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
沈氏头痛地看着乖巧坐在桌边的小姑娘。
“阿福，你，你究竟在做些什么？”
魏姜知道自己阿娘在生气。她不禁坐直了身子，摆出委屈的神情来：“阿娘，不怪我，我是被推下去的。”
沈氏眉头一皱：“为何？你与那些小娘子素不相识，她们……”
她的话一顿，蓦地露出一丝苦笑。
饶是她自己，不也总有莫名其妙遭到那些夫人挤兑的时候？自己这一家子，便是没有做错什么，在旁人眼中也是错的，要整你，也是正常的。
她满腔的怒气顿时化作了愁苦，半晌才揉了揉额角：“你既落了水，等着人去救，或自己游上岸便是了，何必……何必……”
魏姜见她这样，心中也是一酸。她哒哒地溜到沈氏身边，抱住她的胳膊：“阿娘……”
想到自己救上来的人，她悻悻地嘟囔着：“早知是他，我便不救了。”
沈氏却听出几分不对：“怎么？你认得他？”
她抓住魏姜的手：“阿福，你如何认得他的？”
魏姜嘟着嘴：“上次福宁寺见过的，不就是靖南王府的二公子嘛。”她恨恨道，“阿娘，他定然是跟沈源一道不安好心的。”
“这又有你表哥什么事？”
魏姜犹豫半晌，到底把事情说了一遍，附上自己的猜想：“阿娘，你说怎会这般巧？据我所知，公子们的聚宴乃在另一处园子，那沈源又为何会出现？”
事情发生之后，大长公主曾找魏姜去问话。
魏姜自是知道何事该说，何事不该说，便只道自己隐约瞧见个人影，担心有人误入又救人心切，万一与公主有什么牵扯便糟糕了，于是就将侍女们推下水去救人。
她说不曾看清人影，当时又只有李修颐和他的小厮十二，大长公主等人便也将魏姜所说的人当作是李修颐，还道魏姜出手果断，是个机灵的。
唯有魏姜知道，此事并非如此简单。沈汐必是知情的，沈家到底是何居心，她不清楚也不想猜。
但若一旦捅出，沈家必遭大祸，自己也难逃其责。
唯有瞒住，才是正理。而与此事相关的人，必然也是不敢说出实情的。
魏姜心中揣测着，沈氏却是心如擂鼓，一双手冷得跟冰块似的。
她那日与嫂子谈起，确实流露出拒绝之意。
若是他们家就是念叨着阿福，那么……试图以此方式逼迫阿福嫁给沈源，也就不足为奇。
如此想来，沈汐在众人面前说的那句话，也不是什么无心之言，自己那位好嫂子，也是清楚的。
想来，是要在众人面前留下两家结亲的印象吧？
她心中酸涩无比。
与家中决裂，实非她所愿。原以为兄嫂明白自己，愿意接纳自己，谁曾想……沈家的龌龊，原来竟是如此一脉相承。
她捂着脸哭起来。
魏姜手忙脚乱：“阿娘，阿娘，你别哭啊。阿娘，我错了，你，你别哭……”
“我的儿，如今你名声尽毁，可如何是好啊……”沈氏痛哭，“我今日就不该带你去……”
魏姜搂着母亲，不知应当后悔或是如何。
诚然她不想嫁人，但以这种方式，让母亲如此痛苦，她也……不知如何劝慰。
……
风从窗外涌入，灯烛发出噼剝声响。
李修颐斜卧在榻上，一手撑着脑袋。他身前放了本书，却未曾翻过一页。
十二托着碗药走进来，嘴上絮叨：“少爷啊，您说您这是何苦呢？您又不是不会凫水……”
李修颐翻了个身仰躺着，搭了个二郎腿：“谁跟你说你家爷会凫水的？”
十二一顿。您打小儿就是浪里白条，十二还是您打水里捞回来的，现在说不会凫水？
他苦着脸，将药递过来：“那少爷，您究竟，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
他怎么知道。大概是当时日头晒得人发昏，忍不住要去湖里清醒清醒。
李修颐是无意间看见沈源鬼鬼祟祟地跟着个小厮往随园去。一墙之隔，姑娘们的笑声隐隐若现。
一见沈源，他不知为何，便想到了魏姜。
沈源对魏姜……若按他的说法，两家恐是要议亲，难不成他们约了私下见面？
不，今日赏荷宴那般多人，傻子才会在这种地方相聚。且，魏姜说过，沈源并非她的未婚夫婿，语气听来十分嫌弃。
那沈源究竟要做什么？
李修颐十分好奇，便跟了上去。果然让他瞧见一幕戏。
戏很老套，但若成了，也极有成效。
可惜魏姜，实在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呐。
而李修颐更是清楚地知道，魏家必然是不愿同沈家结亲的，否则沈源不必搞出这种名堂。
这认知似乎让李修颐十分愉悦。
李修颐斜了眼八卦的十二：“你照爷说的做就是了，问这么多作甚？”
行叭。您是爷，您说了算。
十二腹诽着：“那爷，您，喝药？”
“倒了。”
“啊？”
“爷说，倒了。”
“……”
十二屁颠屁颠地将那药倒到花盆中，又凑过来：“少爷，奴听说，王妃准备去向武宁侯府提亲。”
李修颐目光微闪，满不在乎：“老头子能让她去才怪了。”
“少爷英明。”十二嘿嘿一笑，“王爷跟王妃吵了一架，被王妃赶出去了。”
“啧。”李修颐一只脚晃来晃去，发出一声嗤笑。
十二挠挠头，实在看不清这个主子的想法。
到底少爷对那位侯府小姐是个什么心思？就算要帮那小姐解围，方法多得是，最后总归是他设计了人家，难道不该负起责任来？
少爷这心思，可比女人还难猜。
……
“你说什么？”沈氏执盏的手一颤，茶盖与杯身碰撞，发出噔的一声。
坐在下首的是个穿红戴绿的媒人，一双眼珠子骨碌碌地乱转。听见沈氏发话，身子忙向前倾，做出一副谄媚的模样来：“老奴是帮沈侍郎府上，来向贵府说亲的。”
沈氏眉头微皱。她昨夜哭了一场，眼下清明得很。她那娘家，她自是清楚，最是在意名声。
沈源与自家阿福的事，说到底也只在她与嫂子的嘴上提过，她还隐晦拒绝了。
阿福出了这事，她只道沈家必然要当前事不存在，怎料他们竟还请人来说媒？
但若沈家真有此意……
沈氏的心思又活跃起来。阿福出了这事，虽说大长公主下了令，不可声张，但那些个无聊的后宅妇人怎有不提的道理？阿福的婚事此后便艰难了。娘家若还有此意，于阿福而言，倒也是幸事。
恐怕阿福在沈源心中，是占了分量的。
沈氏轻轻放下茶盏：“张媒人，沈家如何与你说的？”
张媒婆双嘴一张，便是一段溢美之词：“贵府千金生得国色天香，容貌世间少有，这有哪个男人不爱的？那沈家公子一得见令千金，那是一颗心都放在她身上了。”
沈氏的脸色微冷。这话是何意？我家阿福难道是那等抛头露面勾人的女子？
张媒婆看她脸色不对，顿时醒悟过来，忙轻轻拍了一下自己脸颊：“哎呦瞧我这张嘴，这胡言乱语的。总之呢，沈公子那是对小姐一见钟情，非卿不娶的。沈侍郎夫妻挨不过沈公子的恳求，便让老奴走这一趟，与侯爷和夫人说上一声。”
沈氏正要说话，忽听得有人咳嗽一声。
她顿时露出焦急的神色，起身向外走去：“夫君，你怎么过来了？”
张媒婆听她这一声称呼，顿时慌了手脚，忙从矮凳上滑下，跪着行了个大礼。
一角蓝袍从她眼前划过。
魏其安在上首坐下，握着沈氏的手，让她坐在自己旁边：“你在做什么？”
沈氏轻声道：“我娘家兄长遣人来向阿福提亲。”
魏其安皱眉：“我先前说过，阿福还小，不急。”
沈氏斟酌片刻。她先前不曾与魏其安说过此事，此刻也不方便，到底说道：“也是我娘家嫂子见着阿福心喜。”
“对对对。”张媒婆忙附和，“侯爷的千金温良贤淑，哪有人不爱的，沈侍郎夫妻这也是怕好女百家求，特特与我说了，即便是做妾，他们也出得四人小轿，四十台聘礼……”
话音未落，一盏茶砰地砸在她脚边，将她的话堵在喉间。张媒婆张着嘴，看着那夫妇二人立在上首，愤怒地盯着她。
“什么做妾？你给我说清楚，什么意思？”沈氏颤抖着，平日里温柔的声音都尖利起来。
“这，这……”张媒婆看看她，又看向魏其安，见那人沉着一张脸，清凌凌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她，虽看着沉静，然而那周身浴血后的煞气如同无形的刀剑一样，直直向她压下来。
她浑身发抖，拼命磕头：“侯爷息怒，夫人息怒，老奴，老奴……”
“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沈氏又抓起一个茶盏砸在她身边。
“这……”张媒婆双眼乱瞄，眼见侍立一旁的丫鬟都对她怒目相向，慌忙道，“令千金毕竟在众目睽睽下入水救了旁的男人。沈大人说，说，说这等不清白的女子要入沈家，做妾都还是便宜……”
只听一声嗡鸣，继而头顶一凉。张媒婆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一坨带着花饰的发髻掉落在地，倏地一下，她的头发披散开来。
“啊——”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人头落地，不由惊叫起来。
“闭嘴！”沉稳中带着怒意的声音如雷鸣般滚落在耳边。
“回去告诉沈家，我魏其安的女儿，还容不得他们这般羞辱。他日若让我看见沈家人，仔细他们的脑袋！”
张媒婆屁滚尿流地被侯府侍卫丢出门去。
魏其安发了一阵火，又跌在椅上一阵咳嗽。沈氏垂着泪，慌乱地替他揉着胸口。
“青娥，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和阿福，咳咳，瞒着我什么？”
沈氏看他这副怒火攻心的模样，哪里还敢隐瞒，忙一五一十地说了。
魏其安咳了一阵，听到后面，不由发出一声冷笑。
“夫君……”沈氏呐呐。
魏其安长叹一声，半晌才道：“青娥，你对沈家……”
沈氏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却又变得坚定起来：“我原以为，嫂子是不同的，却没想到……”她哽了一下，“如此也好，我对沈家，是彻底死了心了。”
魏其安握着她的手：“我知道，委屈你了。”
沈氏摇摇头：“只是阿福……只是阿福竟要受这等羞辱。”
魏其安冷笑一声：“这天下还缺两条腿的男人吗？”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 4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