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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开学 ...

  •   文缪心里不舒服,和其他两个室友一起回到学校的时候,又去附近的快餐店吃了点东西,等他们回到宿舍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谭鑫早就睡着,只有吴骆一稍微探了个头嘟囔了一声“你们回来了啊”。
      第二天一早起来,李彦和罗启铭心照不宣地没有提昨天晚上的事。
      文缪有赖床的习惯,宿舍里其他人都爬起来闹出了不小的响声他才坐起身来,对铺李彦正好从床上够东西,看到他说了句“起来了?”,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罗启铭看他的眼神有点担心,但也只是看了一眼,依旧嘴里叼着一块面包收拾自己的书包。
      文缪的床靠着阳台,他爬到床铺另外一头,用手拎着窗帘拉开一个缝隙。外面没有他盼望的艳阳高照,而只有阴沉沉的天,他这才觉得身上的衣服有点潮,看来今天是个闷热的阴天。
      他干脆把整个窗帘都拉开,伸了个懒腰,吴骆一站在镜子上手法生疏地用发蜡整理他的一头乱毛,问他:“一起吃早饭去吗?”
      文缪没什么胃口,他睡前吃东西容易消化不良,刚爬起来的时候甚至有点轻微反胃。
      “你们先去吧,我一会儿买个面包吃。”
      罗启铭嘴里依然叼着面包,口齿不清地说:“我也有吃的,你们去吧。”
      吴骆一笑:“看了也知道。”
      等到宿舍里只剩下他和罗启铭两个人,文缪才慢悠悠爬下床。罗启铭从柜子里掏出一个面包给他:“你还难受不?这面包你吃吧。”
      文缪知道室友是好意,接过面包说:“谢了。”看对方还盯着自己,又说,“没难受。”
      直到文缪和罗启铭出门也没见李松白回来,往常文缪该是发个信息问问的,但想到昨天的不欢而散,他的确没什么心思去联系刚吵架过的对手。他和罗启铭在礼堂门口分开,各自走向自己班级的席位,快走到的时候定住了脚步——李松白正端端正正坐在指定坐席的最后一排边缘,低头看手机。
      文缪隔着点距离看李松白的侧脸,想从上面读出点什么情绪来。礼堂舞台正在调试灯光,整个观众席都有些灰暗,文缪看不清,只得破罐子破摔大步走过去。
      他站到李松白边上,想示意对方让个道,而台上正在调试的话筒正好发出巨大的啸叫,前排的同学甚至捂上了耳朵。被惊动的李松白一抬头就看见了表情还愣着的文缪,而文缪也看到李松白眼下有点泛着青黑的眼袋。
      李松白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你没事吧?吓到你了?”
      文缪不确定他指的是方才巨大而刺耳的声响,还是昨天那场莫名其妙的争执。他没有不讲理到那个程度,只是面子上挂不住,只好挤出一个自认为还不算难看的似笑非笑的表情:“没事。”
      李松白把通道让开,等文缪坐下以后才递过去一瓶矿泉水,文缪接过来,他又递过来一盒药。
      文缪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护胃的。
      这人是在借药和解吗?
      他拧着瓶盖揶揄:“你家是不是批发矿泉水的?”
      李松白摇头:“我家不做生意,回来路上买的。”
      文缪刚抬起手来准备喝水,听到这话又把瓶子放下:“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
      李松白转过头来看他,沉默着抛出自己的疑问。
      “……没劲,”文缪灌了一口水,“你黑眼圈有点儿重,私生活注意点。”
      李松白笑了:“我私生活怎么了?”
      “熬夜、喝酒、逛酒吧……你说你怎么了。”
      “切,”李松白移开视线,拉着文缪起身给刚过来的女同学们让道,“乖宝宝。”
      他这三个字说的声音很轻,文缪没听清,刚想问又被一旁的人叫住,于是便转过头去看那几个正叽叽喳喳试图把他也拉进话语圈的同班女生。
      李松白被人在跟前“放了鸽子”,也没太计较,自己一个人继续坐在那里划手机。手机屏幕散出的白光照在他的脸上,那张脸因为面无表情和彻夜的疲惫而显得不近人情。忽然整个大厅的灯光打量,周遭的说话声都停顿了一瞬,李松白揉了揉眼睛,看见坐在旁边的文缪正转着脑袋四下打量。正想问他在打量什么,文缪清亮的声音便响在耳边:“白也伦!”
      李松白回头,果然看见那张中西合璧的脸正对着文缪笑得爽朗。
      “你怎么都不说话啊!”文缪旁边的一个短发女生嗔怪,“后面是法语班的地方,白也伦,坐前面来。”
      白也伦果然听话地走到前排,文缪左边的女生们集体向里移动了一个位子,把人高马大的混血儿迎到他们中间。
      开学之初吴骆一提供的情报有些偏差,他们班确实只有他们两个男生,但那是没算上留学生的份。白也伦真名叫“Byron”,作为男性留学生,组成了“本地化虚假铁三角”的最后一角。
      他十九年来大部分时间在英国度过,只有值逢长假才随着母亲回到说中文的第二故乡。他的家庭是典型的中产阶层,格外重视子女教育,几个孩子平日上学,逢周末或某些工作日晚上还要在家接受中文教育,因而尽管他第一次到国内常住求学,中文水平倒也不成问题。
      也或许是受了曾经那位喜好国学的家庭教师影响,他执意把自己的名字化成了更中文化的表达。前几日班级集会自我介绍时他曾讲,他最喜欢小时听家教给他讲中文里的“之乎者也”,其中最喜欢句尾的也字,于是干脆把这个字放在了名字里面。
      文缪在以前的城市没真正见过太多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虽然白也伦混血的身份柔化了一部分属于西方人的立体面孔,但湖蓝色的眼睛和柔软偏金色的头发足以让文缪觉得他和电视上的那些外国人没什么区别。更何况白也伦身高超过一米九,也正是文缪脑海中的典型西方人样子。
      作为班上唯三的男生,尽管不比一些喜爱都写在脸上的小姑娘那样直白,文缪对白也伦算得上热情,认识第一天便拉着对方去食堂吃饭,他也想知道和一个不同文化背景下长大的人会是如何感觉。
      相比之下李松白的反应相当冷淡,或者说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距离感。就连刚才白也伦经过他身前微笑打招呼的时候,李松白也只是点了点头便把人让了过去。
      白也伦抢走了曾经照在文缪身上的聚光灯,成为人群的中心,文缪在旁边静静听着不说话,终于感到无聊回头时却看到李松白单手撑在座椅扶手上闭目养神。
      他于是又尽量不惊动旁人地慢慢把身子转回去,刚转到一半音响里便想起了巨大的音乐声,李松白瞬时醒来,目光因为转醒时的呆滞显得略微无神。他发现文缪正以一个极别扭的姿势看着他,撑在扶手上的手轻轻糊了一把脸,问他:“怎么了?”
      “啊?啊……开始了吧。”文缪微微睁大双眼。
      “嗯,”李松白看着那张脸觉得有点好笑,没忍住提醒他,“你早上出门之前能不能照照镜子。”
      “为什么?”文缪马上掏出手机来要打开前置摄像头,李松白按下他的手腕,“你放低点儿,你头发后面全都翘着呢,不用看了。”
      “你……”文缪一出声才意识到音乐已经告一段落,而自己的声音在全场的寂静里显得有点突兀,于是他几乎是用气声问李松白,“……你刚才怎么不说?”
      李松白不看他,声音低低地传过来:“刚才太暗。”
      台上的演讲人走马灯似的换个不停,大屏幕上迎接新生的宣传片换了一版又一版,文缪不踏实,一直缓着姿势利用身后的椅背压下自己看不到的翘起的头发,中途就连白也伦也转过头来小声问:“需要帮忙吗?”
      文缪摆摆手,又指指前面,示意他认真听校长讲话。
      校长着重讲到今年新开了两个专业——国际政治和翻译本地化,列举了一系列中外交流日益频繁的数据和例子,连同学校其他的老牌专业一起,强调语言和文化的重要性。
      文缪不爱听这些官方套话,但显然白也伦喜欢,光是看侧脸也知道他听得认真。文缪手上绕着短袖帽衫的挂绳,又往右偏头,看到李松白居然也听得很专心。
      待到解散时他才伸着懒腰问:“你爱听校长讲话啊?”
      李松白站起来,只说:“有时候听听,还是有东西的。”
      “你还挺假正经。”文缪感叹。
      白也伦听到李松白这话,连确认带赞同:“你是说刚才校长说的好?我也这么觉得,我很喜欢他的句子,简洁但又很有说服力。”
      文缪对白也伦说到无语,他对于这些事情并无兴趣也不关心,甚至为什么选了这样一个专业,将来要做什么也都不甚清楚,所以他对所有都无所谓,对任何东西都无法有太多感触。
      白也伦好懂,但李松白不然,他和李松白先行回到宿舍的时候才问:“你为什么读这个专业啊?”
      李松白看了他一眼,问:“不生气了?”
      文缪别扭地回答道:“我又不想给自己找气受。现在能回答问题了吗?”
      李松白低头把第二天上课要用的专业书放到桌上,漫不经心地回答:“嗯,正好分数够,你呢?”
      文缪不确定这是否是对方的真心话,但也只能先回答对方的问题:“那我也是。”
      李松白说:“其实我们的选择也不是很多,反正不是选这个就是选那个,选了也不一定有用,有用也不一定有好结果。”
      文缪半晌说不出话,他在脑海里沿着李松白的言语所构成的大道上徒然地绕着圈子。
      “别想了,”李松白拍他,“顺其自然吧。我们这个专业师资听说不错的,而且以后还有全校的其他公选课,没准你学着学着就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了。”
      文缪想问他“你看出来啦?”,但李松白已经在脱上衣了。初长成的身体劲瘦且匀称,李松白的肤色本就偏黑,汗珠顺着脖颈流下来,整体看下来,或许站在初秋丰收的麦田里才更相称。
      李松白看他愣着,以为自己说的太直接,又补了一句:“其实我也不知道以后要干什么,咱们都一样。”
      文缪被他这句话喊回现实,脑海中的大道不再延伸循环了,臆想中的麦田也渐次消失,面前只有穿着一条短裤正往床铺上爬的李松白。
      文缪此前从没住宿过,这种夏天进屋就光膀子的画面他适应了快一个星期都还是觉得别扭。同屋的几个人看出他的窘迫,除了睡觉之外,在屋里多少都保持着衣冠整洁。
      除了李松白,他早上回来以后但凡需要继续补觉,总是二话不说便把上衣脱下甩在椅背上。往常文缪总是在做着什么其他事分散精力,今天还是第一次在眼前看到这般画面。
      他愈加觉得李松白果然是和他作对,偏做让他不痛快的事情。
      他抬头看,李松白已经在腰上搭了一条薄被,朝墙那边侧着身子,不知有没有入睡。文缪觉得自己太过小题大做,拉开椅子学着李松白把第二天要用的书都拿出来整理好。他的书桌上就贴着这一学期的课表,本以为自由宽松的大学生活却被各种专业和共同课填充的满满,除了周五下午和周一第一节时间以外,从周二到周四几乎上课都是从早上八点半一直到下午六点。
      尽管学校没有文缪上高中时规定的晚自习,但仅仅看时间安排和高中生活也并无太大分别。
      大学这个浪漫的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的泡泡忽然被文缪用自己的手指戳破,他点在那张课表上,一个个看着课程和老师的名字。
      他听谭鑫说了几天后的“百团大战”,也打算去参加几个社团。学校的公选课设在晚上,要抢课,他也不好说会被定在周几,他看了谭鑫哥哥提供的往年的公选课表,想着有可能要上一些看起来还挺有意思的“杂课”。
      倒也不是他又多热爱校园生活,他只是觉得他所知道的“大学”本该就是这个样子。
      只是这样算下来,他留给自己的时间的确有限。好在家中经济条件不差,他并不需要勤工俭学,每个月的零用钱也算充足。既然他并没打算做什么特优生,那么能休息放松的时候他也并不打算委屈自己。
      闷热的午后宿舍很安静,二年级以上学生大都在上课,其他人不是趁着最后的闲暇时光出去闲逛,便是在宿舍里午觉或是温书。巨大的蝉鸣织就一张声音的巨网,连带夏日的暑期也一并罩了进去,空气中开始弥漫着水汽的潮湿味道,天空更加阴沉,云层更加厚重,宿舍里的光线亦更加昏暗。
      一声低闷的滚雷响在有些距离的地方,开始有雨点打在阳台的玻璃上,发出轻微而愈加急促的敲击声。
      文缪觉得这样的环境太适合睡觉,于是也爬到自己床上,回给周屏几条信息和大礼堂的照片,便把手机放在胸前看着天花板想事情。
      具体想些什么?有来到这所学校所经历的种种;和李松白吵架又表面和好的情节;老师课上宣讲的艰深又枯燥的专业知识;还有远方守在家中的母亲。
      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沉入睡眠的,但等他睁眼的时候,宿舍里的多了两个人,李彦在收拾东西,而吴骆一正带着耳机用笔记本打游戏。
      至于李松白,他正伏案在桌子上看书,文缪视力不错,很确定他看的就是他也拿出来装样子的专业书,也确信李松白看的认真,时不时还敲着手边的电子词典。
      班级聊天群里很热闹,文缪草草划上去看聊天记录,从始至终李松白未发一言,头像也一直保持未上线的灰色。
      “下个月迎新晚会,我们班要出节目的,文缪你们几个男生必须得上啊。”
      他划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有点哭笑不得,看了心无旁骛的李松白一眼才回:“我们这屋除了我这个什么都不会的以外就只剩一个学霸,你们还是指望小百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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