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憨憨》七月楝

7、第 7 章

　　“刚才那位是？”

　　“我们汤总，威棣集团的技术总监。”

　　大堂经理接过服务生送过来的餐盘，压着窄裙半蹲下，服务周到地给洪妩摆放餐盘和餐具。

　　面前突然出现精致的饭菜和甜点，洪妩连忙捂住钱包，“我没点吃的。”

　　“汤总吩咐的，您放心吃。”

　　“不用钱呀？”洪妩确认到。

　　“汤总已经买单了。”

　　“他——”洪妩看向汤总消失的方向，“谢谢。”她拘束地拿起叉子。

　　“您慢吃，有需要随时叫我。”大堂经理转身离开，体贴地给她留下自在的空间。

　　白瓷碟里一份让人很有食欲的番茄肉碎通心粉是主食，旁边一碟火腿蔬菜水果沙拉和一小块抹茶蛋糕。

　　味道超赞，好吃到飞起！

　　洪妩一口接一口，吃得干干净净，还有几分意犹未尽，想再炫一份。但是钱包伤不起！

　　吃完，她跑到前台跟大堂经理道谢，“谢谢，食物很美味。”她腆着脸问到：“请问酒店这里招工吗？”

　　专业素养极高的大堂经理顺利切换成抱歉的表情，“抱歉，酒店归属威棣集团旗下，所有的招聘是集团统一安排。您有意向的话，可以登陆我们的官网。”

　　“太感谢了。”洪妩立马从牛仔裤的裤兜里摸出手机，打开浏览器搜索，“请问你们的官网是？”主打一个一事不烦二主。

　　大堂经理倾身凑上前，身上淡淡花香调的香水萦绕住洪妩，修长白皙的指尖点了点洪妩搜索到的其中一条链接，“这里进去。”

　　洪妩连忙躬身，“谢谢。”捧着手机朝门口走去。

　　“女士留步，我帮您打个车。”

　　“不用不用。”洪妩连连摆手，“我就在这附近。”就在这附近派传单。

　　“那您小心慢走。”

　　耽搁了这么一会，已经十一点半了，头顶的太阳威力十足。洪妩鬼鬼祟祟地左顾右盼，从双子楼的另一侧绕了一大圈，再从威棣集团办公楼恢宏气派的前门遛过去派发传单的台阶。

　　幸运的是，台阶上没人了。她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中分男他们应该是走了。

　　当她撅着屁股，把藏在灌木丛里的传单取出来时，一转身，对上两位神色严肃的城管。

　　然后传单全部被没收了！

　　“还好我们多巡了几圈，这还有漏网之鱼呢！”其中一位城管跟另一位如此说道。

　　工钱没了！洪妩晴天霹雳般，摊开腿在台阶上摆烂。

　　“别赖在人家大公司这，也别再乱派传单了，这些花花绿绿的传单影响阳市的市容市貌！”

　　洪妩面容僵硬地抬起手机，亮起屏幕，有气无力道：“我找工作呢。”

　　“人模人样的年轻人，就该找份安定的工作，好好干！”另一位城管认真脸的鼓励她。

　　人模人样的年轻人，硬生生被学历要求砍掉了99.9%的就业机会。

　　威棣集团这家公司是真的变态，连本科学历的可投岗位都少得可怜，更不用说她这种只能算高中毕业的。

　　剩下的0.1%岗位，剔除电梯维修、电工等这类技术性强要求的，剩下的就是清洁工和保安的岗位了。

　　洪妩认真思考过后，发现自己跟这两个岗位还是挺适配的。但是从刚威棣酒店保安的壮硕身形来看，她大概率会因为看起来没那么安全在简历环节被筛掉。

　　所以她毅然投递了清洁工的岗位。

　　打了个电话给派传单的人交代了前因后果，洪妩脚步沉重地朝地铁口走去，寻思着中分男和花臂男会不会在住宿的地方守株待兔。

　　那地方是住不得了。但是她得回去拿行李。

　　然而，地铁里强大的冷气刚席卷全身，散去浑身的燥热，洪妩的手机便响了。

　　她拿起手机，一个陌生的座机电话，归属地阳市。

　　“喂，您好。”踩着楼梯往下走。

　　“请问是洪妩洪女士吗？”

　　“是我。”

　　“我是威棣集团的HR，看到您投递我们清洁部的岗位，想跟您确认下，您的年龄是二十岁？出于个人真实意愿投递清洁部的岗位吗？”

　　“是的。”

　　“咱们清洁部的平均年龄在三十七岁，公司对于员工的文明语言和行为有较高要求，您这边能否接受？”

　　“可以的。”

　　“那您什么时候方便过来面试？会有试工的环节。”

　　“随时！”洪妩收回踩到下一级楼梯的脚，眼睛放光，“我现在就在威棣集团楼下！”

　　电话那头轻笑一声，“抱歉，这个点快午休了，我跟您约下午三点半可以吗？辛苦您在附近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没问题，谢谢！”洪妩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激动得差点在地铁口吼两嗓子。

　　不得不说地铁口的冷气是真舒服，坐在楼梯阶上，没一会浑身的暑气便都消散了。只是刚觉得凉快，往来的人突然多起来，不好再占着楼梯，便起身顺着楼梯往下走，去了711便利店。

　　便利店里的快餐不便宜，鸡排紫菜饭团一个不到拳头大，就要十二块。洪妩还没咂舌完，一双手接着另一双，探入冒着冷气的冻柜里，快准狠地做出选择。这些穿着体面的精英们，甚至连店员加热快餐的一分钟里，都严肃地捧着手机，不停回复着信息。

　　匆匆地来，匆匆地走。店里只剩下洪妩一个客人，对着隔板后的关东煮，陷入极度的拉扯中。

　　三块钱一个的茶叶蛋，两块钱一捆的海带，五块钱一份的麻辣烫，还有香辣鸭血……

　　刚享受过一顿大餐的洪妩又有点馋了。

　　“要来一点吗？”店员是个高个子的男生，看着应该是趁着暑假出来兼职的学生，虽然面容青涩但是朝气满满。

　　“我刚吃饱。”洪妩强迫自己收回视线。

　　“刚和你来买水的男的，跟你是什么关系呀？”

　　“啊？”洪妩抬头，对上他欲言又止的双眼，连忙撇清道：“我不认识他。”

　　“他和另外两个男的经常在这附近派小卡片，不是什么好人。”店员提醒到。

　　“他们经常在这吗？”洪妩有些害怕。

　　“经常过来，我刚还听到他们要去围堵一个女的，这三人都已经在地铁黑名单里了，三番两次在车厢里猥亵女生。”

　　“围堵一个女的？”洪妩眼神慌乱。

　　“不会是你吧？”店员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

　　洪妩三言两语解释道：“我刚躲进威棣集团的酒店才没被抓。”

　　“你运气挺好，威棣酒店可不让人随便进的，阳市最有钱的人都在那上面租了套间，听说玻璃都是强化版的，导弹都击不碎。”

　　洪妩一听就笑了，“那窗户还能打开通风吗？”

　　“嘿，就是一种说法。国内安全着呢。”他朝洪妩眨眨眼，“不过，”他压低声音，分享秘密一般，“投资鬼才廖元就住威棣酒店，最大的套房。”

　　“你怎么知道？”

　　“那三个男的说的，所以说他们三不是什么好人，鬼鬼祟祟，天天过来站点。”

　　“廖元是？”

　　店员呆滞两秒，“你不知道廖元是谁？”

　　洪妩摇摇头。

　　“你刚来阳市的吧？廖元是谁你都不知道？十八岁就靠投资挣了百亿身家的人，京都那最有名的沅水乐园，他是大股东，国内最火的三大电商平台，天使投资人都是他，这些还都是明面上的，冰山一角。”

　　“威棣集团跟他有啥关系？”

　　“他爷爷创建的威棣集团，房地产起家，现在搞前沿AI科技。说来也可惜，廖元每年只拿股票分红，不参与实际运营。”

　　“优秀的投资者不一定是优秀的经营者。”

　　“也不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上面还有两哥哥，威棣集团现任董事长是他大哥，太子爷是他二哥的儿子廖邵。”

　　“那他二哥？”

　　“六七年前吧，在国外出车祸夫妻两人都没了，剩一独子。听说廖家老太太心疼孙子，就选定廖邵当威棣集团的下任掌权人。”

　　“威棣集团姓汤的技术总监？”洪妩有些不确定。

　　“汤尧！他跟廖邵不相上下，虽然在威棣集团打工，但汤家拿的股票也不少，而且，”他压低声音，“汤家大多从政，高官。”说完直起身，唏嘘道：“就这一位呀，家里路都给铺好了，却对当官没兴趣，非要出来跟牛马卷，挣那千万年薪！”

　　这天文数字，洪妩听着倒吸一口气，啥概念，换成现金能砸死她，“牛马最怕遇到这种，天生赢在起跑线了，还这么努力。”

　　“能当威棣集团的牛马，钱和闲至少占一位。”店员笃定地说。

　　洪妩信了，暗暗卯足了劲，打算下午的面试好好表现一番，挤进去威棣集团，当位有钱或者有闲的牛马。

　　冷气不断冒出的自动玻璃大门前，洪妩被保安大叔拦下。

　　保安大叔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劝她：“你在外围偷偷派传单就算了，可千万不能进去里面派，你在外面，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体谅你挣几个钱不容易，要是放你进去了，我这饭碗得砸了。”

　　洪妩尴尬得想摸鼻子，“谢谢大叔，但是，我不是来派传单的，我来面试的。”

　　“面试？”保安大叔看她手里确实没带传单，还是有些犹豫，“不忽悠我？”

　　“我发誓！”洪妩拿出手机，给他看面试通知，“你瞧，HR给我发的。”

　　“嘿！好事！”确认完，保安大叔让开路，指着玻璃门后，“进去吧，在前台登记一下。”

　　“谢谢大叔。”

　　洪妩腰杆笔直地走进冷气十足的宽敞大堂，挑高十米，走入其中仿若沧海一水滴。

　　“下午好。”妆容精致，发丝一丝不苟梳在脑后的前台招待露出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下午好，我是来面试的。”

　　洪妩把手机屏幕推到她面前。

　　“好的。”前台敲了几下键盘，确认信息到，“是洪妩洪女士？”

　　“是的。”

　　“已经通知您的面试官下来接您，麻烦您在招待区稍等片刻。”

　　顺着前台的手势，视线落在角落里待客的沙发区。

　　洪妩刚坐下，体态端正身材标志的年轻女招待便端上来一壶花果茶和一碟小点心。

　　“您慢用。”

　　洪妩受宠若惊，连忙躬身道谢。这待遇，只有在喊您尊贵的客人的酒店才能享受到。

　　“我是来面试的。”

　　四目相对，年轻女招待莞尔一笑，桃粉色眼影晕染开一对弯弯月牙，“前台已经帮您登记好了。”

　　没弄错就好。洪妩安心地倒了一杯花茶。

　　正想倒第二杯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洪妩回头，穿着湖蓝色制服的胖大姐朝她走过来，连忙站起身。她刚站起，对方却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来面试的？”王大妈开口问，视线却落在桌面上的点心盘上。

　　“对，我叫洪妩，面试清洁工。”洪妩不动声色地将点心盘推到她面前，还端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花茶。

　　王大妈笑得牙龈都露出来了，“你这机灵的，面试前台也使得。”她一口一块点心塞进嘴里，“只要你是个实在的能干活的，我就能拍板把你留下。”

　　洪妩正想接话，眼角瞥见茶点桌旁的招待翻了个朝天的大白眼。

　　指甲盖大小的点心，也就塞塞牙缝，王大妈把杯子里的花茶一口闷，“这玩意，我真喝不惯。”她放下杯子站起身，“走吧，我带你去楼上试工。”

　　洪妩连忙跟上她，“怎么称呼您？”

　　“都喊我王大妈。”

　　“王大妈，面试有几轮呀？”

　　王大妈摆摆手，按下电梯按钮，“就我这一轮，招清洁工而已，你是高中学历吧？”她对着光亮的电梯门照镜子，叉下腰，摸下脸。

　　“对。”

　　“我想找个大学毕业的。”

　　洪妩心一紧，又听她说道：“但是你年轻看着有朝气，那几个大学毕业的，老气横秋的，找不到工作才来我这，还一副苦命脸，对着那脸我心堵，算了，不计较这些，能干活就行。”

　　“我能干活，做事也细致。”洪妩连忙推销自己。

　　叮！电梯到了，电梯门一开，洪妩感受到来自王大妈的一股冷气压。她的视线越过王大妈，探头往电梯里瞧，满脸惊喜。

　　能容得下二十多人的电梯里，深蓝色连裤工装的林唯姿态懒散地靠着电梯墙，单手搭在扶手上，怪异的铆钉皮靴双脚交叠。她桀骜的单眼皮扫过王大妈和她身后有点熟悉的面孔。抬脚走出电梯。

　　两进一出，临走前，林唯回头瞧王大妈一眼，“才面试呀？这是第几个？我师傅上午面试了三个，快的话明天就能发offer了。”

　　王大妈瞧着林唯那一脸的幸灾乐祸，气得啐了一声，指尖发白地猛戳电梯的关门键，待门关紧后，从喉底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气死我了！”她转头语速很快的低声叮嘱洪妩，“待会刷完厕所，地板、洗手台和镜子要用干毛巾抹干净，不能有丁点水渍！马桶后不能藏污纳垢，冲水按钮不能有指纹。墙上的香薰器要装满，还有，所有清洁工作拧干了水份，原模原样放回工具房！”

　　洪妩睁圆了眼，喜悦的光芒藏也藏不住，这妥妥的考前发答案呀！

　　她连连点头应承。

　　有王大妈放水，洪妩交了接近满分的答卷。

　　王大妈猛地一挥手，身上的肥肉颤了颤，“行了，你先回吧，我要立马去找HR，今天下班前把offer发给你！咱们清洁部的名额可不能被那家伙抢了去！”

　　“那个，工资待遇？”

　　“HR回头会找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