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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端王好演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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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甫今日感觉很不对劲,从晨起他的右眼就一直狂跳,到驿站里派人送来早饭时莫名失手打翻了碟盏,这种不详感达到了巅峰。
“杨将军您没事吧?这大清早的您脸上看起来可不大好,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这边杨甫正清点着队伍人马准备返程,有那好逢迎的内监凑上前去讨好问道。
“许是这太原比洛阳冷的多,街上不甚繁华。昨晚想起往年洛阳上元节前后人群熙攘的场景,睡得不大安稳。”杨甫不耐烦的摆摆手,“若是已清点好行李就早些上路罢,太原这鬼天气真能冻煞人。”
正说话间手下有人来报事,附在杨甫耳边低语几句,杨甫顿时脸色大变,惊道:“怎么会好端端找不到人了?这晋阳城又不是荒郊野岭的能让人迷了路,再派人去给我找!”
说完他对上内监询问的眼神,瞒不过只好干笑两声借机引开话题:“某还有些事要在晋阳城里耽搁些时辰,回洛阳复命又不急于这几个时辰,暂且等等罢。”
朝令夕改。
内监在心底暗骂一声,面上却仍旧是满面笑容:“既然杨将军都这么说了,某家便先去让人把手里的活停一停。”
“速去。”
见内监出了房门走远些,杨甫这才转身仔细询问起刚刚进来的心腹:“我记得那几人似乎都是圣人派遣下的?如今真在晋阳城里失踪,那我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属下已经盘查过了,失踪的共有十人,是当时圣人直接命身边太监下旨进的使者队伍,因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梁王因政务繁忙只匆匆瞥了眼名单就点头批了。直到昨晚端王成婚时还有人看到他们,但婚宴结束,诸人回驿站休息后的情形就无人知晓了。”
“一群蠢货,那么大的人竟然无人看到!”
杨甫听罢鼻子都气歪了,抄起桌上的瓷杯就往地下掼,那杯子摔地下顷刻成了几块,有那小的碎片崩到了门口处,恰好有人挑门帘进来,被这碎磁吓得身子一抖。
“杨将军这是何故?大清早的火气如此之大。是不是王府昨日招待不周,让杨将军见笑了——”
来人正是李千念身边的太监总管王知味,他原本今日未跟着李千念夫妇两人回节度使府,可中途李千念派人传信,让王知味先去驿站拖住杨甫一行人。彼时龙兴正好也在王府之中,原本他也嚷着要去,王知味考虑到以龙兴的脾气定然瞧不上钻营上位的杨甫,兴许还要节外生枝,便支开了这位主,自个儿来了太原官驿。
“是王公公啊。”杨甫被门帘外带入的冷风一激,火是灭了几分,他看清来人不咸不淡的问候一句,“公公来这驿站有何贵干?”
“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听闻杨将军今日便要启程回东都,特来相送——某家在路上还忧心迟了一步该如何是好,现下看幸好来得及。”
王知味虚摸把脑门上不存在的汗,他瞟一眼屋中站着的杨甫手下,杨甫心领神会的让其退下。王知味这才从大袖中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匣子,杨甫定睛一看,那匣子应当是上好的紫檀木制成,四周都镶了金边,正面雕龙画凤的一看就价格不菲。
“这是……”
“我们王爷昨日大婚,殿下一届闲散宗室竟能得圣人垂青,派天使前来册婚贺喜,实在使端王府蓬荜生辉。此乃端王的小小心意,还望杨将军不要推辞。”
王知味一拨那匣上锁扣,只听啪嗒一声匣子内里机关运作,匣盖自己缓缓升起。里边的东西垫着一层杏黄锦缎,一看便是禁中之物。杨甫着眼过去,放着的东西是尊玉貔貅,那貔貅通体雪白,唯有额前一点天然朱红,杨甫从中取出,这才发现这尊巴掌大的玉貔貅雕工精湛,毛发神情无意不是纤毫毕现,一看便知是价格不菲的宝贝。
“咳,这是不是有些过了——”杨甫贪虽贪,可真见了这等贵重之物反倒畏手畏脚了起来,他将貔貅重新放进匣中道,“这东西一看就是上造之物,太过贵重了。”
那边王知味也不反驳,只笑眯眯地盖好匣子。杨甫看到宝贝就在眼前,心和猫抓似的,几经考量终于没忍住伸手接过木匣,摩挲了好几下那上面的龙凤才恋恋不舍地藏于怀中。
外边有纷乱脚步声,杨甫虽说在千牛卫是混日子的,但他听惯了军中将士的兵器碰撞声,刚要出门去看,有内监尖细嗓音传来。
“端王殿下到——”
话音未落端王便进了屋,他今日并非亲王衣着,而是换了身河东军服,看品阶应当还是中郎将职位,一时杨甫也迷惑了,这端王怎么和河东军又扯到一块去了?
“杨将军别来无恙。”
李千念今日说话格外和气,他任由王知味上前替她解了大氅,自个儿寻了个胡凳落座:“昨日孤大婚,杨将军却不巧身体不适,未能前来观礼住持,着实可惜啊。”
“端王见笑了,杨某初来太原,水土不服也是寻常事。不过今日便要回程复命,想必身体也会有所好转罢。”
“哦?杨将军这般急着回东都作甚。”李千念佯装惊讶:“莫不是孤招待不周,让天使寒了心?”
杨甫愈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边他惦记着找人的事,一边又得应付端王,脖颈后都冒了汗:“殿下误会,并非某不想多留,只是东都那边马上元宵过后就开印办公了,怕千牛卫积了不少案牍,还是尽早赶回去的好。”
李千念不置可否:“杨将军可真会说笑,新年伊始能有多少公文递上去?孤今日前来是因昨日杨将军缺席,实为一憾。杨将军乃梁王座下红人,故一大早命人在王府重新设宴,专为杨将军而设,不知将军是否肯给孤这几分薄面?”
这又是玉貔貅又是王府设宴,搞了半天原是你李祯怂了。杨甫心底冷笑一声,一个闲散宗室能让洛阳重视本就是交了大运,该夹起尾巴感恩戴德才是,先前摆谱如今还不是得低声下气的好言请我。
这么一想杨甫索性应了李千念的宴请——他正愁怎么不露马脚的拖延时间找到那几个丢了的人,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何乐不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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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的宴设在暖阁之中,因是冬日,桌上以北地的什锦锅子为主。铜质的锅子下边支起炭火,锅里依次摆着白菜烧肉和丸子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小火炖煮一点不怕凉了。
李千念亲眼见着侍女给杨甫斟酒后举杯致意:“孤年纪小,父皇又去得早,许多事没人教,全凭自己摸索。因此今日若有不妥之处,还望杨将军不计前嫌,多在我皇兄与梁王跟前替孤说些好话——也免得孤错都不知道错在哪儿。”
杨甫一大早就被琐事缠身,也没顾上好好吃口饭,这会儿什锦锅子和各色炙肉上来让他食指大动,正就着酒吃得津津有味:“端王客气,某日后回东都不说别的,就冲殿下这顿锅子也得在梁王面前好好夸夸您。”
“说起这什锦锅,太原和长安真是大有不同。”李千念夹起一筷烧肉沿着锅边一烫,顿时有滋滋声传出,十分美妙。“长安偏爱食香料,羊肉也罢禽肉也罢,都是佐以大料炖煮,这般煮出来的肉食虽然香味四溢,可也失了肉质本身的鲜味。太原不同,太原人的什锦锅添的汤料就是用煮白菜的水加些陈醋,虽然看着简陋,但真加进去却不会盖住这烧肉的滋味,甚是美妙。”
李千念倒也会吃,来太原没多久阳春白雪在醉仙楼见识过了,下里巴人也在街市上尝了个鲜,甚至仗着自己高祖是从太原发家,厚脸皮称起了自己是半个太原人。
不过李千念倒不是光顾着给杨甫抖搂她的心得体验,更多时候一杯接着一杯劝后者豪饮,眼见对方舌头都伸不直了,李千念忽然嘴角一扬,笑得妖孽又邪气。
杨甫醉眼朦胧地看着周围景色,忽然间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