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也是捡来的》绿琮

5、第 5 章

　　魏家尚没有动静，已有沸沸扬扬的消息传了开来。

　　“听说了没？武宁侯府的小姐，啧啧啧，还是侯府家的小姐呢，竟也做出这等事来。”
　　“是呢，大庭广众之下跳入水中，与人搂搂抱抱，实在是不知羞耻。”
　　“到底是……，这教养实在不怎么样。”
　　“说得是呢。”

　　“那你说，这魏小姐之后会如何？”
　　“我可听说，她先前与沈家订了婚的？”
　　“沈家？翰林沈家？”
　　“正是。”
　　“沈家的公子我见过的，多好的人才，那魏小姐怎的如此想不开？”

　　“听说沈家还愿意纳她为妾呢，这样的人……”
　　“呵，武宁侯还大发雷霆，差点砍了那媒人的头。”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可听说，那日落水的，可是靖南王府的小公子呢。你瞧瞧……”

　　这些话传来传去，魏姜竟成了个贪慕王府虚荣、意图以此退了与沈家婚事的虚伪女子了。
　　而武宁侯，自然就是那瞧不起沈家、试图巴结靖南王府的谄媚小人。

　　魏燃跟学堂里的同学打了一架，怒气冲冲地回了府，劈头盖脸骂了魏姜一通：“我怎么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姐姐。”
　　却被魏姜冷冷嘲笑一番：“你这样道听途说人云亦云，连分辨事情真相的眼光都没有，这侯府日后要你继承，怕是从此没落。”
　　魏燃梗着脖子：“那又如何？难道还真要立你来当这女世子吗？”

　　魏姜坐在椅上，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好整以暇地看着魏燃。
　　魏燃原本怒气上头，眼下看到魏姜这样子，心中咯噔一下，想起被她拎着耳朵提回家的往事来。

　　“魏燃，爹娘没有空管你，我这做姐姐的，不能不管。”她说着这话，心里头其实有些发虚。但爹娘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他走入歧途，那他们才会痛苦。思及此，魏姜又坚定起来。
　　“你上了这么多年学，旁人拿话激你，你也犯浑；旁人拿话哄你，你就来同我犟。在你心中，是旁人可信，还是家人可信？”

　　魏燃紧握着拳：“我就是信了旁人，那又如何？”
　　魏姜看他一双眼珠子泛红，欲哭未哭，见她看过来，还将头扭到一边去。
　　她心中一软。

　　缓步上前，温柔地摸摸魏燃的头：“阿弟，我知道你怨怪爹娘对你不重视。但爹爹身子不好，又总觉得你是男子汉，自然会有所担当。你，莫放心上。”
　　魏燃眼睛一酸。

　　“落水非我所愿，救人却无可厚非。我自认问心无愧。外头那些事，随他们说去吧。只是，你是我的阿弟，我为人如何，你当知晓。”
　　“若因外人几句挑唆，便将家人视同仇敌，阿弟，我会很伤心。”

　　魏燃慌乱地退了几步，看魏姜垂着头，脸上落寞。
　　他心中极为愧疚。事实上他也知道，自家姐姐并不是旁人口中那种人，只是，街头巷尾都这么说，他总觉得失了自己的面子，好似自己从路上走过，路边的人都在冲他窃窃私语。
　　那种感觉，实在让人厌恶。

　　“你，你别……”
　　话音还未落，就见两颗小小的泪珠从魏姜眼睫上滑落。
　　魏燃一下子觉得后背的毛都竖起来了。
　　“你，你，你别哭，我，我错了……”他结结巴巴地道歉，看魏姜一双眼泪盈盈地看过来，顿时后退几步，拔足飞奔而出。

　　“噗。”魏姜小声笑出来。再看她脸上，笑意莹然的，哪还有什么凄苦落寞。
　　自己的阿弟，她还能不清楚他的性格？
　　若是跟他杠上，以他的倔脾气，非要闹得家宅不宁。
　　但若小小示下弱，他就心中愧疚，有理也会让三分。
　　如此，接下来十天半月，他便会乖巧安稳上一阵子了。

　　魏姜重又坐下来。
　　外头的话，她自然是知道的。
　　不仅知道，她大概也猜出来，是沈家做的手脚。
　　想必爹娘也是清楚的。

　　沈家如此，除了让爹娘更厌恶他们以外，别无他用。
　　说实话，她完全不懂沈家为何走这么一步棋。

　　想不通，便也不去想。总之，自己是不可能嫁去沈家的了，如此便可放一半心。
　　至于另一半心。

　　她想起了李修颐。
　　李修颐实在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子。

　　同沈源那猥琐却要故作正经不同，李修颐总是显得漫不经心，却自有股风流神韵。大约是他的桃花眼过于招人，魏姜甚至记得那天周围的贵女大胆凝视他时的心动与娇怯。

　　她救了李修颐，大庭广众之下与他有了接触。
　　若按那话本子来，大约是要嫁给他的。

　　不过，靖南王毕竟与爹爹不和，而陛下也不可能让同时掌有兵权的两府联姻。
　　这另一半的心，想必也可以放下。

　　魏姜心中美极了。

　　还不等她再给自己斟杯茶，胧月急匆匆闯进来：“小姐，陛下有旨。”

　　魏姜一愣，忙起身，由着丫鬟临云帮自己理了理发饰衣裳：“是给爹爹的？”
　　“不知，夫人让您赶快去前厅。”

　　等魏姜匆忙赶到时，魏其安夫妇已与那天使寒暄起来。
　　竟是皇帝身边的近侍，姚崇。
　　“姚公公。”魏姜与姚崇也是认识的。
　　“魏小姐。”姚崇年纪已经挺大，轻易不出宫，此番却是皇帝特意让他来宣旨，“恭喜小姐。”

　　魏姜一惊，试探着问：“这话何意？”
　　沈氏脸上有忧色，却也有种如释重负感：“阿福，陛下赐婚，还不快谢恩？”

　　赐婚？
　　魏姜愣住。

　　原以为最不可能发生的事，真的发生了。
　　陛下竟然给她和李修颐赐婚！
　　为什么？陛下不是最忌讳武将联姻吗？

　　靖南王毕恭毕敬地接完旨，送走天使之后，一张脸顿时垮下来。
　　“父亲。”世子李修邈迎上来，“这，陛下究竟是何意？”
　　“不论陛下是何意。”靖南王李畅恼恨地看向李修颐，见他依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顿时怒上心头，“都是你这逆子。”

　　“父亲不乐意，回绝便是了，何苦捏着鼻子接下来，转头怪我的不是。”李修颐掸掸衣袖，“儿又不是自己跳下水的。”
　　“你还说！”李畅刚举起手，便听见旁边一声冷哼。
　　他一顿，讪讪地放下手来。

　　靖南王妃淡淡瞟了他一眼：“我早说先上门提亲，你偏不应。如今可好，圣旨一下，事情再无转圜。”
　　李畅讪讪：“便是上门提亲，又有什么可转圜的。”
　　王妃冷笑：“你处处看武宁侯不顺眼，人家疼女儿的，哪里乐意将女儿嫁到你家来？”
　　李畅一噎，不服气：“外头传闻，那魏其安早就想巴结本王了。”
　　“呵呵，这话你也信？”王妃冲李修颐招招手，“我儿，且同去商量下聘的单子。”

　　王妃与李修颐一走，靖南王便沉下脸。李修邈见他思虑，不敢多打扰，半天才听靖南王道：“修邈，你去，问问看，该当如何做。”
　　李修邈一喜：“是，父亲。”

　　皇帝的赐婚，极为有效地堵住那些流言。毕竟皇帝都说了，一个文武并重，一个品貌俱佳，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皇帝说是，你敢说不是吗？

　　至于赐婚引起多少人的纷扰，那也是无可言说的。圣心难测，端看你是觉得皇帝对武宁侯另眼相待，还是认为他要打包好这两府一刀切了。

　　魏姜正缠着魏其安：“爹爹，陛下怎的会赐婚？”
　　魏其安摇摇头：“我也不知。原还想入宫去，姚公公倒是跟我说不必，陛下自有主张。”
　　他心中却是知道，那位陛下，必然是又在布什么局，只是不知道阿福在这其中有没有什么危险。
　　他倒是下了决定，过两天，便递个折子上去。

　　魏姜愁眉苦脸：“我不想嫁。”
　　魏其安屡次听妻子说过，阿福不知为何，总存着不想嫁的念头。他便问：“阿福，你为何不想嫁？”
　　魏姜道：“爹爹，我日日陪着你与阿娘，不好吗？”
　　魏其安笑起来：“爹爹也不愿你这么早便嫁人。”
　　魏姜便欢喜起来。
　　“不过……”魏其安话音一转，“爹爹也想与你阿娘日日一处呢，你若是天天陪着我们，爹爹也会不开心的。”

　　魏姜一愣：“爹爹，你，你是不是嫌弃我？”
　　魏其安看她傻愣愣的模样，顿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是啊，阿福这么大的人了，还日日赖在爹娘身边，吃得也多呢，爹爹快养不起了。”

　　呜呜。
　　魏姜在心底呜咽。
　　果然，果然，我果然不是爹爹亲生的，爹爹已经在嫌弃我了。
　　呜呜呜，这么说来，我很快就要被爹爹扔掉了吗？

　　不要啊，爹爹，阿福可以吃少一点，阿福会很乖！
　　她在心底呐喊，但嘴上嚅嗫，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魏其安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反应过来自己大约把她吓到了，慌忙解释：“阿福，爹爹开玩笑的，你可别当真。”
　　魏姜点点头，心里却是不相信的。
　　小时候嬷嬷说过，大人们无意间说的话，那才是真心话，过后再解释的，不过是刻意掩饰。

　　她强颜欢笑，陪着魏其安说笑了一阵，等到沈氏端着药走进来，才回房去。
　　沈氏好奇地看着她的背影：“夫君，我看阿福怎么闷闷不乐的？”
　　“怪我。”魏其安道，“同她玩笑，说嫌弃她，想让她嫁出去呢。你等下去同她说说，别让她闷着。”
　　沈氏笑起来：“阿福向来心大，不会放在心上的。夫君，还是先吃了药吧。”

　　魏姜挥手让怀霜等人退了，自己扑到床上，抱着被子咬住被角。
　　爹爹都这般说了，我还该留下来吗？
　　她心中茫然。

　　原本想进宫同姑母商量的，若是能退了这婚事最好，若不能，缓上两三年也可。
　　但如今，要怎生是好？

　　阿福：解释就是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