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劫》钟晚晴

5、第 5 章

　　隐隐的谈话声由远而近地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也渐行渐近，在宿舍门口停下。钥匙插入门孔转了两圈，门就被推了开来。
　　叶西抱着叶小白缩在沙发上，看着殷澜带着刚刚逃命的那个男人走了进来。
　　那个男人原本是穿着一身白T恤配牛仔裤，此刻浑身上下都被鲜血和泥土浸染地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左手掌似是受了伤，正用右手紧紧地捂着，却依旧有血液顺着手指缝滴落，随着他的走动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板上。
　　那地板是昨夜殷澜拖干净的。即使刚认识两天，她也能从他的生活习惯中看出他是个有洁癖的人。
　　可此刻他却仿佛视而不见似的，还一个劲儿地笑着请那个男人到沙发上就坐。
　　他脸上的笑容实在是渗人的很，叶西连同叶小白都抖了一抖。
　　那个男人也看到了沙发上的叶西，似是有些意外，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了许久，面带惊喜地问：“叶西？...你是叶西吧？”
　　叶西被他问的一懵，难道是她认识的人？看他的年纪与她相仿，难道是她小学同学？
　　她绞尽脑汁地想了很久，实在是在脑海里找不到这号人物来。她本来就有些脸盲，加上从小父母不在家，她只在这所小学读完了小学，初中时就去了外婆那边的镇子上读书，在老家认识的男同学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我是唐璨呀，你小学同学。”
　　小学同学唐璨迫不及待地自报家门，叶西却因为实在记不起他小时候的模样，而只能面露尴尬而不失礼的笑容。
　　“你不会把我给忘了吧？”
　　“我们小学时可是同桌，你上课借我的哆啦A梦漫画书偷偷看，我还帮你打过掩护呢...”
　　“......”
　　唐璨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的小学趣事，但是时隔太久，叶西却只能零星地想起一些片段。往事不可追，却让人在回忆时心生向往，渴望留在那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
　　叶西的脸上也不由露出一丝缅怀的微笑来，下一秒，她在殷澜淡淡瞥过来的目光里迅速地收敛了笑容。
　　唐璨没有留意到她的神色变化，还在喋喋不休地讲着他们儿时的校园趣事。
　　殷澜从储物柜里拿了医药箱走过来，坐到他们俩中间，打断了唐璨未尽的话语。
　　唐璨这才从见到小学同学的欣喜中缓过神来，想起从始至终他都还没问过这位将他从丧尸群里救出的救命恩人的名字，有些尴尬地开口：“瞧我这脑子，还未请教医生您的名字呢？”
　　“殷澜。殷商的殷，波澜的澜。”
　　“哦哦...我叫唐璨。唐人街的唐，璀璨的璨。”在逃命的过程中他摔了一跤，左手掌被石头划伤了，此刻他受伤的左手正被殷澜握着处理伤口，他的右手被解放了出来，挠头时抹了满头的血迹，傻愣愣地很。
　　殷澜漫不经心地一笑，专注于手上的事情。
　　不得不说，虽然殷澜是个变态，但身为医生，在专业方面的确是不容置喙。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他就处理完了唐璨手上的伤口，动作干净利落。
　　“看你这样子，应该逃了好几天了吧？”他一边收拾医药箱，一边似是不经意地问。
　　唐璨点头，逃窜躲避了两三天，遇到的都是些不人不鬼的像是电影里的丧尸，好不容易碰见两个活人，忍不住一吐为快。
　　“可不是吗？我人在外地，听说老家爆发了疫情，很是严重。前些日子又突然联系不上家里人了，实在是很担心，就紧赶慢赶地回来看看。谁知到了市里，被告知这边好几个镇子都被封锁了进不来，我就偷偷地托人带我走了一条小道到了镇上。”
　　“可镇子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在回家的路上却碰见了好些人。不，那些都不能再叫做人了。丧尸，对，就是像电影里演的那种丧尸，见着活物就扑上去啃咬的那种。我东躲西藏地被这群家伙追了整整两天。”
　　“真他妈的...”说到此处，他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他目光一转，看到叶西左手手腕上也被包扎着，忍不住问：“叶西，你这手是怎么了？也受伤了？”
　　叶西一愣，捂着伤处，下意识地就看向殷澜。殷澜闻言眉梢一挑，好整以暇地等着她回答。
　　叶西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敷衍道：“对呀...跟你一样，逃跑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哈，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连受伤的地方和原因都一样。诶，这位医生是你男朋友吧？”他促狭一笑，还有心情八卦起来。
　　“不...不...不是，他不是我男朋友。我男朋友叫陈昇，昨天和我吵了一架，开车回省城去了。”
　　她急忙摇头解释，似是不想与殷澜扯上任何关系。
　　“不好意思啊！我之前听我们小学同学说，你今年过年要结婚了，看到你同这位殷医生在一块儿，以为是你男朋友来着。”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聊天到此就结束了，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殷澜从储物柜里掏出一瓶水和几个面包，放在唐璨面前的桌上，打破了这突然尴尬的场面，笑道：“想必你也饿了，吃些东西吧。”
　　唐璨这两天几乎都是躲在山间树林里，什么东西都没吃，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此刻见到干净的水和吃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他道了谢，抓起面包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三下两下地吃完了，许是噎着了，急忙拧开瓶盖猛灌了好几口水，这才缓了过来。
　　他仰躺在沙发上心满意足地继续灌了半瓶水下去，脚边散落了好几个包装袋和面包屑。叶西看了看脏乱不堪的地板，又偷偷看了眼殷澜带笑的脸，心里不知为何有些七上八下的，很是不安。
　　殷澜靠着储物柜，脸上始终带着笑，眼睛一直盯着沙发上颇为享受的唐璨。他双手环胸，搁在胳膊上的手指轻轻敲打着，似乎在计着时间等待着什么。
　　大概过了两分钟，靠在沙发上的唐璨大概是累极了，眼睛紧闭，头偏向一边沉沉睡了过去。
　　殷澜嘴角的笑意加深，眼睛微微眯了眯，像一只精于算计的狐狸。他脚步刚动，叶西就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看着他径直走向唐璨。
　　他拍了拍唐璨的脸颊，确认是真的睡死过去了。不知是不是错觉，叶西偏头看去时，总觉得他脸上的笑清冷了好几分。
　　几乎是下一刻，殷澜猛地伸手拽住了唐璨的头发，用力地将他掼到了地上，狠狠地踹了几脚，甚至将他刚包扎好的左手踩在脚下蹍了蹍。
　　叶西见他突然发疯，犹如惊弓之鸟般抱着叶小白站起身来，想要离他远一些。殷澜注意到她的动作，转头看向她的眼里冷意森然。
　　“别动。去端着那个托盘，跟我走。”
　　他指了指储物柜上搁置的那个托盘，吩咐道。
　　叶西被他盯着，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在四五月的天气里后背愣是出了一层薄汗。她将怀里的猫放回地上，看着叶小白刺棱钻进了沙发底下，她才战战兢兢地走过去端托盘。
　　托盘上放着很熟悉的物品：一小瓶液体，一个针筒，一把手术刀，一把剪刀和几卷纱布。她整个人都抖着，手上的托盘也跟着晃动，里面的东西也被碰得叮当作响。
　　殷澜拖着昏沉的唐璨走在前面，叶西浑身战栗地跟在后头，跟着他一步步走出房门，走下楼梯，走进那个关着无数丧尸怪物的地下室。
　　地下室里，昏黄的灯光打在那些饥饿难耐的丧尸身上，面目狰狞可怖。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叶西希望永远都不要再踏足此地，可现实却是，她不得不在殷澜的威胁下再次来到了这里。
　　殷澜将唐璨拖进地下室后，直接将人往扑在铁栅栏上的丧尸堆里推。叶西见此，有些不忍，那毕竟是她的小学同学，虽然因长时间未见有些生疏了，却也不能做到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丧尸吃掉。但她又实在是怕极了那个阴晴不定、恐怖变态的殷澜，只敢小声阻止道：“你要做什么？”
　　殷澜充耳不闻，手上的动作顿都没顿一下。她将托盘搁在地下室里的桌子上，大着胆子去拽他的衣袖，求他：“殷医生，你放过他吧。”
　　殷澜侧头看她一眼，冷哼：“放过他，用你替代么？”
　　叶西抓着他衣袖的手松了松，下一刻又握紧了些。
　　殷澜见她似乎纠结的样子，顿时有了些兴趣。他似乎也不是那么急切地想将唐璨推出去喂丧尸了，反而转身拽住她的胳膊，似笑非笑地开口：“这样吧，在他与你自己之间，必须要有一个去喂这些丧尸，你做个选择吧。”
　　“是他去，还是你去？”
　　他拽着她，微低了头盯着她的眼睛，问。
　　叶西被他拽着，怎么挣扎也挣不开。她被他推搡着咄咄逼问，害怕他下一刻就作出决定将她推去喂了丧尸。不！她不能死，她还没有回过一次家，还不知道家里的人是否还活着，她还不能死，至少不能是现在死。
　　“选他！选他！”
　　那一刻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那是她做出选择后由心底发出的声音。原来在面对生命威胁时，她也只是一个只顾自己活命的自私的人。
　　殷澜似乎毫不惊讶她的选择，只是嗤笑了一声，松开了拽着她的手，像扔破旧的抹布一样将她推搡到地，转身就继续去拽唐璨去了。
　　叶西就那样趴在地上，眼睁睁地目睹旁观了整个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