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劫》钟晚晴

4、第 4 章

　　叶西被带到了二楼的那间教师宿舍，正是她晕倒前的那间。
　　她浅红色的行李箱放在门口的墙边，旁边是黄色的太空舱猫包，包里蜷缩着一团花白的物体，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她养的那只猫叶小白。只是由于没了隐形眼镜，她看不清楚叶小白是不是还活着。
　　这间宿舍是一个套一的小公寓，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客厅里摆着一组小沙发，一个书桌以及一个临时搭建的手术台。
　　医生将她丢到沙发上，就转身去卧室拿了衣服进卫生间洗漱去了。
　　叶西躺在沙发上，直到听到卫生间里水流声响起来，那颗刚经历过生死怦怦直跳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脚刚落地整个人就浑身无力地摔倒在地板上，左手撑地时崩开了手腕的伤口，一缕鲜红的血透过纱布迅速地浸了出来。
　　她疼痛不已地叫出声来，浴室里的水流声一下子停了，似是那人特意关了水在听外面的动静。几秒后，似是没有听到声响，哗哗的水声又传了出来。
　　叶西趴在地上，忍着痛，往门口爬去，路过浴室时还特意放轻了动作，等她爬到行李箱旁时已出了一身的冷汗。
　　“妹妹。”她轻轻唤了一声，猫包里的叶小白似乎动了一下。
　　它还活着！她心头一喜，又唤了好几声。叶小白听见她的声音，好一会儿才终于将埋在两只前脚里的头抬起，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完全没了以往的高冷模样。看它在狭隘的猫包里缩成一团的样子，不难猜测这两日它肯定是什么都没吃过，应该连水都没喝过一口，她不免有些心疼，急忙取过放在旁边袋子里的一瓶水，倒了些在瓶盖里让它舔着喝。
　　闻到熟悉的味道，叶小白的胆子似乎大了些，亲昵地拿头蹭了蹭她的手，这才伸出舌头舔瓶盖里的水。
　　叶西就那样整个人趴在门口，专心地喂周小白喝水，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卫生间的门被打开了，穿着白色浴袍的男人双手环胸，靠在门边正看着她。
　　“你弄脏了地板。”医生凉凉地开口。
　　叶西一惊，瓶盖里的水都洒到了叶小白的身上。叶小白更是害怕，迅速将自己的小脑袋埋进前脚间，整个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
　　她回头看向地板，发现她一路爬过来的地板上留下了一些血迹，是从她左手腕崩开的伤口里滴落的。
　　她讷讷地回道：“对不起...我马上弄干净。”
　　“算了。”
　　医生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她，径直走过来抱起她扔回了沙发，又拿过急救箱坐到一旁。他先拆了她手腕上染血的纱布，从急救箱里拿出碘伏药水和棉球，用镊子夹着棉球将药水均匀地涂抹在她的伤口上。
　　他做这些时，神色平静温和，动作细致又轻柔，让她暂时忘记了他残忍冷漠的一面，大着胆子求他：“医生，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抓我，我也不想知道，可不可以求你放过我？”
　　医生眉梢一挑，并不答话。
　　叶西以为他是担心她出去后会报警，急忙举着右手发誓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报警的。我只想回家，我家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走过前面的水库，往右边那条公路走，转过一片小竹林，第三个小楼房就是。”
　　“我只是想回家去看看我家里的人是不是还活着。”说着说着，眼泪就顺着她的脸颊淌了下来，她一边嘤嘤哭着，一边继续说道：“过年的时候我跟家里闹翻了，从过完年离开后我就一直没有回来过，连一通电话也没有打过。前段时间听说这边爆发了传染病，我怎么也联系不到家里的人，我很害怕，所以就想回去看一下。”
　　医生还是一言不发，沉默地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叶西依旧不死心，并试图激发他的共情心理，问道：“医生，你也有家人的对吗？如果你的家人也遇到这种情况，想必你也会理解我此刻的心情不是吗？”
　　医生手上的动作一顿，脸上原本平静的表情破裂，迅速染上了一层阴霾。他嗤笑一声，用冷得令人发颤的声音反问了一句：“我的父母你不是见过么？”
　　叶西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他，努力在脑子里回想她什么时候见过他的父母。在两天之前，她压根从来都没见过他，更别说他的父母了。从小到大，她只去过一次医院，是大学时因突发肠胃炎，进过一次医院，给她看诊输液的还是一位快要退休的老医生。她平生见过的医生屈指可数，根本就没有见过像他这样或是长的像是他父母的人物。
　　见她一脸茫然，他好心地凑到她耳边提醒，带着令人恐惧的恶意：“你忘了？就在地下室，第二个牢笼关着的那些医生里，就有我的父母。”
　　他说这话时，嘴角挂着笑意，诡异又轻柔。叶西有些害怕地抖了一抖，甚至都没了继续说下去的胆子。
　　提起地下室，她难免会想起那些恐怖的记忆。饥肠辘辘的丧尸，浑身是血的少年，变异的少女，被撕咬的中年男人。每一帧都是一副极其残忍的画卷，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医生将纱布绕着她手腕缠绕了好几圈，细细地打了个好看的结，将医药箱放回原处，又拿拖把将她弄脏的地板擦拭干净。做完这一切，见她还是怔怔地坐在沙发上，捧着左手发呆，他又很有耐心地进了厨房，很快端了杯热牛奶出来，从储物柜里拿了一小袋面包，一起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
　　“来，吃点东西，吃完早些睡觉。”
　　他就坐在她面前，眼神示意她听话。
　　她两天没有进食，早就饿的饥肠辘辘，此刻自然受不了食物的诱惑，拿起面包啃了好几口后，觉得更饿了，狼吞虎咽很快就解决了那袋面包和那杯牛奶。
　　医生收拾好玻璃杯和垃圾，就去了卧室睡觉。他刚进屋就关了卧室的门，似乎完全不担心在客厅的叶西会趁他睡着时逃跑。
　　然而事实却是叶西头一沾沙发，整个人就忍不住睡了过去，而且一夜无梦睡得死沉。
　　第二天临近中午时她才醒过来，也许是睡得太久的缘故，整个脑子都是懵懵的，缓了好半天才完全清醒。
　　医生坐在书桌前，正在笔记本电脑上快速地敲打着什么，他在埋头打字的间隙里也留意到她醒了，头也不抬地说了句：“醒了？饿的话，桌上有吃的。”
　　她看了眼桌上放着的一瓶水和一袋面包，却没了昨晚的食欲，只拿过那瓶水喝了一口。她其实很少与陌生男人待在一起，她工作的地方基本都是女孩子，住得地方又是独自租的单身公寓，即使与男友陈晟已确定关系接近半年，她也从来没有带他回过家。如今在陌生的地方，与一个陌生又恐怖的男人共处一室，她实在是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发呆。
　　医生从始至终只说了那么一句话，接下来的时间就一直做着自己的事情。大约两三个小时后，他终于合上电脑从书桌前站了起来。
　　他抓起钥匙往门口走去，脚下不小心踢上了墙边的猫包，吓得包里的叶小白一声惨叫。叶西有些慌张地看过去，害怕他一生气就弄死叶小白，在她屏气凝神等着他接下来的动作时，医生突然转过身来，警告她：“我要出门一趟，你乖乖待着，如果你不想变成像地下室里那群丧尸一样的怪物，就不要想着逃跑。”
　　他关上门后又从外面反锁上了。等到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完全听不见了时，叶西才敢起身跑到门边尝试着去开门。门被反锁了，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她又跑到客厅、卧室甚至厨房的窗边，看到那铁栅栏般的防盗窗，顿时就泄了气。
　　她打开猫包，将困在包里几天的叶小白放了出来。整间屋子里满是医生的气味，叶小白有些害怕，只敢窝在她的脚边。她倒了些水，又从行李箱里拿出猫粮，放在脚边，看着饥肠辘辘的叶小白堪称狼吞虎咽地吃完。
　　她不禁想起，她昨晚狼狈的吃相是不是和此刻的叶小白一模一样？
　　此次回来的急，她只多带了一副隐形眼镜作为备用，但幸好是日夜佩戴型，之前戴着的那副昨晚被医生给摘了下来，现在三米开外的事物根本看不清楚。
　　她找出那副备用的眼镜换上，眼前一片清晰后，将屋里各处都翻找了一遍，也没有找到一把备用的钥匙，在卧室的床头柜里倒是翻出了一个医生铭牌，上面写着：临床医生殷澜。
　　原来他叫殷澜，名字倒是很好听，只可惜是个变态。
　　找了一圈一无所获，她只得将东西又一一放回远处，害怕被那变态回来发现。
　　她坐在客厅的窗户边，望着窗外的景象出神。窗户正对的是一条较窄的公路，是从学校门口那条大路分出来的，弯弯曲曲地一直延伸到远处的树林里。
　　此刻那条路上，似乎有人影在晃动。不，准确的说，是有一个人正在被一群丧尸追赶着。
　　那人从小树林里一路狂奔，身后跟着十多个丧尸，原本望过去只是芝麻般大小，随着他越跑越近，逐渐看得清身形，应该是个健硕的男人。
　　那人越跑越近，后面的丧尸也追的很紧。叶西看得也胆战心惊，生怕他被那群怪物抓住。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就在她那个念头刚闪过，奔跑中的那人就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跤，身后的怪物顺势就追了上来。
　　这时，旁边突然闪出一道白影来，拽起那人就往前跑了一大截，又将那些丧尸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那突然挺身而出的人，穿一身白大褂，正是刚出门不久的医生，殷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