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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良善之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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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厄城吕家一处宅院中。
宿涔静坐于窗前,幽幽地叹了口气,也不知她为何脑子一发热便为这小丑鬼起了名。
于此,他便缠上了她。
时间往前拉扯些。
处于渡厄城不远不近之地,一股并不浓重的血腥味藏于幽林中浅浅浮现。
原是藏心席地而坐正猛烈地咳着血。
站了几次最终还是站不起来,只得在地上休息。
“你不是叫斐俨吗?”这句话如同充盈的灵力一般,浸入四肢百骸中,融入心中。
小少年在听到这句话时睁大着黝黑的眼眸,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宿涔。
怔愣了片刻后,便顶着那张脸露出了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却一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可还是拼命的露出一个笑容,似是讨好、似是曲意逢迎。
只是这笑容并不算得好看,
宿涔未曾在意,只略略的扫了一眼,别开了目光,直视前方。
不知为何,她又转了过来,也不言语,只看了他一会,伸出手将他的脸扭到了一边。
斐俨看她时,像是把她当做了一位救苦救难的天神一般。
这样的眼神实在是让她有些受不住。
她这般却是让斐俨心里大石不停堆积,最终成了一座大山,将他压着。
他摸了摸凹凸不平的脸,心中甚至有一瞬间生出了后悔。
可若是不那么做,事情或许不会这么发展,他也根本遇不到剑仙。
斐俨摸脸的动作让藏心更是抑不住心中的嘲讽之意,他不顾现在痛得简直如同移动了五脏般的痛苦,又接连爆出一声声大笑。
谅宿涔也不敢对他下毒手,既然他在宿涔身上讨不了好,那就在这小丑鬼身上捞回点也不是不可。
反正能膈应到她便是极好。
宿涔将目光转移到一旁的藏心身上,让她稍显自然了起来。
这才有功夫侧身看了眼坐在那疯癫不已的藏心,“你可以别再笑了吗?”
本来以为自己挑衅到了宿涔看她这样,他面上不禁一滞,保持着刚刚带笑的姿势不动,却是没在笑出来。
宿涔见他痴愣,是以又说道:“我感觉这并不好笑。”
藏心在她说完这句,则是立刻反应过来,他堂堂名门正派竟然被一个沽名钓誉的野路子给吓到了。
他正了正色,却是乖乖收了笑,心里却是不禁暗忖,这应当是心里梗得慌吧。
藏心这厢一想,心里像是开了花一般,不掩其不着实际的幻想,直接嘲讽道:“我为何不笑?”
“我偏要这般,笑你们两人真是可笑至极的温情画面。”
“怎么生气了?”
“皆传你行侠仗义,有一副好心肠,这就忍不了啦?”
本是乖巧恣意的一张少年脸却露出令人厌恶的恶劣笑容,宿涔漠然瞧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
只是这藏心却是不肯罢休,只喋喋不休个不停。
宿涔烦不胜烦只觉得此人甚是聒噪,又随手施了个术法,将他的嘴牢牢地堵上,令其开不了口,出不了声。
接着,手的木剑翻折了起来,如同舞女手中的绸缎,自然而又使人眼花缭乱,却又不能这般说,木剑虽然灵活却又不似绸缎一般柔美,反而带着凌厉之气。
虽无一话露出,藏心见她这般看不清踪影的动作却是往后退了退,却突觉这木剑的招数并不是使向他的。
剑气从他的旁边一荡而过,不留痕迹,直直的向他四周扫去,灵气奕奕,
鸟雀惊觉,扑啦着翅膀,与树叶之声交呼相应。
群鸟像是预料到了危险成群结队的飞出了这座树林。
从一处树木后震出了几名修士,可见宿涔虽是收着力,这几人却也是口吐鲜血,狼狈的滚在地上。
宿涔负手于后,未再动手,“替我告诉你们道一宗,请人做客,可不是这般请的。”声音凛冽,未有任何举动却是已经彰显其不弱于在场任何一人的实力。
只是她次次这般,却不明白这样总会让别人以为她是会对恶人手下留情之人。
藏心不免是面含着惊色地看了看那几名修士,这些人他都是认得的。
他们并不算是属于昆仑的修士而是他家中豢养的修士。
不过片刻,他便想到了其中关窍,原是家中一早便知他出了门,派人来跟着他。
明明他都可以独挡一面了。
藏心现今已经忘了刚才被宿涔一招制敌的事情。
只当还是在道一宗,在那丝毫不畏的放肆说话。
他虽是骄纵任性,但也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他当即开口,“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说我是宗门派来暗杀你的?我会来,只不过就是看不过你而已,哪有什么别的原因。”
他不管不顾的说着这些话,却让旁边的修士脸色骤变,连去捂住他的嘴的功夫都没有。
见宿涔又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藏心又是急道:“怎么?你不信?原本就是这样,我可不像你大仁大义之辈。”
宿涔未有变色,只理了理刚使剑之时微有皱褶的衣摆,“闭嘴。”
“你是在挑衅我吗?”
语气清淡,不曾有任何怒意却是平白使人怯了三分。
藏心被她的眼神看得一时哑了口,呐呐不敢言。
在谁都没注意的角落里斐俨的眼神一直落在宿涔身上,看到她整理衣角时忽而变得晦暗起来。
他刚刚碰了她的衣角。
宿涔见这藏心像是鹌鹑一样缩回了头,一点也不禁的吓,便无心再去理会他。
她背过身,徒步往渡厄城内走,走了半晌却不见那小少年跟上来,只朝他那里看了眼,“斐俨。”先叫了叫他的名字,轻咳了两声,“愣着干什么,还不跟上?”
斐俨听到她在唤他时,面色露出惊喜来,重重地点了点头。
似鹌鹑一般缩着脑袋的藏心四顾了周围,才惊觉得自己现如今有些许丢脸,想他在道一宗时除了维泱师兄,其他的人谁敢这么下他的面子。
他出乎众人意料的扑了上去,他脑子也算不得笨,知道他奈何不了宿涔,目标则盯上了快步跟在后面的斐俨。
被派来保护他的人皆是受了伤,不及这受了伤的道一宗小少爷龙腾虎跃。
斐俨又再次被这藏心捉了去,藏心笑意满满的摁住他的喉咙,带着张狂的笑意威胁着宿涔。
心里不禁在想他总算是扳回来了一局了。
宿涔眉宇之间并无什么怒气,过多的只是无奈,她实在是讨厌别人纠缠不休。
而藏心的笑意还没在脸上挂多久,很快就停滞了脸上,整个人像是经受了荒诞离奇之事一般,满是不可置信。
灵气波动根本就是微乎其微,若仅仅是身法,那也太快了。
他见过维泱所修炼的身法,不称是当世之最,那也是名列前茅。
但也不会如此之快,如此悄无声息。
宿涔行动之间比之电闪雷鸣也不遑多让,他只看到了一闪而逝的虚影,耳边只掠过一阵风,等到再回神之后,宿涔已经剑指着他得咽喉。
藏心这次意识到如今不在道一宗,眼前的人他也未曾了解是何修为,最多也只是从别人口中探出。
他看着这平平无奇的木剑,以及宿涔那毫无波动的眼眸,恐惧终于从心底滋生出来。
藏心声音打着颤,“你、你要做什么?”
宿涔淡淡道:“做什么?当然是让你适可而止。”
心里的害怕驱使他不停的说着:“我师父他可是道一宗的太上长老非拙,你、你要是对我、我——”
他的眼睛不动的停在那剑上,急促道:“还有维泱师兄可是与我关系最好,我要是怎么了,他们都不会放过你的。”
宿涔一双清淡的远山眉微微挑起,像是勾起了满目风流,只是这人里外都让人感觉不到什么温度。
她道:“你在威胁我?”
平平无波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来,手上的木剑围绕的剑气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她的手刚要动,却被一道稚嫩微弱的声音叫停了。
“仙上。”
宿涔望了过去,似乎是在疑惑他为何要在此时开口,不过却是有些变化的。
清冽的眉目像是温和了起来,虽然僵硬,却是多了些别样之感。
斐俨像是被她的变化激起,本来犹犹豫豫的他鼓起了极大的勇气,好奇且又天真的问:“我听说了修士不可随便犯下杀孽,您这样会不会有事?”
宿涔摇了摇头,“不会,况且——”她话锋一转,将剑转了个弯,剑指的方向却是又往前去了去,“你在为他求情?他刚才可是要杀了你。”
斐俨略微思忖,好像是在思考她话的可信性,对着宿涔的目光时,像是为了宽慰她,眼里漾起了一抹笑来,和可怖的脸形成了浓烈的对比。
他低着头,轻声说道:“仙上,我、我也没受什么伤,那、那不如我们就放了他们一马吧。”
语罢,双眼纯澈的看向宿涔,见她不说话,语速放慢了道:“我以前常听长辈说以和为贵,仙上您修炼应当是要积功德的。”
继续慢吞吞的说着:“您不用为了我去杀人,我没关系的。”
“真的。”
宿涔幽幽的看了他一眼,斐俨才又磨磨蹭蹭的道:“他们看起来好惨,身上虽然没什么伤口,可也流了好多的血。”
躺在地上占了极大面积的好些个人被他描述也倒极为相称。
宿涔瞧了一眼,便略略收回目光,又看向斐俨,被他一双黑黢黢的眼睛吸引了过去,它们像是会发光一样,真像两颗漂亮的黑珍珠。
斐俨似乎是被她瞧得害羞了,只露出一个圆润的头顶对着她,红着耳朵小声说:“他们应该已经受了该受的教训。”
声音愈加微弱,不免带了些央求来,“不要杀他们了好不好?”
“放了他们好不好?”
宿涔用着难以捉摸的目光看向他,临了,却只是叹了口气,才方道;“你这,也太过良善。”
临到斐俨心沉之际,她却是拐了个弯道:“不过听你的,我们这次便放他一马。”
突然有一刻,这温和的目光在他心中比最令人垂涎的顶级功法还要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