯定的语气不容置疑。一次次身陷险境,却都还好好地出现在他面前。离商给白羽灌输了真气,横抱起白羽慢慢起身,对失神的宋越冷漠地说了两个字“善后”,便带着赵忠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