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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图穷匕见战火起 ...

  •   《生死恨》在上海天蟾舞台的演出门票是在演出开始前15日开始销售的,结果没到5日便被哄抢一空。慕名而来的戏迷们,早在天蟾舞台售票处开售前一天的深夜,便前来排起了长龙。许多没有买到票的戏迷,竟将售票厅的玻璃砸得粉碎。就连黑市都将梅先生演出的票价炒得水涨船高。乔四爷知道,如此难得的机会,奚巾容定是不愿错过,便提早托人知会了天蟾舞台,预留出了几张戏票。

      2月26日晚七点,天蟾舞台门口已是水泄不通,前来一睹梅先生风采的戏迷热情高涨,络绎不绝。冯强驾车,带着白义舟、奚巾容和白稷武前来,愣是开不到天蟾舞台门口。最后只好将车停在了百米开外的巷子口,一行人步行前往。走到门口时,发现乔四爷与程云香已经在门口等候。

      冯强忍不住问道:“哟,四爷,难得您也这么积极啊?”

      “哼,还有更积极的呢。楚留国那小子早进去了。”说罢,弯下腰,一把将白稷武抱在怀里,径直走了进去。

      “哦,二爷,夫人,我帮四爷一起照顾小少爷。您二位一会儿只管听戏便是。”说罢,小跑了两步,赶到了乔四爷身后,屁颠儿屁颠儿跟着进去了。

      “阿强,什么时候跟四哥关系这么好了?”白义舟一边揽着奚巾容向里走去,一边疑惑不解地问道。

      而奚巾容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望向前方的乔四爷和冯强,心中仿佛明白了什么。

      7点30分,演出正式开始。

      这场演出的阵容,算是汇集了全中国当红的名角儿。梅兰芳先生饰韩玉娘,姜妙香先生饰程鹏举,刘连荣先生饰张万户。

      伴随着锣鼓开场,梅先生饰演的韩玉娘缓缓而来。虽大多时候身着补丁素衣,但依旧难掩其温柔娇俏。举手投足间,兰花指出,方能明白为什么美国人会说,看过了梅先生的手,我们的手都应该被砍掉了。

      中秋团圆夜,程鹏举与韩玉娘在金国张万户的命令下,得以成就患难姻缘,也不禁感慨算是花好月圆。但韩玉娘心怀民族大义,家国仇恨,便出言点醒自己糊涂的相公。

      “说什么花好月圆人亦寿,
      山河万里几多愁。
      胡儿铁骑豺狼寇,
      他那里饮马黄河血染流。
      尝胆卧薪权忍受,
      从来强项不低头。
      思悠悠来恨悠悠,
      故国月明在哪一州?”

      程鹏举听罢,犹如醍醐灌顶,更是羞愧不已。决心归正故里,加入抗金义军,得以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然苦寻之下,方知发妻历尽艰苦,早已病入膏肓,终是天人永隔。

      台上的梅先生刚柔并济,余音绕梁,收放自如,不禁令人击节赞叹。

      一曲罢,全场几百人纷纷起立致敬,掌声雷动。

      楚留国激动地感叹道:“梅先生的技艺真是到了举世无双、登峰造极的地步,这出戏可被称为当世之杰作!”

      奚巾容作为一位戏子,望着台上梅先生的风采,更是感慨万千:“同样是唱戏,梅先生的戏,却能依托宋朝的历史,讲着如今的故事。真是令人自愧不如,望尘莫及。”

      白义舟附和道:“是啊,大敌当前,不知那些只知道整日醉生梦死、苟且偷安的人,听了梅先生的戏,又作何感想。怕是羞愧至死也不为过吧。”

      就连一向不动声色的乔四爷都忍不住感叹:“疾风识劲草,国难显中良。太平盛世人人都爱国。可在这动荡乱世中,又有几个人能为国家民族挺身而出呢?大浪淘沙,留下的才是梅先生这样的精华。”

      乔四爷的话令一旁的冯强出乎意料,歪着头直直盯着乔四爷。此刻,他仿佛窥视到了乔四爷内心深处潜藏的情感,这份情感令他动容,令他想要与这个人靠得更近。

      而乔四爷早已感受到了冯强炙热的目光,只是,此刻他选择不转头,不说话,任由冯强盯着。或许,他早已习惯了这个小后生追随自己的目光,甚至,开始渴望他的关注。

      梅先生在天蟾舞台连续演出3场,场场爆满,反响热烈。但这却引起了上海社会局日本顾问黑木的不满。毕竟如此这般的指桑骂槐,在当时敏感的环境下,意图已是不言而喻。于是,黑木通过社会局以非常时期编演新戏须经审查批准为借口干预演出。无奈之下,梅先生则以票已售罄为由,在上海各界爱国人士的鼎力帮助下,将演出移至南京大华戏院又演3场,更是火爆异常。

      果不其然,梅先生的担忧在不久后便得到了应验。日本人的司马昭之心,终究曝露无疑。

      1937年7月8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白义舟和奚巾容尚未起身,只是家中佣人起来准备早餐。突然间,一阵急促而又沉重的敲门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佣人一开门,楚留国便慌慌张张闯了进来,几步跨上楼梯,来到白义舟和奚巾容的卧室门外,又是一阵不停的敲打,一边敲一边大喊“出事了”。慌乱的声音惊醒了熟睡中的白令文,白令文的哭声被一墙之隔的哥哥白稷武听到,白稷武慌忙进去安抚妹妹。原本在后院刷车的冯强,听闻声响,也湿哒哒地跑进来。白义舟和奚巾容则匆忙起身,打开门,见到衣冠不整,满身酒气的楚留国。

      白义舟见他这副模样,以为他夜不归宿闯了祸,来找自己求救,不耐烦地发问道:“你又惹什么事儿了?”

      楚留国吞了一口口水,喘着粗气说:“不是,我没惹事。我昨晚一直呆在长三堂子,和几个兄弟打牌,一直到天亮。刚要散场,突然听到收音机里说日本人打进了宛平城。我就赶忙四处联系可靠消息,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原来,昨天夜里,卢沟桥的日本驻军在未通知地方当局的情况下,径自在咱们驻军阵地附近举行所谓军事演习,并诡称有一名日军士兵失踪,要求进入宛平县城搜查。咱们驻军严词拒绝,日军人随即向宛平城和卢沟桥发动进攻。驻宛平的军队奋起反抗,两方正式交火开战,咱们和日本人打起来了!”

      众人听罢,尽皆骇然。就连一向沉着冷静的白义舟也一时语塞,不知是当赞叹中国军队的勇气,还是当忧虑日后的生活。只有奚巾容默默脱口而出一句:“终究是打起来了,太平日子,算是过到头了。”语罢,将两个孩子紧紧拥入怀中。

      就这样,不堪忍受屈辱的驻宛平第29军37师219团将士们在退无可退、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决心奋起反击,抗日战争从卢沟桥正式开始。

      这一天,白义舟没有去富江百货处理生意,奚巾容没有吊嗓子练身段,冯强没有开车出门,乔四爷没有去巡捕房理案,楚留国没有出去风流快活,程云香没有登台献艺,云音楼也破例没有好戏登场。傍晚时分,一个个不知所措,心神恍惚,都不约而同,来到了白家聚集。虽说一堆人聚在了一起,却没有一个开口说点什么,各个阴沉着脸,愁眉紧锁。

      面对已然成为事实的战争,楚留国这个乐天派,依旧不可置信,小声嘀咕着:“怎么就真得打起来了呢?怎么就真得开战了呢?”

      “哼!”乔四爷一脸怒气,咬着牙开腔道,“有什么不敢相信的?自从他们占了东三省,不早就开始蚕食关内了吗?长城沿线,已经打了多久。如今不过是不想装了,撕破脸了呗!”

      “是啊,”一向不会在众人面前多加言语的程云香也忍不住开口,“他们是蓄谋已久,如今,不过是图穷匕见罢了。”

      “遗民泪尽朝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这东三省的老百姓,还日夜盼望着祖国的军队能将日寇早日驱逐出境,还他们一个太平家园呢。如今,算是更没盼头了。眼瞧着宛平没了,北平又能守几日?太平,我看是遥遥无期啊。”奚巾容不禁感慨良多。

      “至少,我们反击了,与其贻羞万古,不如大加挞伐。中国军人甘于浴血沙场,勇气可嘉。只望,他们终有一日,能够保境安民吧!”眼看众人消沉,白义舟只能绞尽脑汁试图鼓舞。然而,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除了勇气,中国军队究竟还有多少胜算。

      众人的话,被门外的伊藤有信尽皆听去。听闻战争的消息,伊藤有信在忙完一天的工作后,便马不停蹄赶到了白家。他不知自己因何而来,只感觉应该出现。然而,听过众人所说,他一时又不知如何面对。思虑再三,终是选择转身离去,彷佛他从没来过。

      晚饭时分,白家佣人做了清单的粥和小菜,大家却纹丝未动。一群人就这么干坐着,直到深夜,也没有聊出个所以然,各自悻悻离去。

      面对日本军队坚船利炮的屡屡兴师,积贫积弱的中国在战争伊始,果如白义舟所担忧的一样,根本无力招架。山雨欲来风满楼,中华之大好河山已如风中之烛,危在旦夕。日本军队磨刀霍霍,所到之处硝烟四起,一旦城破必定鸡犬不留,房倒屋塌,夷为平地。

      面对战乱频仍、战事不顺,白义舟与乔四爷也被迫未雨绸缪。在局势风起云涌、变化莫测、波谲云诡的情况下,二人保持密切沟通,留意着各种风吹草动。虽说白家和乔府都处于租界,一时不至沦于膻腥,但放眼中国之大环境,却已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天下苍生,黎民百姓,存亡绝续,前途未可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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