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限失常》鲨包酿酒

3、3阴霾

　　白笙撂了电话，放平身子往后一躺。近五点钟的天刚蒙蒙亮，微曦透过窗帘的一道小小的缝隙偷溜进来，洒在白笙的侧脸上。他微微睁了睁眼，长睫在鼻翼上落下一层淡淡的影。
　　凌乱的长发肆意的散在身下，灰色调的屋子里充斥着一股慵懒的气息。桌上摆了几瓶治疗精神方面的瓶瓶罐罐，一把沾了血的水果刀掉在垃圾桶里，缠着一圈圈的面巾纸和绷带。
　　昨天晚上中央突然要提审汪铭，自己去提人，结果差点死无全尸。等派人再去地下重监的时候，入侵者全部自杀。今天凌晨又来电话说运货的人丢了……他把手搭在额上，自嘲似的笑了笑。
　　白笙翻了个身，勉强够到了桌子上的皮筋。他叼着皮筋，草草地梳了一个高马尾。空气使他压抑地喘不上来气，他扯开领口的两粒扣子，推门而去。
　　电梯在楼层之间穿梭，昼夜不停。
　　他百无聊赖地倚在电梯按键旁边，也不说话，就在那儿像个人形立牌似的干站着，给上下楼的组织成员们都吓得不轻。一个个在电梯里站着连话也不敢说一句，走进来的时候毕恭毕敬来一句“代理大人早上好”，然后潜心默数着楼层号，又毕恭毕敬的走出电梯。
　　电梯继续向上攀升，停在了最顶层，缓缓敞开了门。白笙微微动了一下肩，证明他还活着。然后把大衣往身上一披，走出电梯。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欧式复古的大门，两名身着西装的保镖守在门口，见到白笙微微点头示意，上前一步打开了门。
　　这个位于顶楼的办公室内，办公桌的一侧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贴了防窥钢化膜。
　　“最近过得怎么样？”老板椅缓缓转过来，一名中年男人把手肘支在桌面上，双手交叉抵在下巴下面。
　　“托您的福，”白笙微笑着，“每天都充满了惊喜。”
　　“惊喜还不小呢，是吧？”予落涯敲了敲桌面。保镖按下遥控器的开关，墙上出现了一副投影，是昨天地下重监的影像。
　　“手下的人跟我说，监控有一段时间受到干扰被屏蔽了，”予落涯神色悲伤，“所以又要麻烦你了。单凭尸体无法知道这些人是谁派来的，又是怎么混在组织内部这么久的……中央那边急着要人，交不上人你我都很难办啊……搞不好会被撤销营业许可证，没有收入来源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啊！”
　　“能这么轻松的赶在我之前把人弄出去，如果您想让我立刻把人弄回来，恕难从命。”
　　予落涯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手术刀，饶有兴致地切着他早餐盘中的一块土豆：“知道你会拒绝，所以本来也没这个打算。”
　　墙上的监控影像一直放着雪花。
　　予落涯虽然也四十多了，但是脸上没有太多的皱纹，行为举止有时甚至有点幼稚，颇有些老顽童的风格，是个绝对的处女座。
　　他拿着一张纸巾，不停的擦着手术刀：“去地方体恤一下民情，顺便贴近一下生活，对你有好处。”
　　白笙冷冷地盯着他。
　　予落涯把那把手术刀擦到两年反光的地步，才安心的放在一边。颇为潇洒的从笔记本上撕下了一页纸，拿起笔在上面写了一段话，还在右下方署了名，贴心的盖上了印章。
　　保镖从他手里接过那份真迹，双手递给白笙。白笙低头盯着那张纸，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通行令。
　　予落涯：“有它你能行动的方便些。”
　　“您这个，”白笙撩开额前的刘海，深吸了一口气道，“作数么？”
　　“怎么不作数？还有亲笔签名和盖章。”
　　白笙轻轻笑了笑，把那张真迹折了折揣在兜里，转过身去。落地窗外，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映的整个城市的地平线一片猩红。
　　中央昨天没提到人，市局里一片热锅上的蚂蚁，甚至把十年前的档案全部都翻出来了。大大小小近万个档案袋把办公桌堆得满满当当，秦潇一脚踏进来，都看不见人。
　　秦潇在警校的时候，胡胜军是他的老师。二人自从秦潇分配工作后，就没多少联系了，没想到五年后的今天，竟然再次相遇。
　　秦潇小心翼翼的绕开那些临时堆在地上的陈年旧案，走到胡胜军身旁：“老师，今早刚来的报警电话，湾里河那边出事了。”
　　胡胜军紧拧的眉从来到市局开始就一直没舒展开过，听了秦潇的话，心里也是着急上火。
　　“说说看。”
　　“车祸，现场勘察那边推测是驾驶员酒后驾驶，撞了一只野猫，油门当成刹车再加上雨天路滑……一脚蹬河里去了。”
　　胡胜军掐了掐眉心道：“野猫？湾里河那荒山，哪儿来的猫？”
　　“所以我怀疑这场车祸是一起有预谋的他杀，”秦潇压低了声音，跟着胡胜军往办公室里人少的地方走了走，“除了野猫，案发当日正好是监控报修的前一天，未免有点太巧了。”
　　“嗯，查清死者身份了么？”
　　“无牌车，身份证也是假的。我们调了大数据，这人真名叫肖伟，五年前因为打架斗殴进了一趟局子，目前是个自由职业者。”
　　“肖伟不是自由职业者么？不论是兼职还是什么，查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秦潇默许道：“还有一件事，我们从金杯的后备箱里，找到一具尸体，是枪杀。”
　　胡胜军：“你怎么想？”
　　秦潇：“我在想，那具尸体到底是谁杀的，如果是肖伟，那他想把尸体运到哪儿？如果不是，谁命令肖伟去做这件事的？肖伟又是怎么死的，是灭口还是设计陷害？更重要的是——这些违法的枪支弹药是怎么流进来的？”
　　“好小子，”胡胜军照着秦潇的后脑勺拍了一个充满赞许的巴掌，“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秦潇傻笑了一下，十分配合的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装作十分吃痛的模样龇牙咧嘴：“您教得好。”
　　胡胜军听后微微一笑，又再次严肃地把话题拽向了另一边：“汪铭什么时候到？”
　　秦潇：“基金会昨天下午遇到武装袭击，汪铭失踪，他们特派了一名代理过来协助破案。”
　　“代理？”胡胜军微微迟疑，神色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问道：“叫什么名字？”
　　“不清楚，”秦潇冷凝着脸，“但是地下重监属于这个人的管辖范围内，应该是出了事作为负责人来……”
　　“能管地下重监的，多少都有点本事。”
　　秦潇不屑的挑了挑眉道：“那汪铭不才送过去三天就跑了？”
　　“那只能说明汪铭他背后的人很厉害。”胡胜军盯着窗外，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连凌的天其实早就黑了，这张画着蓝天白云的幕布，迟早有一天会落下来。
　　为了完成这场华丽的谢幕仪式，所有人都是牵线木偶。这也让胡胜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一大早的大家也辛苦了，”胡胜军背着手站在前边，给秦潇暗递眼色，“一会儿给大家买点早餐，等吃完早餐，还是得把资料都看完，大家都坚持坚持吧。”
　　有几个刚想起身走的，听完后半句话又悻悻的坐了回去，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也在面上化为抱着“保证完成任务”的决心，硬生生挺着。
　　秦潇成功接到指令，出了警局大门，撒腿就冲向小吃街的快餐店。毕竟全警局的肚子，都得靠他这个专案组的组长花钱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