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三个身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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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匡宁给的信息，赵一然亲自带队，在一间小仓库里，抓获了另一个匡宁。这是被抓获的匡宁开超市用来存货的独立仓库。从这个匡宁的身上，搜出来的是一张写着“吴凤仪”名字的身份证，经查验，这是一张□□。也难怪，这个‘匡宁’选择了躲藏而不是逃走，□□无法购买票证。
于是，在市局的两间审讯室里，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匡宁’被分开审讯。
匡宁出生在南锡市乡下的一个村子里，和她一同出生的还有个长得一样的妹妹。那个年代，按照政/策“一女半儿”，农村户口，头胎女儿是可以生二胎的，但是双胞胎两个就得算一个了。所以理所当然，匡家爹妈只报了一个女儿。就这样，匡家的两个女儿都叫匡宁，在家的时候，为了区分，只叫老大老二。这个历史遗留问题，直到匡宁们的弟弟出生，甚至他们搬进城市居住，也没有解决。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明明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性格确实很不一样，连带着成绩也是。姐姐匡宁性格内向，也不擅长读书，而妹妹匡宁则是个要强的性格，读书也好。所以，虽然匡宁的身份证一直登记的是姐姐的信息，但是，在中考的时候，却是妹妹去考的试。而姐姐则在初中之后，买了张□□——“吴凤仪”，开始打工赚钱。就这样，姐姐的身份从“匡宁”变成了“吴凤仪”，而妹妹则拿着“匡宁”的身份，继续念书。
就这样，匡家姐妹两个人，用着匡家姐妹和吴凤仪这三个身份稀里糊涂地生活了下去。
意料之中，妹妹匡宁一路读到大学，考进了南锡大学，读的还是经管专业，未来可期。而姐姐匡宁，或者说吴凤仪，则辗转各个小餐馆或者工厂打工，补贴着家用。本来这样过日子，似乎也没有人觉得不好。
“那时候，我本来以为我们两姐妹一辈子就这么定下来了。她做她的高材生，毕业了进个大公司，我做我的打工妹，有点小钱了就自己弄个铺子。”吴凤仪不再哭了，整个人靠在冰凉的木头椅背上，像是被抽空了气力，“直到，那年，我记得是妹妹大四的秋天，我去她学校看她，我遇到了高进。”
“是高进那个渣男毁了我姐姐！也连带着毁了我！”比起隔壁说话大声都没有的姐姐，妹妹声音就大得多，负责审讯的赵一然冷冷道：“请嫌疑人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高进那时候读的是金融系，但是成绩并不好，同样大四了，却还有几门挂了的科没有清算。正是在学校漫无目的地闲逛，就遇到了吴凤仪。彼时妹妹要赶毕业论文，待在图书馆，把自己的学生卡丢给了姐姐，让她一个人在学校逛逛。
“那时候高进问我叫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昏了头，告诉他我叫匡宁，是财务管理系三班的学生。”‘匡宁’自嘲一声，“现在想来，是我一开始就错了。”
年轻时候的高进长得还有几分帅气，带着点忧郁气息，不用多少时间就迷晕了读书不多的傻丫头。从那之后，吴凤仪开始常常往南锡大学跑，用着妹妹的身份和高进开始谈恋爱。而埋头学习的匡宁，在收到同学转交的来自高进的情书时，也终于知道了这段错位的感情。然而那时候的吴凤仪已经完全被爱情占据了所有的心神，她哭着求妹妹，让她用“匡宁”这个身份和高进结婚。那时候的匡宁虽然强势，也到底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她还会心软，便也答应了姐姐这个荒唐的条件。
“我是真的后悔啊，也不知道那时候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同意她出的这个馊主意。”
“其实除了我用她的身份结了婚，我没有拿走她其他任何东西。她自己反正也不想要谈恋爱结婚，我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吴凤仪声音更低了下去，这些话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想找个合理的理由。
吴凤仪性格软，两姐妹永远是匡宁在主导。为了隐瞒身份，吴凤仪从来不和高进一起出门上班，甚至在怀孕期间，匡宁也同时向公司请了产假。后面几年，吴凤仪自己开的小超市也逐渐有了起色，每年有着稳定的收入。高进看她拿回来的钱多，也只当是外企福利好。
“我们刚刚结婚那几年，感情其实挺好的，他也没发现什么。但是后来，他事业上不顺心，我们的关系也越变越差。”
高进的晋升并不顺利，入职七年了还是个酒店的大堂经理，收入也几乎是原地踏步。夫妻两人的差距越来越大，心里的天秤也越来越斜。像是为了赌气一样，高进理直气壮地拿着妻子的钱出去花天酒地。心里有鬼又没有主见的吴凤仪则选择忍气吞声。千家万户，千千万万扇窗户后面，这样乏善可陈貌合神离的婚姻，家庭不胜枚举。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是轮到刑警来念这本经了，事情就不简单了。
何成适时地提醒她不要光讲故事汇，稍微快进到案件主线。
“三年前，高进终于发现了我们瞒了这么些年的秘密。其实应该那之前他就想和我离婚了。这下子给了他一个绝佳的机会。”‘匡宁’少见地冷笑了一下，“他之所以一直不跟我离婚，是想要那套房子，那房子的首付是我出的，后面的贷款大半也是我在还。他想要那套房子，但是又不想自己还贷款，更不想我从夫妻共同财产中分一份，所以才一直半死不活地不提离婚。所以在他发现我不是‘匡宁’以及我们两个只有一个真身份证后，他就提出要我净身出户，房子包括儿子的抚养权都得归他。”
吴凤仪想着她和妹妹好不容易才有现在的事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同意了。这几年她除了偶尔回去看看小帆，几乎和高进就没关系了。反倒是因为拿了妹妹的身份结婚，还是跟个渣男，心里觉得对妹妹有愧，姐妹之间愈发亲密。有时候甚至因为她忙，她都是让妹妹以她的身份去接高帆放学或者陪他出去玩。
“现在想来，小帆和他爸爸的关系虽然本来就不算好，但是她应该也是说过些什么吧。”妹妹有几次跟她说高帆和他爸的关系很不好，劝她去把抚养权拿回来。她不为所动，想着儿子总归是自己的，再过两年儿子也成年了，抚养权也不要紧了。而妹妹说了几次也就作罢了。
“你儿子不知道你们的事情吗？”殷平问，“你们两姐妹性格差异这么大，你儿子就没怀疑过？”
“这点我们三个是商量好的，在儿子成人之前，不告诉他这些。他只管学习就好。至于怀疑，我离婚之后，一个月也见不到几回，再加上他后来住了校，接触就更少了。”
“上周五，为什么出国的是你？”终于，问题问到核心了。
“上周，我妹妹突然给我打电话说，她身体不舒服，要我代替她去帮她公司谈个案子。我一开始是拒绝的，我不会那些，我甚至不怎么会外语。但是她一再求我帮忙，并且说有翻译不用我说德语，而且材料都准备好了，我只需要去露面就行了。我才勉强答应帮她。我和她换了身份证，拿着匡宁的身份证出了国。等到我回来，就听到了我丈夫被杀，儿子认罪的事情。”
“从上个月开始，高进那个混蛋就来问我要钱了。他压榨姐姐还不够，还要来讨我的钱！他说不给钱他，就把我们两姐妹的事情捅出去，到时候大家一起失业。”
“这就是你的杀人动机？”赵一然看了看旁边小警员写的笔录，又看向匡宁。
“我并没有想杀高进，我本来只是想跟他好好谈谈。谁知道他不听，甚至还要反过来害我，我才反手杀了他。这样算起来，警官，我这算是正当防卫吧。”匡宁看上去对警察局的适应程度比姐姐好很多。
赵一然一听，乐得一笑：“你是预谋杀人，跟我装什么正当防卫你杀了人，还想把这件事情嫁祸到你姐姐和外甥身上，你跟我说你这是正当防卫？”
“你有什么证据？”
“你这几年，没少替你姐姐去看你外甥吧，就算你姐姐没摆脱你去的时候，你也自己擅自去了几次呢吧。你可不是真的疼爱你的外甥，你是在他心里灌输对父亲的仇恨。”在刚刚审讯吴凤仪的时候，他们抽空又去调查了一遍高帆和他的同学老师，得到的结论是高进确实与父亲不和，有同学还听见过他妈妈来的时候在抱怨高帆的父亲，“我想你应该还和高帆说过类似的话‘妈妈最近工作太忙了，想着你爸要是争点气该多好，就忍不住抱怨起来了，你听过就不要多说了，家丑不可外扬。’”吴凤仪和儿子这几年的接触本就少，再加上她有意不和儿子聊高进的话题，这样下来，吴凤仪并没有发现匡宁在这中间搞的事情。
赵一然说完，很乐于看见匡宁做了美甲的手指，无意识地扣紧了桌边。
“我是真的气不过我的傻姐姐被那个渣男欺负压榨，才在我外甥面前多说了点他爸的坏话，我只是想让他以后别跟他爸一样，以后更顾妈一点。”匡宁回得理直气壮，只觉得自己还是在帮姐姐讨公道。
“你故意戴着你外甥送给你姐姐的生日礼物，专门选你外甥每周放晚学的时间去杀高进，你也觉得你是为了你外甥和姐姐好？”赵一然把刚刚在隔壁殷平给吴凤仪的照片也排在了匡宁面前。
匡宁忽地睁大了眼睛：她特地注意过的，怎么还是被摄像头拍到了这个？
赵一然不等她反应，又把一组照片放在了她面前，这是道路摄像头拍下的一组照片，前几张的照片里一辆红色丰田被圈了起来，这几组照片是连续几天的同一个时间段同一个摄像头拍下的，有一张还能看到车里有一个戴墨镜的人影。最后一张照片中有两辆车子被红圈圈出来了。一辆黑色大众，一辆就是前面的红色丰田。被拍的原因是大众白线变道，而在他前面的丰田一起入了镜头。至于拍摄时间，是三年前，更具体一点，是高进离婚的半年前。地点则是离吴凤仪的超市不远。
黑色大众是高进的车，红色丰田则是匡宁名下的。但是这辆车并不停在康诗小区。而是匡宁名下另一间单身公寓，也就是匡宁离婚后住的那间。
其实这个案子在向着有两个‘匡宁’这个角度去找线索，警方的速度就快了很多。殷平和赵一然就猜想另一个‘匡宁’很有可能是个黑户，那很多东西的所有权就必须记在匡宁名下。在清查了匡宁名下的财产后，证据就很清楚了。匡宁名下，除了变更了产权的康诗小区那套平层，还有一间50平方的单身公寓；手机号码则有三个；车有两辆，都是红色丰田，但是车牌号是不一样的。这两辆车分别登记在康诗和单身公寓。
至于吴凤仪开的那家超市，以前的法人是匡宁，但是这几年查的严了，法人则是转给了店里一个小负责人。
匡宁抓着桌边的手指渐渐发白：“其实，我一开始只是想让姐姐跟那个混/蛋离婚而已。”
匡宁整个计划其实很简单：匡宁知道她姐姐夫妻两个不和，于是她故意在高进日常走的路段闲逛了几天。那天她看见了高进，又故意让高进也看见自己，然后引他跟踪自己。她再把车开到姐姐的超市附近，于是高进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发现两姐妹的秘密，这样两人就很有可能因此离婚。而匡宁也知道高进不会放弃这个敲竹杠的好机会。姐姐被高进一再欺负，加上连累妹妹的愧疚之情，匡宁认定吴凤仪一定会坚定地离开高进。
但是她疏忽了路边的摄像头，被连续拍摄了几天，这还不是她上下班或者常走的道路，任谁看了都不能说没问题。这一组照片排在一起，匡宁自导自演的戏码暴露无遗。
匡宁冷笑道：“即便是我骗她的又怎么样？我不都是为了她好？她转眼就把我卖了。前两年爸妈还活着的时候一哭二闹三上吊死缠着不让我们说破。要是不念着那点生养恩情，我早就想这么干了。可笑的是，害我们姐妹这样的，不就是他们。”
“既然你这么为了你姐姐着想，你为什么还要故意戴着那么明显是你姐姐的首饰去行凶？”
“那不是我故意带的。那天它正好在我穿的衣服的口袋里。你前面说的对，我一点都不喜欢我那个外甥。他长得太像他爸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像他爸那样混蛋。所以我故意和高进约在了那个时间，就是为了让他被怀疑。他毕竟还没成年，单亲家庭加上父亲不负责，也不会判得太重不是。但是没想到他那天回来早了，我正准备走的时候，发现他在一边偷看，就故意把这个拿出来戴上，就是想试试他。看来他还有那么点良心。我也是没想到临了出小区的时候会被拍到。”
匡宁对自己的犯罪过程供认不讳，其实这个犯罪过程非常简单。匡宁就是按着殷平肖方之前发现的安全漏洞溜进了小区。然后进屋后借着喝水的借口，偷偷拿了厨房的小水果刀。故意和高进发生争吵，假装要离开，在玄关那里把高进杀死了。临走前，还删除了高进跟她的通话记录。因为她和吴凤仪是同卵双胞胎，拥有同样的DNA，她只要戴着手套不留下指纹就可以了。
匡宁选择的这个流程，如果不知道高进威胁匡宁勒索，那么换成和父亲有矛盾的高中生倒也同样合适。
匡宁最失算的地方就是没有看明白，自己的姐姐终究是把儿子放在了第一位，而不是她这个妹妹。
而这一点正是殷平和肖方研究出来的突破点。当熊达提醒他们，很可能存在两个匡宁后，他们便把所有事情一分为二来看。两个匡宁，很可能是性格相反的双胞胎。能考入南锡大学，并以优秀成绩毕业进入外企做到高管的匡宁，应该是个强势自负的人。而他们在机场见到的匡宁显然不符合这些。这个匡宁懦弱内向，按照匡家的情况，这个匡宁也能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很小。那么这样一个内向胆小，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偏向自己的小家庭的可能性就会很高，尤其是在知道自己的妹妹曾经欺骗过自己之后。
其实吴凤仪在第一次被放回去后不是没想过自己的妹妹可能是凶手，所以她这次来一开始是抱着两边都想保，甚至偏向妹妹的心理来的。但是，当她看到匡宁做的那些手脚，心里的天秤自然而然就偏向了自己的儿子。
终于结案了，殷平抽了个空给肖方打了个电话。
“所以，这件案子真的和两年前没有任何关系？”
“我们后来也问了，两姐妹都只知道高进误入过传销，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大概以高进的性格，应该也不会主动和自己的前妻和前小姨子说这种丢人的事情吧。”殷平摇摇头，“就是件瞎猫撞不到死耗子的杀人案，如果没有双胞胎，□□和陷害这种狗血桥段，这案子也拖不了这么两天。”
“这件案子，就是可怜孩子受了无妄之灾。”肖方到底是个做老师的，感慨了一句。
“其实高帆这孩子，就是犟了点。上了高中后，和同学老师都相处得不错。他也不是真恨他爸，就是看不上他爸的做派。高进陷入传销的几个月，他自己一个人把自己也照顾挺好。就是匡宁自己的偏见，觉得父亲不好，儿子也不好。”
“那之后，高帆怎么办？”
“吴凤仪应该会拿回抚养权吧。就是她使用□□，可能会被拘留一段时间。这期间，社区那边会接着照顾高帆的。”
“那就好。”
这场两个人三个身份的凶杀案，在72小时之内结了案。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三个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