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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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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风之从兜里拿出两套车钥匙扔给项深和许流之,再把停车的具体位置发给两人后,就跟祁桑一起下了楼,直奔停车场。
滨海与西成相反,滨海太阳光越强,天空越鲜明,风越大越凉,吹在身上像是生生受了几个大耳刮子。
祁桑边开车边问:“以前来过滨海吗?”
“没有,”许风之在副驾驶查攻略,“还挺新鲜的。”
“哪里新鲜?”
“说不清楚,感觉吧,”许风之看向窗外,“我走到哪儿都会想,这里你去没去过,你多大的时候去的,去的时候什么样子,这么一想感觉路边每个小孩都有你的影子。”
“我都十六年没回来过了,”祁桑笑着说,“当年的路和现在的路也不是同一条路,很多我也不记得了,回忆起来,只有个很快乐的模模糊糊的印象,但是为什么人为什么事感到快乐,已经忘了。”
“记忆是快乐的就够了。”
许风之点了几下手机,车上音响里传出个很柔和但又有力量的声音。
“留住温度 速度 温柔和愤怒,凝住今日怎样好……”
……
“港湾晚灯山顶破晓摘下怀念记住美妙”
祁桑和许风之来之前都对天气预估不足,带的衣服要么太薄,要么漏风,两人先去了附近商场,等穿上滨海初春必备不时尚单品——双层秋衣秋裤后,总算缓过来了些。
而后没在商场多做停留,祁桑点开手机地图,凭记忆导航了个地址,和许风之一起过去。
很快,两人停在了个,无论是砖墙还是草木都有些黯淡的老旧小区前。
“这儿是我生活过的地方,一点没变,”祁桑抱着许风之手臂,原地蹦跶,“你看入口边卖糖葫芦的店,开了好多年啊,我记得小时候就有,来之前还以为会变得认不出来,可来了之后才发现,这里的时间好像停住了,外界所有的时光流转都没影响到它。”
“哥,我真的长大了吗?”祁桑问。
“没呢吧,”许风之搂住他的肩,往小区入口走,“不告而别,离家出走,被抓到还想用撒娇的方式忽悠家长……”
“气氛都被你破坏光了,”祁桑捏住许风之的脸往两边扯,直朝他呲牙,“都是你惯的。”
许风之在他耳畔打了个响指,“没错。”
路过小区入口糖葫芦店,两人看见店里有卖糖裹山楂夹糯米,同时想起新年那一夜,那个被打断的表白。
祁桑走过去买了一串,手缩在羽绒服袖子里,把糖葫芦的竹签子也裹住了一截,另外空着的手拉着许风之到背风处,将糖葫芦贴到他唇边,“请你吃一个。”
但当许风之快要咬下顶端那颗山楂时,祁桑的手故意往下一移,让他追着自己的手弯下腰,同时微微扬起脸,吻在了他的嘴角。
一触即分。
“哥,我诚挚地向您发出正式邀请,”祁桑伸出右手小指,“合情合理参与我后半生所有的人生规划。”
“以什么名义?”许风之勾住他的手指问。
祁桑脸颊微红,“情人爱人家人,你喜欢哪个?”
“全部。”许风之眼尾上挑,“但先给我答疑解惑下。”
“请讲。”
许风之握住祁桑的手,咬住顶端的一粒糖葫芦咽下,“我一直没想明白,‘南沿路上只有过年才会挂红灯笼’是什么意思?”
“啊,这个以后再告诉你,走,带你到处转转。”祁桑说罢反手扣住许风之五指,拿着糖葫芦的手收回,凑到唇边,轻咬开糯米外的糖壳,然后用舌尖一勾将白糯米勾出来。
许风之的视线一直没离开他,祁桑丢过去个疑问的眼神后,许风之的脸上渐渐显露出一种诡异的笑容。
“怎么了?”祁桑问。
“就是你吃这个的动作吧……”许风之手比划了一个祁桑一眼就明白的手势后,继续说,“诶,就是吧……你明白。”
“我明白个锤子。”祁桑手伸进许风之裤兜里,隔着俩人的情侣兄弟秋裤狠狠拧了一下。
“你别……”许风之腰向后一躲,迅速隔着布料按住祁桑的手,“我衣服短,盖不住,你别摸了。”
祁桑:……
“说真的,”祁桑摇了摇头,许风之赶忙问,“怎么了?”
“你知道为什么捡到猪蹄之后先净身吗?”祁桑扶着腰说,“第一,为了他的身体健康,第二,因为他一到春天就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情!”
许风之:……
两人打闹着走到祁桑家曾住的旧楼单元门口,不知谁家炒菜颠勺的声音清晰传来。
祁桑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缓冲几秒,“闻不出来。”
“红烩羊肉吧。”许风之说。
“鼻子挺灵啊。”单元门边一扇窗户拉开,露出个溜圆的光头。
“嗐,我弄餐厅的。”许风之抽出揣在上衣兜里的手,和光头握了下。
“过来走亲戚?”光头问。
“嗯,差不多,我以前住这儿,过来看看。”祁桑对着光头笑笑,“您知道四楼楼梯右边中间那户,现在是谁在住吗?”
“我在这儿待好多年了,没见过你。”光头眉头微皱,和叠在颈部的肉一样,堆出几道黑线。
“我十六年以前住这儿,那会儿估计您还没来呢。”
“你才多大啊,”光头讶异道,“那可有些年头了。我才住了十多年,你要是打听别人没准我还知道,但这家,不好说。”
“能稍微透露点吗?”祁桑问。
“别人家怎么都有个正常生活吧,别管上学的上班的,得经常出门,上楼下楼的,”光头揉揉下巴,“但是那一户住着的女的,很少下楼,听说好像是得了什么病,不能见风。”他耸了耸鼻子,嗅着空气说,“闻见药味了吗,就是她家熬药呢。”
“就她一个人住?”祁桑平缓的心跳,忽然拔了个高。
“嗯,反正没见有人来看过她。”
“她搬来多久了?”祁桑问。
“这楼里啊,比我长的没几个,其中就有她。”光头说,“破地儿说拆不拆的,都七八年了,有几个人真能耗的下去啊。”
“嗯……”祁桑指尖掐着手心,“您知道她大概多大年龄吗?”
“四五十?”光头想了想,“也可能更大点吧,她这病可摧残人了,每回见感觉都不一样,楼里邻居都挺害怕她死这儿的,要真这样,不就成凶宅了吗,房子更不好卖……”
“嗯,谢谢您,”祁桑向他道歉,“耽误您吃饭了,真不好意思。”
“哪儿的话啊,进来一块儿吃点?”光头对着俩人掀开锅盖,让肉香飘出去。
“不用了,我们还有事,谢谢您啊。”祁桑又跟光头推了几个来回,等光头关上窗后,和许风之一起上了楼。
会不会是她?如果是,又为什么会是她?祁桑脚步急促,一步跨着两阶台阶,许风之追着他,两人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四楼。
站在门外,祁桑敲门的手停在半空中,指尖收紧,松开,最后心下一横,右手重重落下,却在触及门板的瞬间变成轻扣。
“谁?”
里面的人应该就在门前,声音像是在触手可及间。
祁桑强忍出冷静,“我姓任,你认识我吗?”
半分钟后,门被拉开个小缝,一只枯黄的手扶在门板上,忽的将门拉到最大。
开门的干瘦女人让门带起的风一吹,后退两步,别过头猛咳了几下,背过身往里走,她不像光头说的仅四五十岁,仔细看,那是一种无法分辨出年龄的苍老,仿佛年月于别人来说是地球转动,对她来说是巨轮碾压。
客厅里只放的下一套桌椅,她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微微抬手,让两人随便坐。
“我快死了,”女人盯着祁桑的脸,“幸好你来了。”
祁桑冷眼看她,“你一直住在这儿,就是等我或者我爸来找你?”
女人慢慢点头。
“那你当年干什么去了?”祁桑一下扑出了哭腔,身体不受控制的发寒,手却没觉得冷。
不知何时,许风之将他的手裹进了自己手心里。
“对不起,”女人扶着桌面站起身,对着祁桑深深鞠了一躬,“我的报应来了,但死前能见到你,没白挨。”
“你想说什么?”
女人在桌子底下摸了摸,取出枚钥匙,随后打开上了锁的壁柜,露出藏于其中的保险箱。她想了半天,摸索着输入一串密码,好在没记错,保险箱的门顺利弹开。
“应该还能开机……”她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给祁桑,是一部诺基亚手机和一沓照片。
“手机里还有段视频,能看到正脸。”女人没坐回原位,又向祁桑鞠了一躬,“我本来打算,初八晚上把这些埋在澜姐救下我的地方,可是我病情忽然加重,出不了门。”
“……你居然有证据!”祁桑遏制不住,眼泪大滴大滴落下,“为什么案发当年不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我爸到死都不知道谁害了我妈妈,他们做错了什么?”
“我对不起澜姐,对不起你们,”女人抽出张纸巾咳了几下,一团殷红,“可当年我是迫不得已,如果我站出来,死的就是我和她两个人,这些证据也只会被人拿走,永远见不了天日。”
“或许你没错,可会原谅你的人已经走了,”祁桑擦掉自己的眼泪,声音轻颤,“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对不起……”女人的眼眶也红了。
“你还知道什么?”祁桑问。
“没了。”
祁桑死盯着她的眼睛,“当时找过你的人,你都不记得了?”
“我见到的,都不是重要的人。”
女人说完,朝卧室里走去,她的步伐很缓慢,吐露封存多年的秘密并没让她轻松些。
就在卧室门将要关上的那一刹那,祁桑听见她说:“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