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鬼》枯朽

12、鬼使

　　褚荆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天，总感觉自己把陈二赶出去实在是太冲动太失礼了，但再跑出去找，又很是丢面子。毕竟他们两个是真的关系很差，就算现在情况稍微改善了些，也不可能成为朋友。

　　还是就这样吧……褚荆摸着折扇，心里安定了些。

　　一声猫叫从窗外响起，褚荆小心避开地上的玻璃，走到窗边，看到有只猫趴在树上，这猫通体漆黑，一蓝一金的双瞳在黑夜里发着光，褚老板曾说过，黑猫是不详的象征，因此褚荆没有去碰它，只是看着这只黑猫在月光下舒展着四肢，尾巴悠闲地晃着，它懒洋洋地把前爪搭在树枝上，又轻叫了一声。这时，它终于注意到了褚荆在看它，但它似乎并不如何畏惧生人，和褚荆对视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都忘记让陈二赔我的窗户了。褚荆想道，现在有只猫在外头，他是怎么也睡不着的，生怕这只猫跑到他的屋里。

　　黑猫又软绵绵地叫了声，跃进了褚荆的屋里，褚荆被它吓了一跳，忙往后躲去：“出去。”他厉声说道。

　　黑猫无辜地歪了歪头，注视着他。

　　“你不能进来，我父亲会训我的。”褚荆低声说。

　　黑猫在屋里嗅了嗅，然后趴在地毯上开始歇息，褚荆没有办法，只好由它在屋里待着，自己去睡觉了。这黑猫也挺乖顺，没有搞出什么动静，偶尔才好像睡不安稳地轻轻叫唤一声。

　　褚荆一觉睡到天亮，发现黑猫竟还没走，正在地毯上舔自己油光水滑的皮毛，它并不像一只野猫，光说这梳理得很整齐的毛发和完美的身材，就不是一只野猫能拥有的。但据褚荆所知，镇上的人都很避讳黑猫，自然也不可能去养它，那它是哪里来的？

　　黑猫见他醒了，便放下爪子，轻盈地跃到了床上，褚荆蹙着眉，紧盯着它，黑猫向他叫了一声，示意他跟自己来。褚荆迟疑了会，握住了折扇，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一直呆在这里？”

　　黑猫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褚荆觉得自己有点蠢。这只是一只猫，又不会说话。他捂着昏昏沉沉的额头，吃力地下了床：“你要我去哪里？”

　　黑猫跃上窗台，看着他。

　　褚荆从衣柜里取出了外套：“你要我从这里跳下去？”

　　黑猫摇头。

　　褚荆笑了声：“那你去树下等我。”

　　他倒要看看这小猫想搞什么。

　　褚老板和褚夫人还没醒，褚家静悄悄的，哪怕是一丁点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更何况褚夫人睡眠很浅，因此褚荆是赤着脚下楼的，他悄声无息地换好鞋袜，动作利落地开了门，绕到了后院，黑猫还真的蹲在树下等他。

　　褚荆诧异地停下步伐：“你是成了精吗？”

　　不过猫本来就挺有灵性，听懂他的话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黑猫用爪子扒拉了几下土。

　　“你要我把这个挖开？”

　　黑猫叫了一声，褚荆这才去拿铲子挖土，挖了半天，挖出了个盒子，褚荆擦了一把汗，惊讶地问：“这是你藏的？”

　　黑猫伸出脚，踩了踩盒子，盒子就打开了，它低下头，从里面叼出了一张纸，送到了褚荆面前。褚荆犹豫着从它口中接过纸，认真地看了会，发现上面只写了一行地址，没有署名。

　　“你不会是想要我去这里吧？”

　　黑猫点点头，一甩尾巴，离开了。

　　褚荆茫然地拿着纸，站在原地，看着它消失在院墙尽头。

　　这猫也太古怪了，难道它是被它的主人派来的？可它的主人又为什么要自己去这里呢？如果不去，又会怎么样？但最后褚荆还是收起了纸，决定去问问陈二，再看看要不要去。

　　他刚要跨出门，褚老板就揉着眼睛出来了：“小荆，这么早起来啊？”

　　“嗯。我要出门一趟。”

　　“又要去哪里啊？等吃完早餐再出去吧。”

　　褚荆摇头：“我不饿。”

　　褚老板讶异道：“你不是昨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吗？”

　　“真不饿，父亲。我不是小孩子了，等饿了我会自己去买东西的。”

　　“好吧，早点回来。”褚老板叹了口气。

　　褚荆应了声，走出了褚家，路灯还没修，陈二估计把这事给忘了。他抽出纸又看了眼上面的地址，这个地址褚荆没去过，也不熟悉，但好像是一家医院的旧址，是从环沙镇外面来的人投资的，结果后来医院说是闹鬼，就没有办起来，镇上还是只有裴大夫的诊所。现在裴老爷子过世了，诊所也没有了，谁生病就自己受着，要么就是去外面看病，但那些大医院价格昂贵，没什么人愿意花这个钱。

　　“褚少爷来啦。”小童今天穿了件毛衣，这毛衣是高领，把他圆圆的脸都给裹在里头，“又是来找二爷的吧？”

　　褚荆：“能进去么？”

　　“这……”小童忐忑不安地看了他一眼，“好像，不行。”

　　“那你和他说一声。”褚荆倚在墙上，看着这扇红艳艳的门，陈二那时和他说鬼门关开了，但这门又为什么会在陈家呢？还有他说阎王会派鬼差来找他，那陈二就必然不是个普通人。他是不是和地府达成了什么合作，比如说他帮忙看门，地府给他酬劳之类的？听到脚步声过来，褚荆忙收了思绪，罢了，陈二的事和他也没关系，还是不要去想了。

　　“早上好……”陈二打着哈欠站在了门口，“进来说吧。”

　　褚荆瞥了他一眼，见他气色不错，心情也很好的样子，这才淡淡回了一句：“好。”他跟着陈二往里头走，这时陈二侧身看向了他手中的扇子：“我才发现你今天拿了个扇子。怎么，装风雅啊？”

　　“我父亲说这是给我的护身符。”褚荆认真地回道。

　　“看起来不错。”陈二又打量了会他的扇子，轻声说：“总觉得眼熟……”

　　褚荆一怔：“你见过？”

　　“嗯，跟这扇子长差不多，能扇走鬼。”陈二摸了摸下巴，“不过那是专门用来驱鬼的扇子。我也不清楚你的能不能驱鬼，如果能驱鬼的话，你就可以用它来防身了。鬼比较远的时候扇扇子，比较近时就收扇，往它脸上敲。”

　　褚荆想象着一群鬼向他恶狠狠地扑过来，然后他展开扇子，向这群鬼拼命地扇风，把它们给“呼”地一下吹走的场景，沉默了。好一会他才说道：“好蠢。”无论是用来扇风还是用来往鬼脸上敲都好蠢，太丢人了……完全没有陈二的玉那么酷炫，捏一下就可以站在一旁欣赏爆炸了。

　　“还行吧，跟铁扇公主的芭蕉扇一样。”陈二低笑了一声，“顶多一个是灭火，一个是灭鬼。加油啊，小荆公主。”

　　褚荆脸色更难看了。

　　见他要发火，陈二赶紧匆匆地转移了话题：“那么，你找我干什么的？”

　　褚荆取出纸递给了他：“一只猫给我的。”

　　陈二扫了眼地址，面色不虞：“什么样的猫？”

　　“黑猫。还有双鸳鸯眼。”褚荆说道，陈二目光一沉：“你被盯上了。估计是因为我昨天帮你收了那怨鬼的原因。这鸿门宴不赴不行，等会我收拾收拾就和你去。”

　　褚荆疑惑道：“什么意思？”

　　“名单上有个鬼王，你知道吧？”陈二笑眯眯地说，“这鬼王，当初可以说是地府一霸啊。后来被个姓贺的老头子逮到了，给他锁了无数层狗链子，送到深牢里面去押着。结果地府就换了阎王爷做主，一堆规矩捆在人身上都嫌累，更何况是鬼。”

　　“贺……”褚荆喃喃着。

　　“怎么，你认识？”

　　褚荆摇了摇头，他这纯粹是下意识，他所幸就将错就错，不再改口，不过要是师父知道，肯定会骂他是个不孝徒弟，连师父都不认了。

　　“幸好你不认识。那老头跟个疯狗似的，见谁咬谁。”陈二慢慢地说，“鬼王手下十二位鬼使，个个都是爷，用鼻孔看人的那种。谁见了他们都嫌心里头膈应，偏偏还得给他们三叩六拜的。鬼王倒台后，有几位鬼使跑去了阎王手下做事，有的昏了头，还死心塌地地跟着鬼王，等着他东山再起。鬼门关开了后，鬼王也跑出来了，就是我名单上那位。”

　　褚荆问道：“地府只有一位鬼王？”

　　“笨，还有阎王爷啊。”陈二扫了他一眼，“然后昨天这怨鬼嘛，就是一个鬼使的手下。虽然我也不知道这位鬼使为什么派人来杀你，但我们把他手下给收了，就是和他结了仇。如果今天不去把这位鬼使解决了，那我明天就能看到一堆怨鬼围在你的尸体旁边了。”

　　“那他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地派只猫来给我送信？”褚荆握紧扇子，虽然陈二语气非常轻松，好像这只是一桩小事，但褚荆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那猫是他的分身，他本体估计不太方便出面。”陈二拍拍他的肩，“你现在有芭蕉扇了，又有我在，还怕什么啊。”

　　“鬼使跟怨鬼的实力差不多吗？”

　　“鬼使就是有了职位的怨鬼而已。”陈二低下头，“不过，为什么谢老七这混账给我的名单上没有鬼使呢……这家伙不会想坑我吧？”

　　“怎么了？”褚荆听他在那边小声念叨，还以为有什么事，忙问道。

　　“没事。我还得去给我大哥打胎呢，你去我屋里坐一会。”陈二指了指自己的屋子，“桌上东西随便吃。”

　　“好。”

　　褚荆看陈二走了，便进了屋，屋内很简洁，陈二甚至还点了香。褚荆坐到桌前，看着这些精致的点心，有些意外，陈二不是不喜欢吃甜食吗？不过也不可能是特意为他准备的，可能只是陈二换了口味吧。

　　等褚荆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把点心全吃完了。褚荆有些愧疚地把碎屑收拾干净，乖乖等待着陈二回来，要给他道个歉才行，但这也不是他的错，毕竟这些全都是他喜欢吃的，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