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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乱世艰辛谁认知 ...

  •   一个月后,白家的这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千金小姐迎来了满月之日。奚白成婚时,有许多因素需要考量,排场的作用不光是炫耀,更有许多别的用途。然奚巾容本是不喜铺张浪费的,因而女儿的满月酒并没有大操大办,只是邀请了包括乔四爷、楚留国、程云香、顾延龙等在内的挚友亲朋,不过十几人。

      乔四爷作为孩子的舅舅,是来的最早的一个。自从奚巾容嫁入白家,乔四爷出入白府,早就不再需要下人通报。一进门,就看到白义舟抱着自己前世的小情人儿缓缓走下楼梯,眼波中满是柔情,对自己的女儿爱不释手,真是捧在手里怕摔咯,含在嘴里怕化咯。

      乔四爷一见这架势,又是止不住的想要嫌弃,根本不搭理白义舟,自顾自地走进客厅,看到奚巾容身穿一身淡黄色旗袍,正坐在沙发上看报,便开腔道:“我看哪,你是要失宠咯!”

      奚巾容听出乔四爷的声音,轻声一笑,根本没有抬头,依旧看着报纸说道:“可不,这孩子每天除了吃奶,其他时间都在他爸手里,我抢都抢不来。”

      “哎哎哎,你俩说什么呢,”白义舟一听两人话中夹枪带棒冲着自己,立刻发声道,“四哥挑拨离间也就算了,夫人你怎么也跟着搅混水。你把四哥给点着了,他再劈头盖脸打我一顿,那可怎么办?”

      “我才没那闲工夫打你呢。”乔四爷白了白义舟一眼,望见他怀中的小小人儿躺在粉红色的襁褓中,整个人也是粉粉嫩嫩,着实叫人喜欢,便立刻换了一副面孔,站起身,说,“来,我的小宝贝儿哦,舅舅抱抱!”

      乔四爷从白义舟手中轻柔地接过孩子,每一个动作都格外小心,生怕自己手里没数,弄痛了这软乎乎的小婴儿。这孩子也格外给乔四爷面子,每次被乔四爷抱,都不哭。这一会儿更是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乔四爷看,时不时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仿佛在跟乔四爷说话。乔四爷也是格外的耐心与温柔,一声声地附和着。

      这场景,奚巾容看了都不由得感慨:“四哥啊,你快娶个老婆,自己生一个。”

      “要你管!我有我这个小外甥女就够了,是不是,是不是?”乔四爷沉浸在逗孩子的乐趣中。面对这样一个纯洁的小生命,乔四爷也难得的放下所有烦恼、所有顾虑、所有戒备、所有脾气,单纯地笑了,仿佛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一般。冯强站在一边,望着眼前的这个与往日大相径庭的乔四爷,感到熟悉又陌生。但终究是为看到他这样深藏的一面,而欣喜。

      待到孩子在乔四爷怀中进入梦乡,乔四爷便轻轻地将她放入了摇篮中。又单腿跪在一边,呆呆地望了好一会儿,才算是过足了瘾。走到沙发前坐下,问道:“怎么着,名字定好了吗?”

      “嗯,定好了,就叫白令文。”白义舟自豪地说。

      乔四爷一听,立刻就是一副一个头两个大的表情,逗得一旁的冯强都扑哧一笑。乔四爷一眼瞪过去,冯强立刻收敛,说:“呃,那个,我去厨房,看看饭菜啊!嘿嘿,嘿嘿。”

      “也不是我说,还真不枉费你们俩一个月呕心沥血,真够穷酸,瞧这书生气,都快熏死我了!”

      白义舟和奚巾容早料到乔四爷会有如此反应,只是无奈地相视一笑,白义舟开口道:“这名字各取了我们俩喜欢的一个字。巾容挑了这个‘令’字,《诗经·大雅·卷阿》当中有言,‘如圭如璋,令闻令望’。这‘圭’和‘璋’都是古时的玉制礼器。如玉一样,品德纯洁,名声威望。乾隆爷的宠妃,嘉庆爷的生母,不就被封为令妃吗。至于这‘文’字呢,是我挑的。文者,经天纬地。又可形容人有诗书气而自华。更重要的是呢,巾容挑的‘令’字,太深奥了,一般人根本不明所以。搭配一个‘文’字,就算是没有什么学问的人,也能懂些浅显的意思。不过,我们夫妻俩,到不期盼着这小小孩儿能声名远播,治理天下,毕竟一个女孩子,身上的担子总不要太重才好。只望她能品德高尚,读诗书,知礼义,便足够了。”

      “哎呦,你俩可行了吧,”乔四爷听得直摇头,终于算是听完了白义舟一番长篇大论,紧跟着开腔道,“才多大点儿的人啊,就被你们这这那那的要求、期盼。对对对,我就是那没什么学问的人。行吧,随你们怎么盼,反正有我宠着。我想怎么宠,就怎么宠,你们管不着。到时候孩子要是跟我更亲,不喜欢你们这爸妈咯,你们可别怪我。只要孩子愿意,我抱过来养都行。我呀,就叫她宝贝儿,欸,她就是我的宝贝儿外甥女儿。”

      三个人说说笑笑,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其他宾客也都到了。就在人们往前厅聚集时,一个身影的突然出现,让乔四爷差点暴跳如雷。还好奚巾容一把拉住,才不至于让乔四爷的拳头又落在那人脸上。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一个月前被乔四爷打到不成人形的伊藤有信。

      “人家小伊藤先生在我住院期间,拖着被你打伤的病体,几次前来探望,都被你挡了回去,别以为我不知道。小伊藤先生早就在电话里跟我说清楚了,对于他父亲的所作所为,丝毫不知,浑然被蒙在鼓里。若是知道,必定会出言阻止。”奚巾容替伊藤有信解释道。

      “你听他猫哭耗子!”乔四爷一声怒吼。

      “乔四爷,”伊藤有信开口道,“对于父亲大人的所为,我真的毫不知情。如果知道,必然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日本军部怎么想,我不知道,更不能控制。但我个人,对于中华文化充满了崇拜。中日两国自古交好,和平共处。在古代,日本也向中国学习了许多先进的文化知识。如今两国关系发展到这步田地,我也实在无奈。有信人微言轻,改变不了什么。但我是真心想替父亲大人陪罪,更望能与诸位交好!”

      “谁要跟你交好!”乔四爷满脸的不耐烦。

      “行了,人是我们请来的,看在你外甥女儿的份儿上,四哥你就给个面子!他和他爸不一样,我和巾容都能感受的到,”白义舟凑到乔四爷身边,小声说完,又转身对着伊藤有信说,“小伊藤先生,不用再赔罪了。咱们就算不打不相识了。来,入座吧!”

      白义舟奚巾容执意如此,乔四爷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就此没了好脸,只在哄白令文时,才能难得的露出几分笑意。

      满月酒便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愉快地进行。到了抓周时,白令文竟抓中了被乔四爷刻意摆到最远的毛笔,笑坏了众人。奚巾容和白义舟得意洋洋地看着乔四爷,乔四爷则气上加气,半晌说不出话来。

      半年后的一天,新年刚过,正逢正月十五元宵佳节。白义舟正抱着女儿,陪着奚巾容在红玫瑰美容院烫头发,晚上约好了去乔四爷家吃饭。红玫瑰美容院始创于1926年,是民国时期这十里洋场顶级的美发店。直到今天,也依旧能在上海找到它的身影,是为数不多的国营企业之一。

      在上海滩的大爷公子哥儿中,能陪着太太出来做头发的已是凤毛麟角,白义舟又能在一旁耐心地带着孩子,更是新鲜,好似一景,引得旁边的太太们都在小声谈论着,时不时投来羡慕的目光。

      待奚巾容收拾停当,一家三口刚一出门,就看到不远处的马路边,有个人正被一群人围着,拳打脚踢。虽也有路人被吸引,驻足观看,但在上海滩,这种事早已屡见不鲜,没人上前制止,更不会有人好心报警。白义舟抱着孩子,和奚巾容上前走了两步,仔细一瞧,发现被围着挨打的竟是一个小男孩。那孩子也就5、6岁的年纪,衣衫褴褛,瘦弱不堪,已被几个大人打得浑身是伤。白义舟见状,立刻将女儿交托于奚巾容手中,几步冲上前去,叫停了打手。

      “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他一个孩子做错了什么,你们要往死里打他?!”白义舟质问道。

      “你是谁,少他妈多管闲事!”其中一个领头的嚷到。

      “我是白义舟!”

      “白,白二爷,哎呦,有眼不识泰山,您多包涵,多包涵!”几个人一听闻白义舟的名号,立刻没了脾气,点头哈腰,不过一群纸老虎。

      其中一人说:“白二爷,您也不能怪我们,我们就是平济药房的活计。”

      白义舟一打量,发现红玫瑰美容院的隔壁,确实开着一间名为“平济”的药房。

      “药房伙计就能打人啊!”白义舟依旧没有退让,继续质问。

      “不是,白二爷,您误会了。我们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是这小泼皮,先前欠了我们20块钱的药费不说,又几次三番偷我们的药.但前几次他腿脚快,都让他跑了。今儿个,他竟然来偷我们的人参,好不容易抓住他了,我们就想给他个教训。”

      “你们这是给教训吗!”奚巾容突然开腔,走进了人群,“你们这是想把他活活打死!他才多大,经得住你们下这样的狠手吗!还是开药房的,你们就是这样救死扶伤,扶危济困的吗?他偷东西是他不对,但你们但凡有点脑子就该想到,他偷什么不好,干嘛非来偷你们的药?他是能卖来换钱,还是吃了不饿啊?”

      “哟,奚老板!是是是,您说的是,是我们思虑不周,你多包涵,多包涵!”奚巾容有乔四爷撑腰,又嫁给了白义舟,在上海滩也算上了一号人物。这些人最会见风使舵,趋炎附势。

      “明天,我会让人送30大洋来,帮这个孩子还账,够不够?”白义舟发问道。

      “够了,够了!买我们整个药铺都够了!白二爷,奚老板,那您二位先忙,我们就不在这儿碍您二位的眼了!”说罢,几个人灰头土脸地回到了药铺。

      那孩子看事态平息,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不顾身上的伤痛,发了疯似的跑进一旁的巷子,两手紧紧护在胸前,仿佛踹了什么东西在衣服里。

      白义舟见状,知道事情绝不简单,立刻追了上去。奚巾容把女儿交托给冯强,让他带着女儿先去乔四爷家。随后,自己也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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