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尘诀》周寸心

10、弃战

　　没几日，白羽能起身走动了，她回到了乐仙的住处。刺客还是没有着落，宋越说他会追究到底，但不愿一直延误论剑大会，所以比武继续。
　　这在白羽的意料之中，宋越师从清音阁，与路徵兮有同门之谊，就算不顾及欧阳云宫，也要顾及梁子空，因此不会当面质询，多多少少心里有疙瘩就是了，但这就已经足够了。
　　清音阁下场的人是阁主欧阳云宫，他继承了梁子空剑术的精髓，昔日剑圣其人是君子，其剑术也是坦坦荡荡，没有丝毫恃武逞强之气，虽未见奇招，但一招一式皆是稳准，接连对战，气息依旧不乱，当天下午才下场，轻松取胜。
　　第六位胜者很快就出来了，蚀影公子出手凌厉，剑气凛然，几乎每场都是速战速决，甚至对战去年的排在第二的虎啸常印时，也只是用右手剑。照惯例，六名胜者继续比拼，李甲输给了欧阳云宫，最终迎来了欧阳云宫与蚀影公子的对决。
　　宋越来看白羽时，说道：“云宫师兄比以前更厉害了，离公子嘛，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
　　白羽道：“世子这番话可不是白说了么，还是不知道谁的胜算大一些。”
　　宋越奇道：“阿双姑娘也想知道谁会赢么？”
　　“当然想知道啊，听说他们都在下注，我要是赌对了人，赌金至少可以翻五倍。”
　　宋越嗤笑道：“阿双为我挡剑，这份恩情，只要你开口，金山银山都会给你。”
　　白羽摇头，道：“本姑娘爱财取之有道，世子答应了我一个请求，恩情已经偿清。再说不劳而获多没意思，有风险才有意思。”
　　宋越道：“好，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离公子虽与我还有云宫师兄是同门，但从未与云宫师兄交过手，但是我输得很惨。”
　　白羽自然知道，在清音阁里真正与离商交过手的只有梁子空，这还是角越当初告诉自己的，怎知如今宋越却说他输给了离商，她诧异地问道：“世子与蚀影公子比试过？”
　　宋越道：“当然，此事只有天知地知我知他知，原本是要烂在心里，现在觉得都不重要了，只不过是少年意气罢了，我以前有个小师妹替他出头，离商不怎么领情，我气不过，私下找离商比武，离商居然答应了，我们比的是轻功，结果是我输得太丢人了。”宋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随口说出来，但是他清楚地记得那天的情景:
　　他气势汹汹地跑到离商的面前，要求比试，但话一说出口，离商没有马上回应，他其实就后悔了，如果像其他师兄弟一样被拒绝了，他岂不是很尴尬。没想到离商居然答应了，说道：“你跟我过来。”
　　离商没有带剑，他还在想难道是要赤手空拳打一场，谁知离商把他带到津垣，往前走十几步，对面是百丈高的峭壁，上面生长了数棵稀松的怪树，峭壁下面是玄渊，深不见底，他的腿有些发颤。
　　离商指着峭壁之上的倒悬着的松树，说道：“听说你的轻功比其他人好，看到那棵松树没有，你若能立在上面，就算你赢。”
　　宋越呆住，他与其他人没有什么交集，肯定是听白羽说的。
　　峭壁这么高，没有借力之处，根本不可能到达那里，松树看上去也是立不住人的，他还没反应过来，离商已足尖点地，衣角掠风，轻跃在松树上，然后又跃回平地，看起来如此轻易，离商直视着他，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还是认输了，如此轻易地输给了离商。
　　白羽心里直犯嘀咕，无怪乎他有一段时间碰到离商都想绕路走，谈到离商就闭口不言，不曾想到还有这一出，这家伙还谎称离商拒绝跟他切磋。
　　白羽躺在纱帐里发呆，直到天黑下来，月光透进屋里，白羽冲着空空暗暗的屋子，问道：“敢问公子，蚀影剑有多迅速？”
　　蚀影公子从黑暗中走出来，问：“想知道？”
　　白羽嬉笑道：“嗯，没见过，所以好奇。”
　　蚀影公子点了灯，一步一步走近，白羽盘腿坐起来，听着自己的心跳声，绽放了一个的笑容，一派坦然的样子。
　　蚀影公子缓缓开口：“我告诉你，你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白羽心神镇定下来，回道：“公子这么斤斤计较啊，不过没关系，我答应了。”
　　蚀影公子很认真地说道：“可与雪浪剑分高下。”
　　这个回答仿佛是在等另一个回答的问题。
　　他不是在开玩笑，他不会开玩笑。
　　白羽的笑容逐渐变僵，脑袋飞速运转，语无伦次起来：“啊？对了，传闻好几年前雪浪剑出现在论剑大会上，还挺厉害的，那……那蚀影剑应该也挺厉害的。”
　　蚀影公子迫视着她，纠正道：“错了，不是那柄剑。”
　　白羽心虚地说道：“是吗？我记不太清了。”
　　蚀影公子转身要走。
　　白羽决定挣扎一下，喊道：“公子不是想知道答案吗？明日午时到映日山顶吧！”
　　蚀影公子脚步一滞，嘴角上扬一个弧度，什么都没说地走了。
　　从云秀山庄去映日山骑快马需要半天，上山下山还不算，这一来一回，他肯定赶不上与欧阳云宫比试了。他会去吗？意图这么明显，会被诓骗的人就是傻瓜。
　　白羽翻来覆去，一夜无眠，看着天色一点点变亮，这些天她起得晚，半上午李文山过来陪她一起用早膳。李文山看她一脸疲倦的样子，随口说道：“蚀影公子一早出门去了，小腰看见的，还挺急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白羽一口喝完汤，扔下一句：“粥还挺好喝的，我去找世子。”
　　宋越也不知道蚀影公子去了哪里。
　　眼看着到了比试的时辰，校场围满了人，蚀影公子还是没有出现，最后是上官止出面说蚀影公子突然有急事，离开了云秀山庄。
　　这下子是议论纷纷，说好听点是蚀影公子弃战，说不好听点是避而不战，不战而败。
　　白羽心不在焉地握着筷子在碗里捣。
　　李文山嫌弃道：“茄子丁变成茄子酱了！怎么回事，早饭不好好吃，午饭也不好好吃。”
　　白羽看着被她捣烂的茄子，突然放下碗筷，大声说道：“对啊，不是那柄剑！不对啊，他已经知道答案了！为什么还去映日山？”
　　李文山困惑不解，呆呆地看着她：“对？不对？”
　　白羽想起来了，六年前去论剑大会，她是偷用了别人一柄极为普通的剑，使出了雪浪剑法，她呵呵笑道：“因为先有雪浪剑法，才有雪浪剑的。”
　　李文山更是一头雾水。
　　众人对蚀影公子弃战之举感到费解和惋惜，费解的是居然在这个关口走了，惋惜的是看不到蚀影九式。但这并没有影响到论剑大会的高潮，欧阳云宫与上官止的对决，剑圣梁子空以解忧剑法闻名，欧阳云宫自是解忧剑法的传人，上官止精修剑术，独创幻虚剑法，招式变化莫测，这两人对战胜负难料。
　　李甲叹道：“解忧与幻虚对决，真是奇事！”
　　常印嚷道：“这还不算奇事，几年前的论剑大会，一名蒙面女游侠剑挑云秀山庄庄主上官清，虽然最后还是上官清胜了，此事还是轰动一时，而后她就销声匿迹了，在一年后又听闻她击败云霄双燕，年纪不过十五六岁。“
　　李甲道：“果真如此？可知那个女娃师从何人？”
　　常印道：“剑法稀奇古怪，看不出来路。”
　　白羽站在人群之外，听着他们的讨论，有人拍她的肩膀，白羽回头一看，是路徵兮。路徵兮温柔一笑，道：“姑娘可是救了南阳世子的阿双？”
　　白羽点头。
　　路徵兮道：“我是清音阁的弟子路徵兮，南阳世子是我的同门师弟。”
　　白羽轻笑道：“路姑娘好，南阳世子的同门还真不少呢？”
　　路徵兮一愣，也笑道：“也是巧了，蚀影公子也曾在清音阁学艺，没想到多年之后还能在此聚集。”
　　宋越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插嘴问道：“路师姐故地重游可有什么感想？”
　　他语气古怪，白羽也听出来了，路徵兮没有丝毫责怪，道：“应当与世子是一样的，有爱有恨，不是么？”
　　宋越眼神凌厉，道：“我不信阿羽会做出那样的事。”
　　路徵兮也不示弱，道：“她所做的事情，到今天我也不敢相信，但眼见为实，我与许多师兄弟所见难道都是假的么？你当时已经出师，自是不知道当时的场景，但也应该听说了。”
　　宋越有些沮丧，道：“路师姐，阿羽回去时还是好好的。”
　　白羽心里有些难过，说再见的人是自己，最后不再见的人还是自己。
　　路徵兮拍了拍宋越的肩膀，宽慰道：“世子少时与阿羽关系亲厚些，但感念与阿羽的同门之谊也该适可而止，至少应该公平些，千万别忘记了师父的教导之恩，还有与其他八百多名弟子的同门之谊。“
　　宋越摇着脑袋，对现实感到无奈和痛苦。
　　白羽心生愧疚，咳嗽了一声，沉声说道：“世子，刺客还未抓到，要多加小心。”
　　路徵兮惊讶地问道：“刺客一点消息都没有？”
　　宋越看了看她的佩剑，疑虑重重：“消息不多，本世子自会多多提防，劳路师姐挂怀了，雪浪剑的剑穗看起来还像新的一样，师姐保管的不错。”
　　路徵兮不明所以，抚了抚剑穗，说道：“看习惯了，一直没有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