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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英雄救美展情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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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义舟进得戏院,来到二楼正对戏台的雅座,找到楚留国。
“你是抽了一根儿烟,还是一盒儿烟啊?怎么这么久?”
“遇见个,很不一样的,女子,她……,哎呀,算了,不说了。跑堂的,上茶。”白义舟笑着摇摇头。
“欸欸欸!”楚留国兴奋地说道,“你瞧见了吗,今天挂的是白梅花守旧!奚老板今天要挑大梁!运气啊你!奚老板一个月才唱那么一两次大戏,你一来就赶上了!刚才进门也没注意,我问了跑堂的才知道,今天奚老板唱《空城计》,你就等着大饱耳福吧!”(守旧,传统戏曲舞台装置——过去传统戏曲演出时所用的“台帐”和作为背景使用的底幕,类似今天的logo,不同的角儿,不同的戏种,使用不同的守旧。)
“奚老板?老听你们这些捧戏子的说起这个奚老板,什么来头?”
“来来来,听小爷我给你这个门外汉普及一下。常年驻场云音楼的戏班子啊,是荣徽班,班主呢,叫程云香,是个乾旦。乾旦,懂不懂?梅老板那样的。”
“哎呀,知道知道,继续说。”
“程老板唱戏呢,那就肯定是唱旦角戏了。但是呢,这荣徽班还有一位角儿,可以算是二班主吧,就是咱们这位奚老板,奚巾容。她的老生,那可以说是一绝啊,上海滩多少人都是听过她那一嗓子。只是呢,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奚老板啊自己没挑班儿,只是在这荣徽班给程老板搭戏,程老板唱王宝钏,奚老板就来薛平贵,程老板演杨贵妃,奚老板就是唐明皇。可是呢,后来奚老板戏迷越来越多,这荣徽班才每月选出一到两天不等,让奚老板挑梁,唱出老生大戏。不过啊,也正因为如此,荣徽班,连带着云音楼,生意格外好,来这儿呢既能听旦,配着的生也出彩,还时不时有场老生大戏,一举多得啊。要我说,这奚老板真该自立门户,我一定第一个跟着她转场。”
“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吗?我今天还非得见识见识。”
不多时,开罗了。
诸葛亮登场,身材不高,虽然隔着胡子,但却能看出,演员本身长得十分俊秀,眼波间透出诸葛亮一般的精明,但又看不出算计,只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一开腔,声音明亮浑厚,仔细听来,又不似爷们儿的粗阔,多了几分细腻与柔滑。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我也曾差人去打听,打听得司马领兵往西行。
一来是马谡无谋少才能,二来是将帅不和失街亭。
连得三城多侥幸,贪而无厌又夺我西城。
诸葛亮在敌楼把驾等,等候了司马到此谈呐谈谈谈心。
西城的街道打扫净,预备着司马好屯兵。
诸葛亮无有别的敬,早预备下羊羔美酒犒赏你的三军。
既到此就该把城进,为什么犹疑不定进退两难,为的是何情?
左右琴童人两个,我是又无有埋伏又无有兵。
你不要胡思乱想心不定,来,来,来,请上城来听我抚琴 。”
“好!”
“好!”
“好!”
座儿们连连叫好,舞台上不出几分钟就扔上来了许多坐儿们的打赏,有银锭子、金锭子、项链、戒指等等,数不胜数。
“这个诸葛亮,似乎和平日里见到过的,不太一样,但又说不出哪儿不一样,似乎柔了些,但柔的恰到好处,诸葛亮本来就是一介文人,柔了些看着倒是更顺眼了。”白义舟饶有兴致地评说到。
楚留国一脸与有荣焉的样子,难得的没有碎嘴,而是继续听戏。
一曲罢,白义舟依旧望着戏台子出神,楚留国见白义舟这副模样,很识趣地叫来了跑堂的,给了他一块大洋,又把手上的金戒指取了下来,让跑堂的拿到后到交给奚老板,并让奚老板赏脸前来一叙。
不一会儿,“嗒嗒嗒”传来一阵高跟鞋鞋跟敲击木制楼梯的声音,白义舟扭过头来,抬头一看,发现正是在戏院门口教训了自己一顿的身穿淡绿色格子旗袍的女子。还没等白义舟说话,一旁的楚留国跐溜一下站了起来,点头哈腰,叫了一声“奚老板!”随后立刻侧过身来,对白义舟说到:“这就是我跟你说起的奚巾容,奚老板!”又侧身回去对着奚巾容说:“奚老板,这是我的发小兼同窗,白义舟,白二爷。这两天报纸上老提起的富江百货您知道吧?就是白二爷家的。”
奚巾容不卑不亢,却出人意料地蹲了一个万福,道:“白二爷。”
白义舟目瞪口呆,像被符咒定住了一样。直到楚留国开口叫他,才缓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到:“你,你,你是奚巾容?你,你就是刚才台上的诸,诸葛亮?奚巾容是个女哒?”
楚留国见他这般口无遮拦,连忙打圆场:“我也没跟你说过奚老板是男的啊!奚老板,不好意思啊,我们白二爷是个梨园行的门外汉,平时不怎么来戏园子。”
奚巾容低头微微一笑,说:“是,我知道,我知道他不常来戏园子。”随后突然目光凌厉地看向白义舟,但嘴角依旧挂着笑。
白义舟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说到:“这,这唱老生的也有女的?不是只有男人反串儿啊?”
“我的二爷哟,说你外行,你还越往外边儿走。这冬皇,孟小冬,孟老板,不也是女老生啊!有乾旦,自然就会有坤生啊!奚老板,今天您这出《空城计》唱得是真好,要我说,不比冬皇差到哪儿去。”
“楚先生过誉了,我哪儿敢跟孟老板相提并论。不过是座儿们抬爱。我虽不是班主,却也称我一生老板,实在不敢当。对了,还要多谢方才楚先生的赏。巾容受之有愧。”奚巾容的声音纤细、舒缓,完全不见台上老生的影子,一声一声,一句一句,敲打在白义舟的心上。
“哪里哪里,奚老板您太客气了!还要多谢您赏脸,来与我们一叙。”
“楚先生客气。若是无事,巾容就先告辞了。过些日子我会和程老板唱一出《武家坡》。二位若是不嫌弃,巾容必在此恭候。”
“哎呦,那我们可不就又有耳福啦!得了,奚老板,那我们也就不再耽搁您啦,咱们改日再叙!”
白义舟几乎是被楚留国搀着走出的云音楼。出来时,冯强已经将车停在门外候着了。
“白二爷,咱该回神儿了吧,走吧,您明个儿还得日理万机呐!”楚留国打趣到。
“啊?啊?你说什么?哦,那个,那个,阿强啊,你送楚先生回去,我自己走走,走走。”
说完,没等楚留国和冯强答话,他便一个人有些神情恍惚地走了。
走着走着,白义舟突然发现身旁的小巷里,一群小混混正在寻衅滋事,他们似乎将一个姑娘围在了巷子尽头的角落。
混混中的小头目开腔到:“早闻奚老板大名,今日一见果然让人垂涎三尺啊!奚老板老是游走在达官贵人身边,就连我们堂堂刘老爷都敢碰,看来也是水性杨花的货色啊,那今儿个也来服侍服侍我们兄弟几个吧!”
白义舟定睛一看,隐隐约约看见了淡绿色麻布格子旗袍,他瞬间一个激灵,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脚踹飞了最外围的一个小混混。左一拳,右一拳,又将两个小混混打倒在地。顺势抓住站在女子身前,意图不轨的那个小头头的后领,一把将他扔在地上。白义舟也看清了墙角里的女人,竟然真是奚巾容。他不禁一身冷汗。庆幸自己没有坐车回家,庆幸自己没有糊里糊涂地错过。众人起身,刚想动手,发现来人竟是白义舟,小混混们忌惮于昔日白家的背景与如今白家的实力,不敢乱来,慌慌忙忙地逃跑了。
白义舟走到奚巾容身边,蹲下身,将她扶起,问了声:“奚老板,您没事吧?”
奚巾容只是摇摇头,目光有些呆滞。毕竟她也才是个20岁的姑娘,虽然从小在戏班子这种蛇鼠混杂的地方长大,但这种事情也是着实吓到了她。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尽管她的脸上充斥着惊恐,但并没有像寻常女子一样失声痛哭,惊慌失措。白义舟看得出,她还在尽力维持着什么。
白义舟意识到奚巾容现在状态很差,也担心小混混在奚巾容落单后再来找事,便说:“奚老板,我,送您回家吧,以防他们趁您落单,再来挑事。”
奚巾容这才抬起头,望着白义舟,眼睛里有一丝感激,但被她隐藏得很深,依旧没有失了自己的端庄与自持,只是淡淡地说:“那,有劳了!”
两人就这样走出了巷子,向着奚巾容家的方向走去。
然而,这一切都被对面停在路旁的一辆黑色轿车里的三个黑衣人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