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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算命 ...

  •   陲灵村,人送外号“鬼城”。
      “鬼城”这个名字传的邪乎。据说是上古时期,这里曾是一个命名为“盏”的除鬼组织大本营。有村子里的老者说,除鬼者,大多因此积怨颇深,他们斩尽百鬼,染上化鬼之人的重重怨念,一生不得安宁。有的斩鬼人甚至最终被百鬼反噬,不得善终,更有甚者,同化为了地府中的一只怨鬼,永生不入轮回,永世不得超生!
      故久而久之,怨鬼不散,好好的除鬼阵营,彻底沦为了百鬼之城。
      ……
      “呜哇。”
      坐在一边听热闹的小孩不禁抖了两下,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哭哭哭哭哭就知道哭,叫你不要来这听没用的鬼故事,你偏不听,赶紧跟我回家!”一个系着围裙的健硕女人走了过来,一把拎起那大哭大叫的男孩,怒气冲冲地往家走去,一边嘴里对那孩子说着些“叫你偷溜出去,看我回家不打死你!”之类的话语,一边默默拍了两下孩子裤子上的灰尘。
      刚刚讲故事的是个盲者,五十出头的年纪,身形瘦弱,仿佛一张人皮站在那里,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如若被人看到,定是不觉升起怜悯之情。正值盛夏,他却仿佛感受不到冷热似的,浑身裹着一件乌黑的大袍子,与五颜六色的人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可惜的是没有人注意到他,人们行色匆匆,都忙于自己手边的事情,一个个快速的人影从他身边径直走过,没有人愿意停下来,也没有人有能力停下来。
      盲人似乎意识到不会有人再来听他的故事了,便伸了一个懒腰,整个人呈一个“八”字摊在一边的石阶上,不免看上去有些滑稽。
      盲人又翻了个身,避开一点刺着眼皮极不舒服的阳光,换上个舒服的睡姿,用黑袍子将自己的身体裹得更紧了。
      他摸了摸袍子的口袋。
      口袋几乎是空的,只是余缝间有前几个冰冰凉凉的东西。盲人皱了皱眉,辨认出那是几个一角钱的硬币,口袋里并没有他想要的东西,不禁长叹一声,翻过身准备进入他的梦乡。
      但这个希望似乎打空了。
      “叔,算命。”
      那是个低低的、极为好听的男声,语调温和又客气,但不知是不是主人刻意而为之,这个声音中总能给人感觉蕴含着一种冷漠,那是极速流逝的一种冷漠,漫不经心的、仿佛对眼前的事情毫无兴趣一样,又或者说是对所有的一切都提不起乐趣,让人不觉感到有一点儿恐惧,又或者是……悲凉?
      盲人摇了摇头,不知道是怎么将这个毫不相干的两个词串在了一起。
      他很快辨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楚宣。他是A市里重点高中的高二生,据说是那种成天不学无术、一心三千用的学渣,不过倒令盲人诧异的是,虽然身上挂着这几块牌子,他在A市的口碑却是极好的,这点他一直搞不清楚。盲人一直不太喜欢楚宣这个家伙,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的学业和那令他困惑不解地本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奇怪声音,还因为……
      只听“啪”的一声,楚宣不知何时往盲人嘴里放了支烟,还极为迅速的为他点上了火。但盲人并不高兴,他清楚这小子在搞些什么。
      楚宣:“叔那我的钱就付完喽……您快帮我算算我今天能不能抢到超市的五折会员券!活动最后一天了,我不能再抽到什么‘再接再厉’‘购物愉快’之类的废话了!”
      盲人:“………………”
      我艹你的五折会员券。
      楚宣笑眯眯地看着盲人。如果他能够看见,想必也能立刻对楚宣产生好感。这人1米93的大个子,将盲者罩在暗影里,倒是为闷热的盛夏增添了一丝舒畅。高中生的脸生的极为俊朗,他的五官精致,鼻梁挺挺的,睫毛密而长,在脸上落下一道淡淡的残影,不过最吸引人的还是他的眼瞳。那是一双淡棕色的眼睛,亮亮的,有着属于少年独有的美丽,他一笑起来,世界仿佛也跟着一并亮了起来。少年的面颊微微扬起,微笑的时候眼睛呈半月形,灿烂的笑容仿佛可以扫尽世间所有的阴霾,忘记所有的尘埃琐碎。
      不过盲人什么都不会知道的,他的鼻腔喷出烟来,蛮不愿意地起身坐了起来,一手拿烟,一手在他随身带着的那个黑色的塑料袋中翻找起来,终于摸出了几根竹签,一支一支摆在桌子上。
      “喏。”他扬起头,继续抽那支烟。
      “多谢您了。”楚宣又抱以微笑,将犹豫不决的手在一支支竹签上徘徊着,嘴里直念叨着各路神人威名,如果不是为了那为数不多的读书人面子,盲人觉得这人高低得跪在大街上跪地磕头,哪怕磕上阎王爷也满不在乎。
      楚宣这人迷信,自小没爹没娘,幼年流浪到A市投奔姨娘,以乞讨为生,不过那时的A市还远不及现在这么繁华热闹,他唯一的乐趣,恐怕就是听盲人的鬼故事了。那时的盲人依然如现在一般,并不喜欢楚宣前来凑热闹,每当听见楚宣的声音,他便脸色一沉,讲起了更为恐怖的故事。楚宣每次听得都特入迷,仿佛世间喧嚣不过按下静音键的背景板而已,在哇哇大哭的孩子群里,显得格外突出,如此一来,自然沾染上了盲人的一些莫名其妙的鬼神思想。邻居家家的都为楚宣大悲特悲,因为楚宣这股迷信鬼神的劲真的是有迹可循,而这条路径的引路者不是别人,正是他面前的这位算命盲人!他们直道这大帅哥可了惜,正是因为这些原因,搞得不务正业,整天研究着他的那些神神鬼鬼。
      楚宣很冤,盲人更是冤。楚宣对神鬼之类的东西并没有多么认真在意,按他的话来说,这只不过是他为了增添点儿过日子的乐趣,有个念想罢了。至于学业,他整天学得枯燥,由于是他打工挣出来的学费,他倒是浪费地心安理得,整天除了睡还是睡,心血来潮的时候找个同学辅导辅导功课,当然这种时候很少。
      “叔……”楚宣抽出一支签子,正欲拿起看看,却忽然想到了点什么。
      盲人挑起一根眉毛,他看不见楚宣的表情,但知道他内心是有些慌乱的,不禁有些得意起来,强行憋笑问道:“怎么了?”
      “昨天农历七月十五,我给忘了……”
      靠。
      盲人这回是想笑也笑不出来了,他黑沉着脸,楚宣再也从他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想笑的意味,当然他自己也是一样。他从小就听盲人讲故事,自然错过不了听鬼节的内容。他们所住的地区是A市里的一个小县城,曾名为“陲灵村”,便是先前盲人提到过的鬼城。楚宣和盲人有一个习惯,便是每年的农历七月十五,都必须要在家门前摆上贡品,避免招进斩鬼人化为的邪祟,且需在楼道里放几株散发着淡香的植物。盲人说,淡香可以使怨鬼恢复一些神识,可助于转世投胎,还会给予人无尽的好运。但反之,在这曾怨气滔天的村落里,未曾祭拜就是另一码事了。
      至于为什么别的人依旧毫发无损,楚宣的跑腿确实是功不可没。
      但这小子他妈的竟然给忘了,忘了!盲人抓着头皮,几近崩溃。
      “我说的呢,昨天有人莫名其妙的死了。”盲人摸着下巴,强装镇定。
      楚宣猛地抬起头。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死的人是那个住东南边的陈虎。”
      楚宣又将头垂了回去。
      “怎么死的?”
      “心脏病、风湿病之类的,大家七嘴八舌,我没太听清楚。”
      楚宣倒吸了一口凉气。
      鬼节、男子,尤其是像陈虎这样渣男……
      楚宣:“有女人死了?殉情?”
      盲人的脸不知何时转了过去,没对着楚宣,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殉不殉情不清楚,但前段时间你知道的,那边死过一个女的。”他指了指那栋A城一个五星级酒店的大楼。
      楚宣:“所以……”
      盲人:“是除魂。昨天有鬼回来索命。”
      世界忽然变得静悄悄的,时间也在刹那间停止了流动。人群不在匆匆行走,柳条不再随风摆动,就连河边抓鱼的那只猫也仿佛停滞下来。
      除、魂。
      索、命。
      并且貌似是因为楚宣自己的一时疏忽。
      他幼年时听过盲人讲这些事情。每逢鬼节,鬼归尘世。有鬼,便必然会有怨念,如若处理不当,一些曾在那些怨鬼们活着时对不起他们的人,难免会落入地府,经受永远的折磨。这么一听似乎是理所应当、罪有应得,但盲人并不这么想,这种“除魂”,虽本意是下罪于有罪之人,但毕竟是活生生的人命。他倒并不在意多了多少个坟,只是他清楚,“除魂”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进行,如若有所疏忽,后患无穷。
      盲人又不禁想白一眼楚宣。但楚宣似乎是过了恐慌的劲头,正专心致志地看着他抽出的竹签,嘴里念叨着他亲爱的超市五折会员券,与盲人“顾及天下苍生”的伟大心理形成了强烈而鲜明的对比。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楚宣忽然大叫一声,盲人急忙转过头,即使他什么也看不见,但骨子里早已刻上了与生俱来的警惕性和危机意识。他直直挺着腰板,一臂直于胸前,一臂挎上了装有他零碎物件的大背包,正呈一个优雅的逃跑姿势。
      楚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叔叔叔叔我抽到的是上上签啊!”
      楚宣从兴奋中抬起头,正巧看见了盲人半优雅半狼狈的样子。
      楚宣:“………………”
      盲人:“………………”
      气氛非常尴尬。
      还是楚宣最先反应了过来,连忙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强装起一副泰然自若,虽说盲人看不见,但他这些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的。看了看手里的上上签,楚宣忽然一时不知是悲是喜起来。盲人也终于缓过神来,尴尬地咳嗽两声。
      盲人:“他妈的你小子,老子正在这里跟你讨论着严肃的大事,你给老子扯这个?!”
      楚宣:“可是叔,真的是上上签啊。现在物价蛮贵的,我这不也正好……少花点钱嘛,我得给我叔买上点上好的烟舒服舒服啊!”
      “我可信不得你这倒霉鬼能抽到什么上上签!”
      盲人这才反应过来,楚宣根本不在乎什么神鬼的大事,他只是单单纯纯地对这些新鲜的东西感兴趣而已,他们两个并不相同。
      可是……
      盲人的脸面向楚宣嬉皮笑脸的方向,不禁叹了口气。
      他没有理由怪楚宣。因为楚宣并不需要去关心别人,就如同别人并没有真的关心他一样。
      楚宣的监护人是他那个所谓的姨妈。他那姨妈是即将奔五的人了,却依然没有结婚,这其中的缘由并不是因为他姨妈有多么的独立自主,多么能为自己而活,成为自己人生大女主这类的事情。相反,他姨妈最喜欢倚仗于男人。盲人听说那女人的长相是极其美艳的,一瞥一笑都尽是风情,这是能证明她与楚宣有血缘关系的唯一一点。她在地下做些皮肉生意,对楚宣的照料也是极其疏忽,再加上这女人的脾气暴躁,盲人认为,称上一句虐待也毫不为过。正因如此,楚宣的童年大多是在他的故事中度过。
      “叔,叔?”
      盲人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思想跑偏了。
      他连忙清了清嗓子,从楚宣的手里接过那支竹签,触摸着上面的盲文。果不其然,这人抽到的属实是一支上上签,他不禁露出怀疑的神色,对这个结果充满了不解。
      楚宣观察着盲人的一举一动,见对方是如此神情,不禁笑出了声。
      盲人闷着脸。
      “恭喜你小子,得以有贵人相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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