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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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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坐诊的是位面容严肃的女医生，戴着副黑框眼镜，年纪不大，看到姚窕犹犹豫豫地进来，只轻轻撩了一眼，见怪不怪。
“做人流吗？”
但凡这副模样来的，十有八九是这个目的。
姚窕垂在身侧的五指紧了又松，点点头，“嗯”了一声。
“先做几个检查，”那医生从她手里拿过医疗卡，头也不抬，自顾自往电脑里输着信息。
啪嗒、啪嗒......
室内一时只剩下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
姚窕听到自己的心跳也跟着啪嗒、啪嗒......越跳越快。
没事的，别紧张。
她安慰自己。
这是最好的选择，无声无息地，解决掉，就好了。
“未婚已婚？”
就在姚窕不停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的时候，她听到对面的医生问她。
未婚已婚？
“已......婚。”
姚窕下意识答，可说完却眼睫一跳。
对面的医生偏头看她一眼，似是对这个回答有点意外，又问：“老公没来吗？”
“嗯，他......比较忙......”
姚窕含糊其辞，心中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医生问这话像有什么弦外之音。
果然，下一秒，她就看到医生扶了扶脸上的眼镜，然后说：
“老公不在的话，今天做不了手术。”
？！
姚窕怀疑自己听错了，讷讷问：“什么意思？”
“手术需要丈夫签同意书。”
医生把医疗卡和几张检查单递给她，言简意赅地解释，声调没有丝毫起伏，却足以在姚窕心头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她只觉耳边似有“轰”的一声，浑身的血液像在一瞬间，凝成无数根细密的冰碴子，直直往脑门上戳。
今天做不了手术，她可以不用继续忐忑了。
可作为一个成年人，她竟然！竟然连独立支配自己肚子的权利都没有？！
坐在椅凳上，姚窕整个人几乎摇摇欲坠，耳边医生的声音还在继续：
“出门左拐，先去那边把检查做了，结果没问题的话，再预约个夫妻俩都有空的时间......”
“医生，”姚窕突然打断她，双手紧握成拳，像在给自己打气，“我成年了。”
医生不解，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有独立生育权，也有能力对自己负责，我要求自己给自己签字。”
一口气把话说完，姚窕平静而坚定地望着对面的医生。
而那医生显然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皱了眉，从姚窕进入这间房间后，她第一次认真打量起面前的女人。
毫无疑问，这女人的脸是顶漂亮的，不看其他，单论那双眼睛，雾蒙蒙、水灵灵的，也不知道媚倒过多少野男人，以至于要瞒着丈夫来打胎。
“不好意思，这是我们医院的规定。”
带着几分不屑，她冷冷地说。
姚窕感觉自己喉头像哽了一口气，还想再说，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
掏出来一看，是陆执！
脑子猛地嗡声作响。
她“噌”一下站起来，把脚边的椅凳也带得“咯噔”乱晃，但她顾不上这些，抓起桌上那堆检查单转身就走。
临到门口，又猛然怔住了脚步，转过来问：“医生，如果是未婚呢，未婚就不需要签字了吗？”
那医生瞬间听懂她话里的意思，面色更加不满，无情地打破她最后一丝希望：“未婚也要亲友签字。”
***
从诊室里出来，姚窕顾不上整理心头纷杂的思绪，快速张望一圈，找了个楼梯间，深吸口气，才终于接起陆执的电话。
“陆执？”
“嗯，窕窕，去过医院了吗？”
“......还没。”
“那别忘了去，我一会儿不能去接你了，临时要去北城出个差......”
他语速有点快，听着像着急去做什么事。
姚窕赶紧说：“哦哦，没事，我可以自己回家。”
那边似是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已经让小禹去你附近了，你结束后可以给他打电话。”
小禹是陆执的秘书之一。
好吧。
姚窕没有拒绝。
陆执等了一阵，听那边没再继续说话，终于还是几不可闻地叹出一口气，主动说：“窕窕，我应该下周一回来。”
姚窕一怔。
尽管看不到陆执说这话时的表情，但她一下就在脑海里勾勒出那副委屈又无奈的样子，就像大学里那么多次，他埋怨她总是把他的事排在所有人后面。
眼眶一下就酸了。
***
原定去北济大学出席会议的是陆屿，但他不知道闹什么幺蛾子，一声不吭突然飞到国外去了。
陆执威胁他让他回来，不然就把小楼送到大嫂那里去，把陆屿气得嗷嗷直叫：“昨晚上求老子给你媳妇挡枪子儿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能呢！”
不过最后陆执还是乖乖上了去北城的飞机，因为陆屿反过来威胁他，要是他敢送走小楼，他就把他婚前答应姚窕不生小孩的事告诉妈。
哼，看看谁比谁更狠！
因为天气缘故，陆执一行人到达北城的时间有点晚，北济大学安排了一位青年教师带着几个研究生来接机。
一见面，才发现是熟人。
“陆哥！好久不见。”
夏之季看上去比几年前沉稳许多，戴了副老气横秋的半框眼镜，头发留长了些，但露出光洁的额头。
陆执注意到他稍显奔放的发际线，想起姚窕前阵子在他头上发现了一根白头发，然后就疯狂嘲笑他是个“老头子”。
虽然当晚他就逮着人狠狠教训了一顿，并身体力行地证明了什么叫“老当益壮”，但那根白头发还真让他郁郁了好一阵。
不过现在他觉得，嗯，比起其他人，岁月还是优待他很多的。
这样想着，他看面前人的眼神瞬间就柔和了很多，尤其在发现他右手无名指上还戴了一枚钻戒时，脸上的笑容更甚：“之季，确实好久不见，怎么结婚了也没和我说一声？”
夏之季正被他没来由的慈祥目光看得心里直犯嘀咕，听到他这样问，夸张地“欸”了一声：“我明明告诉小窕了呀，怎么小窕没和你说吗？小窕也真是的......”
一连三个“小窕”，夏之季心满意足地看到陆执脸色倏地沉了下来，一脸“你再说一句就把你从车上丢下去”的冷漠表情。
唉，怎么都结婚这么久了，还这么小气啊！不就曾经觊觎过你媳妇一阵吗？！至于记仇记这么多年？
夏之季在心里暗自腹诽。
他把一行人领到酒店，明天与会的几位高层都已经到了，大家寒暄着入席。
在座三分之二都是学术界人士，劝起酒来倒是一点都不斯文。
陆执给面子喝了几杯，剩下都让秘书挡了。
最惨的还是夏之季，他是高校这边资历最年轻的，本来也免不了被灌酒，偏偏还叫陆执盯上了，每句话都明里暗里针对着他，听上去还冠冕堂皇得要命，逼得他想不喝都不行。
几圈下来，整个肚子都跟着了火一般烧起来，躲在卫生间抠喉催吐的时候，他都懊悔地想甩自己两个巴掌：
没事去招惹那个醋王干嘛啊！还嫌上学的时候被修理得不够惨？！
“还行吗？”
说醋王，醋王到。陆执站在水池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那叫一个毫无愧色。
“不行了。”
夏之季闭上眼，一点也不想看到这个黑心肠的东西。
“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
咬咬牙，他忍！
陆执看他一脸憋屈的样子，忍不住扬了扬嘴角，好心提醒他：“你手机在响。”
夏之季闻言，从洗手池里抬起头，扫了眼屏幕，晕乎的意识清明了点。
“哎呀，这不是我的北北吗？是不是想爸爸啦，快让爸爸看看今天有没有长高高呀......”
陆执本来洗完手准备往外走，乍听到夏之季这声调、这语气，浑身一阵瑟缩，脚步都忘了迈。
“陆哥，你快看，”夏之季突然一把搂过他的肩膀，把手机屏凑到他面前，“我儿子，可不可爱！”
......哪里可爱了。
陆执瞅一眼手机屏上的小肉球，丑兮兮、皱巴巴的，况且这才几个月大啊，能听懂人说话吗？
他嫌弃地把夏之季的手从他身上摘下来，丢下一句“嗯，比你可爱多了”就转身离开了。
剩下半场饭局，陆执吃得心不在焉，脑海里总是时不时回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个婴儿。
如果他和姚窕能有个孩子，一定比他好看上千倍万倍！
他和......姚窕......的孩子......
孩子......
他又一下想起昨天晚上，自己提到这两个字时，姚窕在身下瞬间僵直的反应，多么诚实。
天知道他当时有多想狠狠地惩罚她，把自己深深灌进她的身体里，叫她永远和自己绑在一起，永远也别想逃离自己。
呵，他忽然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有些恶趣味地想，如果他现在告诉姚窕，他反悔了，反悔当初答应她婚后不要孩子，不知道姚窕会是什么反应？
***
会是什么反应呢？
千里之外的姚窕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告诉陆执，她怀孕了，但是她想打掉这个孩子，陆执会是什么反应呢？
四周是寂寂无声的黑夜，没有人可以解答她心中的惶惑。
姚窕翻了个身，透过微弱的床头灯，隐约可以看见对面墙上，她和陆执的巨幅婚纱照。
她伸出一根手指，隔着空气，轻轻划过陆执的眉眼、唇角、喉结......
这个男人还真是左看右看、横看竖看都觉得好帅呀！
也难怪当初，自己一眼就看上他了。
那么明媚、那么清雅的男孩子，就该永永远远遥挂天边，让她在和他一起开学生会大会的时候，偷偷拍几张他侧脸的照片；让她偶尔凑巧在校园小道上遇到他的时候，冲他的背影行一个长长的注目礼；让她在他发与她无关的朋友圈的时候，点一个小小的赞.
就好。
可是啊，他偏偏和她搅和到了一起......
姚窕又翻了个身，双眼望着虚空的天花板。
好久好久之后，才叹出口气，但愿，明天的谈话顺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