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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怕与不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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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着人修气息薄弱的方向,宿涔走到这条冷清的街上。
她的手上还握着一只骨瘦嶙峋的手,手中指骨相当得硌人,像是将手放到了碎石上,硌得人生疼。
一阵悄然的动作小心地做起,手中的小手似是在不经意地想要抽出去,宿涔察觉到这动静时,将手轻轻放开。
目光微微往下瞧着他,斐俨兀自低着头,一言不发,满腹的委屈没任何掩饰的显了出来。
她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无论多小,想来都是极为看重自尊的。
宿涔衣袖微微一摆,一本正经地朝他解释,这让垂着脑袋的斐俨在听到这句话,面色微变,本来浮现稍稍不屑的神色呆滞了起来,似是有什么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宿涔一个大名鼎鼎的剑仙为何要跟他解释这个?
隔着满是血污的白布,宿涔自是看不到他是如何神色,只是默然瞧他低着头,幸好有些身量,要不然这头怕是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宿涔素来不喜探究别人多变的情感,却也知这小家伙怕是因那些人的嘲笑而以为外人皆是嫌弃他,恐是要伤了自尊心。
望了望空了的手,心下又不禁叹着气,小孩儿最是难搞。
本想当个甩手掌柜,可她当初既然出了手,这小家伙到如今还是与她有些牵扯,冥冥之中恐怕他与她也是有些缘。
既然天注定,那就送佛送到西,好好将他安顿好。
思绪到这,不过眨眼一瞬,宿涔眉眼温和的望着只露出一个发顶的人,“我说的是真的,没有骗人。”
这句话刚一出口,一个劲儿埋着头的斐俨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僵硬的身躯似乎动了动,可仍然没抬起头来,只有浅浅而出的哭音。
如果只是普通人那一定察觉不到,任凭它被风声所压了下去。
但宿涔自是听了个清楚,心中万般无奈。
他大抵是因为失去了亲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将她作为了救命稻草,才如此仓皇。
若是知道他仅凭自己一个人也能好好活下去,应该就不会、不会这么缠着她。
斐俨不知信没信,不过她还未动作时,一双小手忽得冒出并轻轻地勾住了刚刚并不敢碰的衣角,小心翼翼,举止间皆是怯色。
他没有想到宿涔会这样,他以为她是脸上一时挂不住才故而如此。
可她却说乃是因他,这让斐俨本来颓丧的心又鼓了起来,不由分说地重新抓住了她,枯竭的心脏突然盈满起来,满身的悲伤似乎都在缓缓褪去。
宿涔轻轻掠过他的动作,浑身如同冻住了一般不动弹,任由他这般牵着。
随之又是一只白皙的手轻弹了弹斐俨的发顶,丝毫不忌讳这是多少天未曾打理过的头发。
在这稍显亲昵的动作下,斐俨微微一愣,全身僵硬起来,不自觉的抬起头,一双眼睛皆是宿涔的身影。
她蹲下身,和他平视,斐俨随之轻轻松开衣角,只一动不动地盯着被他的手一染后变得并不是十分洁净的衣角。
手也不自觉的缩在不被别人看到的地方,一举一动皆透着很后悔方才的行为。
宿涔视线随着他的视线而动,微微一笑,“如果你想变得好点,那就···”随着她话响起,一个清洁术将斐俨从头到脚清洗了一遍,整个人骤然变得清爽了许多。
术法在将到脸部时,动作一顿,宿涔收回了手,“你的脸上的伤应是被上等法器所伤,只凭灵力是无法消除痕迹的。”
从一开始为他治伤时,她便发觉这伤不同于灵力所攻之伤,乃是由绝顶法器的刀刃划伤,看这凹凸不平,应是划了许多下才会如此。
想要让这伤恢复如初,须得灵丹妙药才行,不过她醉心于修炼,对于这些并不大了解。
不免想起他刚才的反应,动作才停了下来。
宿涔的目光放在了外面的遮挡物上,白布看不清原来的色彩,她微微敛眉,“不过这包扎的工具须得换一换,上面有许多的污渍。”
她话一出,斐俨将却是脸别开,双眼朝下望去,掩耳盗铃般的将自己的脸藏起来,刚才一直盯着宿涔仿佛不是他。
宿涔见他这反应,不禁一顿,出了声,“你很在意外貌?”
斐俨摇摇头,可当宿涔想要解开白布时,他猛地一躲,让她的手落了空,仍是拒绝露出脸。
恐又担心她生气,他又往前进了几步,眉目沉沉,在凑近的时候却是停了下来。
斐俨躲闪着眼神,经历了好一会儿的思想建设,方才壮着胆子答了话,“只是大家都会害怕我。”
宿涔原本也没因为他的举动而动怒,想来是刚才的事使他心里面不太舒服,他才会如此。
“别人怕你?”她略带疑问的话从口中溢出,似是不解,“为何会在意别人的看法?别人并不重要,怎么活不都是自己的事吗?”
斐俨默然不语的听着她说话,声音里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因为他的做法而生什么气。
从来没有人这么迁就他。
逃亡的日子里,连母亲都不敢看他满面的伤口。
难道她真的不怕吗?
斐俨垂下眼睫,在眼睑下处蒙上了一层阴影。
她忽而轻笑了声,“而且别人怕你也可以说是一件好事,至少你看起来比他们凶,他们不敢对你做什么。”笑意似乎只是转瞬间,很快又变得一本正经起来,“你说是与不是?”
宿涔面色平静的说完话,见他迟疑地点头之后,像是松了一口气,静静的将目光放在有着斑驳伤痕的脸上,解下来的白布顷刻消失在手心中。
没有任何嫌弃的处理着布满脸部的伤痕,她的灵力虽然不能根治却也能使它稍微看起来好看点。
斐俨怔怔地沐浴在她的目光中,他知道它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脸上,宿涔未注意到那双纯澈的眼睛里深处藏在阴霾,只专心的处理伤痕。
它又很快不见,好像是被此刻故意伪装成的阳光给遮盖住,并不易发现。
“那你不嫌弃我、也不怕我,为何···”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后半句,就被突然出现的几人打断了话。
从长街的另一头缓缓走来几人,这处街道是宿涔特意寻得,其上无其他人,显然,这些人是冲他们来的。
宿涔心中微微一凛,她方才察觉到他们的气息,是刚跟上来的吗?
几人的修为不算高,应当是用了什么隐息的法器。
不过他们没有任何的恶意,并不是来寻仇。
宿涔并未有动作,兀自站在此处,好整以暇的将目光放在他们身上。
那几人为首的一人行了个极为尊崇的道礼,“请问可是无灵剑仙,我家大公子有请。”
还没有等宿涔提出什么疑问来,其中一人便开了口,语气中带了些骄傲,“我家公子乃吕家惊与。”
待他们说完,宿涔还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吕家惊与是谁她不知,吕家她倒是清楚。
她是来历练的,不便与他们有任何接触。
以宿涔往年的经验来看,他们找自己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定是有什么麻烦事。
宿涔并不打算理会这些人,只想着带着斐俨离开,可当眼神扫到在一旁乖乖站着的人时,心念一动。
她想到可以安这小家伙心的办法了。
既然他担心自己一个人无法生活,那她就为他寻一个靠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