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憨憨》七月楝

9、第 9 章

　　陈然看见洪妩脚边的行李，“我住在六楼，房子有些老，没安装电梯。”

　　“没事，不重。”洪妩压了压袋子，“这是我的全部家当，我怕丢了。”丢了找谁哭去。

　　“我帮你提吧。”陈然弯腰，手捏住尼龙行李袋的一小角。

　　洪妩愣愣看着眼前白皙纤细的手，回过神来，忙摆手道：“别别别！你还穿着高跟鞋，别把你摔了，行李真的不重。”

　　一道身影越过两人，像拎小鸡一样轻松拎起洪妩的行李袋，三两步迈上了台阶，回头冷淡看了她俩一眼，“还走不走？”

　　“走！”

　　陈然和洪妩连忙跟上。

　　这栋楼是一层两户的格局，楼道有些窄，林唯单手提着行李袋就把楼梯档严实了。

　　“林唯男友力max！”陈然虚握着绣花拳，比了个大力水手的姿势，还没比划到位，反倒自己先笑了。

　　清脆的笑声在楼道回旋，洪妩听得心颤颤，脸颊烫烫的，心里吐槽自己一声变态，掩饰地低下头去，借着头发遮挡。眼尾扫到陈然那头黑瀑布似的及腰头发，在光线昏暗的楼道里依旧难掩光泽感，又有几分自惭形秽。

　　“小活。”林唯脚步不虚气不喘，甚至渐渐拉开了很她俩的距离。这个时间点有些晚了，一路上来，只有三楼301敞开着二道门，传来电视的声音。

　　“我可追不上你。”陈然左手搭上磨得光滑的楼梯扶手。

　　“我先上去等你们。”林唯打完招呼，三两跨步就看不见踪影。

　　这体力！体育生见了都得跪。

　　“我俩慢慢爬吧。”洪妩随着陈然的节奏，慢悠悠往上。

　　“你在威棣是哪个部门的？”陈然问到。

　　洪妩偏头，对上一对琥珀般清澈的眼瞳，上班也能带美瞳的吗？疑问一闪而过，自己的脸颊又开始发烫了，“我今天下午刚面试了清洁部，还没入职。打算先租好房子。”

　　陈然迟疑地点点头，委婉道：“我想要找一个稳定长租的室友。”

　　正想表达一下自己长租的意愿，楼顶传来尖锐的声音。

　　“你是谁？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放进来，我就说要把王大爷炒了换个年轻的保安！”

　　陈然一听见这声音，忙加快步伐，高跟鞋哒哒哒往上跑。

　　站在五楼楼梯中段的平台，仰头瞧见林唯双手束在胸前站在楼梯口，肱二头肌紧绷，抬着下巴，睥睨地瞅着站在601门口穿着宽松睡衣的中年女人。

　　静默对峙几秒，林唯的单眼皮一眯，缓缓提起膝盖，以膝盖为轴，脚上的铆钉靴像一记重锤，击飞挡在楼梯口的金属桶。

　　哐当一声，桶变形趴在墙角，圆圆的桶盖咚咚咚在地上滚了几圈咚地一声倒下。

　　林唯傲慢地放下脚，比划出中指，放话道：“下次再档楼梯口，老子把你家拆了！”

　　中年女人气得差点心梗，“你——”她偏头瞧见陈然，“呸！贱人！”哄地一声把门关上。

　　??！林唯一脚踹在她门上，“懂不懂礼貌！嘴巴真臭！”

　　“这什么邻居呀！”洪妩气坏了！这人这么骂陈然。

　　“别理她。”陈然神色平静地掏出钥匙，打开了602的门，“欢迎参观。”

　　洪妩刚踏入陈然的房子，就感受到一种柔和的放松感，原木色的木地板，暖黄色的灯，布艺沙发上几个丑萌的粗毛线编织抱枕，搭配着有着锈迹斑斑铁窗护栏的古早味阳台。

　　陈然带着她俩进了准备出租的客卧，“我之前当书房用，没准备床。”

　　客卧不算大，十五六平，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段也不算小。

　　“你自己住，突然找人合租，是因为邻居？”林唯双手束在胸前，背靠着墙，漫不经心地问道。

　　专心打量客卧的洪妩回头瞧门边的两人，视线停留在陈然身上，灵动的眼珠子转了转，好奇等待答案。

　　“对。”陈然坦白道，“隔壁那户之前在国外，这一层只有我这户，挺清静的。现在回来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天天堵我门前。”

　　所以，高武力值的林唯更适合当陈然的室友。洪妩有些失落，转头假意看窗外的风景，却惊奇地发现楼下种着一棵榕树，老爷爷老奶奶们摇着蒲扇，在树下纳凉。

　　“我可以帮你解决掉隔壁的麻烦，但是我只能短租。”林唯说道。

　　“我可以长租！”洪妩连忙回头，虽然她解决不了隔壁闹事的邻居，但是骂几句回去还是行的。

　　陈然有些犹豫，“我比较龟毛，室友守则我这里有三条，第一条共同承担房屋公共区域和各自房间的整洁，第二条尊重彼此的隐私，不要随便带其他人回来，第三条每次用完厨房要深度清洁，我害怕小强。”

　　“我OK！”洪妩满口应承。

　　林唯耸耸肩，“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陈然看看林唯，又有些抱歉地看向洪妩，“就按先来后到？林唯先提出来要看房子。”

　　洪妩挤出笑容，“是应该先来后到。”

　　“房租多少？”林唯问。

　　“这附近这样的客卧合租市场价每月三千二，因为隔壁邻居的问题，我只收一千。”

　　这价格太公道了！上哪找这么便宜地段这么好的房子！洪妩心疼得面容都扭曲了。不行，她要离开这，不然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

　　“邻居再能搞事，在我眼里也是小事。”林唯的目光扫过洪妩，“这么好的房间出租一千，你不心疼？”她目光挑衅地看向陈然。

　　洪妩捕捉到林唯眼里挑衅的意味，有些诧异，然而陈然似乎毫无察觉。

　　“一个是出于安全考虑，另外是我不想耗费精力在处理扰邻这件事上。”莹白的手掩着粉唇，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她堵我家门，我大半夜回来还得跟她周旋，理又讲不通，打又打不过。找个室友，是我目前想到的最好的法子。”

　　洪妩尽量减轻自己的存在感，从两人中间穿过门框。

　　她刚走到客厅中间，听到林唯喊她：“喂，那谁，要不我俩买个上下铺住一间吧？”

　　“好！”洪妩半分都没犹豫。

　　“可是，”陈然皱起眉头，“我这房子只有一间卫浴。而且，我会在浴室待很长时间。”

　　“不碍事，我洗澡十分钟，实在不行我在公司洗。我是短租，没住几个月就要搬走，她可以跟你长租。我俩也不占你便宜，一人给一千房租。”

　　洪妩点头如捣蒜，“我没问题！”虽然身家加起来不足一个月房租。

　　陈然想了想，松口笑道：“也算是一场缘分。一人八百，说好了，多给我不收。”

　　“行！那就八百。”林唯爽快道。

　　“我的行李可以先借放在你这吗？”洪妩有些心虚地指着还放在阳台上的行李。

　　“你随意，我给你们拿钥匙。”陈然爽快道。

　　趁着陈然进房间拿钥匙的间隙，洪妩走到阳台提起行李，提到客卧里，放在不挡路的角落里，顺便仔细瞧了瞧房间，探头问林唯：“你觉得床要朝哪个方位？听说不能正对着门，也不能放在梁下，哦，这房顶没梁，挺周正的。要不，放窗边靠着墙？”

　　“随便。”林唯双手飞速回复着信息，一心两用地敷衍着新上任的室友。

　　陈然把钥匙分给她俩，上面还挂着最近很火的labubu挂件。

　　洪妩伸出双手虔诚地捧着，“我会爱护好它的！”

　　林唯堪称暴力地卸下来，冷淡道：“我不喜欢这玩意。”

　　空气莫名地凝滞，洪妩尴尬地拉住林唯的胳膊，跟陈然说：“那我们明天买了床再过来，你早点休息，不打扰你了。”

　　陈然客气地把两人送到门口。

　　对面的二道门半阖着，门缝里露出一只窥探的眼睛，把洪妩吓得够呛，头皮发麻。

　　“看什么看！”林唯直接上去，一脚哐当踹601的防盗门上，对方连忙把二道门关紧。解决了麻烦，她回头交代陈然，“门锁紧，我就在附近，有事给我打电话。”

　　从楼道出来，洪妩朝林唯躬身，正式道谢，“林唯，谢谢你，我刚来阳市，人生地不熟，每次遇到你，都是你帮我。”她诚恳道：“我真的很感激。”

　　“啧，讲这些！”

　　林唯蒲扇一般的厚实巴掌直接一巴掌扇在洪妩头上，将洪妩扇傻眼了。

　　“你住哪？”林唯掩饰地移开视线，忽略被她打得披头散发的洪妩。

　　“我，”洪妩拨开挡住眼睛的头发，踌躇片刻，“想找个地方凑合过一晚，一下子就天亮了。”她连一个月的房租都凑不齐，舍不得再掏钱住青旅。

　　“要不，跟我凑合一晚？我就住公司洗车房，有床有沙发，你挑一个。”

　　洪妩咧开嘴笑了，“好。”自己真的很幸运。

　　临近十一点，面馆早关了门，卖水果的杂货店老板困倦着眼守着店，街上的行人算上洪妩和林唯，几个手指头就数过来了。

　　林唯站在水果摊前挑了两个又大又红的红富士，付了钱，抛起一个，直接塞进嘴里，另一个递给洪妩。

　　洪妩捧着苹果，天人交战一番，小声提醒她：“还没洗。”

　　林唯拿下苹果，面无表情地撩起下摆，擦了擦，“干净了。”亮出整齐健康的大白牙，咬上一大口。

　　两人一路走过两条街，只有三家店还开着门，除了那家水果店，两位两家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再过一个红绿灯就到威棣集团了，林唯把啃干净的苹果芯随手一抛，抛进绿化带里。

　　“嘶！”

　　她停下脚步，像回应某种暗号，“嘶？”

　　洪妩一头雾水，就见矮灌木中高壮的棕榈树后走出来一个高瘦的男人，长相带着点邪气，灯光下瞅着有点黑，眼尾轻佻。

　　林唯拍了拍手，语气熟稔，“等多久了？”

　　“一直都在，她怎么样？”

　　“挺好呀，不是跟你说了吗？”

　　“要我动手？”

　　林唯摆摆手，“小问题，我搞得定。”

　　严海审视一番她脸上的表情，“尽快。”

　　林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鸡毛蒜皮的事。”

　　“跟她有关，都不是小事。”

　　“知道啦！”

　　正好绿灯亮起，林唯率先走上斑马线，背脊僵直，头也没回。

　　洪妩回头瞧了男人一眼，连忙跟上林唯，她侧眼打量林唯，有种气压变低了的冷漠感。但是过了红绿灯，这种感觉又消失了。

　　林唯带着洪妩钻进灌木丛里，“别被摄像头拍到。”

　　洪妩一脸茫然，猫着腰跟在她身后。

　　两人做贼一般地东躲西藏，猫到了威棣集团的停车场入口。

　　洪妩指着怼脸拍的摄像头，“这里有摄像头。”

　　林唯凑上前去，咧开全口城墙般的大白牙，“耶！”还搭配了一个剪刀手，比划完笑容一收，冷酷淡漠，“走吧。”

　　洪妩跟在她身后，走了几步，又退回来，怼到摄像头前，“耶！”像模像样。

　　“傻不拉叽！”冷酷淡漠的林唯被逗笑了。

　　洪妩也跟着笑起来，“不是开门咒语吗？”

　　“今晚我哥们值班，跟他打个招呼。”

　　“好吧！”出糗了，洪妩摸了摸鼻子。

　　威棣集团的停车场跟进迷宫似的，走到哪瞧着都一个样，除了柱子就是停车位。

　　林唯用脚步丈量车位的宽，“轻轻松松一辆越野车。”

　　深夜的停车场空空荡荡的，写字楼和酒店楼贯通，两人一直走到酒店楼下。

　　洗车房挨着电梯，在停车场最角落的位置，冷白色的敞亮灯光，地面干净，设备崭新。

　　林唯将身体抛向冷灰调的真皮沙发，毛毛虫般蠕动，脖子贴合沙发扶手。掏出手机，刷起短视频。

　　“自便哈。”

　　床呢？洪妩环视三面围墙的洗车房，只在角落里找到一张收起来的折叠床，“这就是床？”

　　林唯像岁数已高的老太掀起耷拉的上眼皮，“对啊，喜欢的话随便躺。”

　　“有地方洗澡吗？”天气热，一天都在外面奔波，浑身黏腻的不舒服。

　　从工装裤的裤兜里摸出工牌，抛给洪妩，“电梯上三楼，有淋浴间。”

　　洪妩走进金碧辉煌的电梯，刷了工牌才能按下三楼的按键，浮雕的金属电梯壁，光亮照人，还有一股沉稳低调的木质香气。

　　换洗的衣服用干毛巾包裹紧，洪妩轻手轻脚地踏出电梯。

　　“欢迎来到三楼，游泳池健身房私浴SPA以及私人会所，客人您想体验哪一项？”

　　没想到这么晚还有服务员，洪妩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突兀，“请问淋浴间在哪？”

　　服务员伸长手臂，五指并拢像风车的转盘指向游泳池的方向，恭敬道：“里面有淋浴间。”

　　仓促掀起挂帘，洪妩闪身躲进挂帘后，遮挡住服务员的视线，才松了一口气。开始打量起四周。

　　日式玄关一般的换鞋区，原木鞋柜最上层放着一排用棉麻布袋装着的防滑拖鞋，洪妩挑了双自己鞋码的换上。踩着木质地板往里面走，指示牌标向最里面的恒温泳池，洪妩侧耳能听到清泠泠的水声。

　　在走廊中段，找到了她想去的淋浴间，推开日式推拉门，干爽整洁的大淋浴间。

　　干湿分离做得很好，洪妩轻手轻脚地把换洗衣服放在诺大的米黄色大理石洗手台上，半面墙的镜子里，她的面容美得像顶级摄影师出品的时尚杂志封面。

　　狠狠臭美了一番，洪妩才挑了最后一间淋浴隔间，站在磨砂玻璃隔出来的淋浴空间里，花洒头喷洒出来的水量大而且力度适中，跟按摩似的。

　　墙面的浮雕凹槽里放着洗护用品。

　　美美享受完这一切，再从抽屉里找到戴森吹风机，浑身香喷喷的洪妩，脚都是打飘的。

　　推开淋浴间的门出来，再听到游泳池悦耳的水声，洪妩忍不住好奇连淋浴间都这么奢华的酒店，恒温游泳池是什么样的？这么晚了，应该不会有人了吧？

　　她轻手轻脚地往尽头的游泳池走去，水声越发清悦，扑通的入水声。她探头，空阔的室内，清澈蔚蓝的游泳池，尽头是一大片落地窗，室外灯火璀璨。

　　诺大的泳池里只有一道凌厉破水的身影，宽肩窄腰搭配浑身精健的肌肉，堪比艺术雕像。

　　力量与美的手臂像摆动的船桨贴着水面，带动躯体顺滑游动。

　　这场视觉盛宴，让人舍不得离开，就像现场观赏一场冠军级别的体育赛事。

　　哗啦！

　　洪妩的视线和芙蓉出水的艺术雕像对上，无情傲慢的眼神。

　　“谁让你进来的？”

　　洪妩内心反感他质问的语气，“这里是酒店的游泳池，我想来就来！”

　　廖邵阳踩出水面，池水自上而下淳淳流动，汇入排水口，他睥睨着闯入者，“工牌拿出来。”

　　蛤？洪妩瞪圆了了眼，转头就跑！

　　还好她溜得快！出了电梯，洪妩才敢大口喘气，披着干爽清香的头发走到林唯面前，把工牌递回给她。

　　“洗个澡，还带喘的？”林唯接过工牌，瞥她一眼。

　　“在游泳池撞到一个男的，让我把工牌拿出来！”

　　“卧槽！”林唯鲤鱼打滚坐起身，“你去游泳池啦？”

　　洪妩心虚道：“我就想着看一眼。他不知道我是谁，工牌我没拿出来。”

　　“长什么样？”

　　“挺帅的，身材挺好。”

　　林唯瞬间挠心挠肺，试探道：“看着好相处不？”

　　洪妩摇头，“很傲慢。”

　　“卧槽！槽！”林唯闪身到角落里，翻出背心短裤，飞奔向电梯，猛按几下，电梯一到，立马冲了进去。

　　洪妩坐立不安地等在原地，十分钟不到，叮一声电梯门开。

　　两位壮汉架着头发湿淋淋往下滴水的林唯，丢了出来。

　　洪妩赶紧上前，“我是不是闯祸了？”

　　林唯把长发拨的脑后，一脸风轻云淡地摊手道：“酒店电梯的权限被取消了，以后上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