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暮一朝晨》故淮

17、满天星KTV

　　额角突突直跳的楚离，觉得周免根本就没有把他的话当成一回事，他按耐不住心里的烦躁，挡在慕明卿面前，凶狠的威胁道：“周免，你给我离他远点，还有，不准你打他的主意。”
　　周免看着他这幅护犊的模样，笑了笑，然后果断拿起锄头，越过楚离，看向慕明卿，撬起了他的墙角，道：“诶，小慕……是吧。有没有兴趣来我们法医科，学习医术啊。”
　　周免越过楚离，探头笑道，可他笑起来的样子，却活像是一个诱拐犯一样，嗯，人贩子。
　　慕明卿还没有说些什么，楚离便双手抱臂，偏头冷“呵”地一声：“医术？我看是解剖人体的技术吧。你们法医科不是在解剖尸体的路上，就是在已经解剖尸体的路上。”
　　周免被气笑了，看着他，“嘿”地一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哦，难道解剖尸体就不是医术了吗？”
　　“我个人觉得医术应该是救死扶伤，而不是解剖尸体。还有，关于这个你就不需要询问慕慕的意见了。他对解剖尸体这种血淋淋的专业可没有什么兴趣，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哼，你能替他下决定吗？”
　　“呵，我怎么不能替他下决定了。他学的专业又不是法医，学个屁的剖尸。”
　　“……不是法医专业的也没有什么问题，而且说不定他迟早有一天会用的上呢。”
　　“呵，你他妈的在这儿咒谁呢？”
　　“咳，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几个意思啊？”
　　“……楚离，你这样可就没意思了啊。”
　　“有个屁的意思。”
　　“楚离——”
　　“嗯，在呢，你叫你爹做什么？”
　　“楚离，点到为止是什么意思，就不需要我解释了吧？”
　　“呵，有本事你先给我示范一下，什么叫点到为止。”
　　两个人掐的很是热火朝天，也越来越不知道什么叫收敛。
　　慕明卿看着他们越吵越厉害，用词也越来越阴阳怪气，索性默默起身离开了战场中心，也暂时放弃了询问清楚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墨弦，我遇见楚离他们了。】
　　他编辑好短信，点击发送给墨弦后，便靠着包厢走廊与大厅交界处的墙壁，等待着短信和墨弦的出现。
　　包厢走廊里用来装饰的彩灯，闪烁着各种刺眼的颜色，同时也遮盖住了明显有些发黑发霉的墙壁，而起到明显遮掩效果的墙壁，半掩的门缝包厢间中，有些则传出了堪称鬼哭狼嚎的歌声。
　　那歌声简直就是震耳欲聋、余音绕梁，让人听过一遍，便不想再听第二遍的人间清醒！
　　走廊两侧的包厢间完全封闭和半掩门缝的包厢间，数量一样，但不一样的却是完全封闭和半掩门缝的原因不同。
　　突然间，一位脚步虚浮至踉踉跄跄，目光涣散至双目无神的纹身男，在即将与慕明卿擦肩而过的刹那间，引起了慕明卿的注意。
　　虽然说搭讪慕明卿的人有很多，但他也并不是什么分不清主次的人。
　　在被人搭讪的同时，他也在用余光留意观察着每位进出的人。
　　但可惜的是，直到刚才都没有什么值得留意观察的人，可现在……
　　那位纹身男，似乎是因为热，又似乎是因为呼吸困难，边扯着黑色体恤衫的衣领，边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去，那明显喘不上气的拼命呼吸，就像是在下一秒就会即将窒息了一样。
　　他的目光涣散至双目无神，却又夹带着不仔细看便看不出来的不解和疑惑，似乎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那重重的喘息提气声，在贪婪又拼命的夺取着外界的氧气呼吸着，似乎是对外界的求救，又似乎是在进行无人理会的自救。
　　纹身男与慕明卿擦肩而过的同时，他那重重的呼吸声被放大了的从耳朵传递到大脑，最后残留其中，不断萦绕着。
　　慕明卿的目光从手机上，微微抬起，他抬起眼皮，微瞥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装饰的彩灯来回闪烁下，只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在不同的彩灯颜色交换下，显得格外的阴森可怕。
　　也许是因为没有情绪，也许是……因为没有任何情绪才显得可怕。
　　这让慕明卿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还是他想避却又始终都无法避掉的。
　　仍在慕明卿视线中的纹身男，似乎是因为涌上心头的热，脱掉了穿在外面的皮外套，然后又似乎是因为热的不得，而撩起了穿在里面的半边T恤衫。
　　紧接着，在慕明卿的视线里，便看到了那位纹身男倏地一阵抽搐，然后倒在角落里，没有了再站起身或是再动弹着挣扎起身的动作。
　　东边的角落里，因为墙壁的过度发黑、发霉，即使在闪烁的彩灯下也丝毫没有被掩盖住的迹象。
　　看着就危险和心理不适的墙壁从而就导致根本就没有任何人愿意坐过去，成为无人愿意接近的角落，也就在KTV老板的预料之中了。
　　在东边的角落，即使有人倒地不起，在这家KTV里也会被认为是喝醉、起不来，根本不会有人去留意、去细想，那人究竟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不是因为这家KTⅤ里的所有人都冷血，而是因为醉倒在东边角落里睡着起不来的这件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也不是仅仅只发生了几次，而是时有发生。
　　再加上，几次的乌龙发生，也已经让KTV的众人都能做到视若无睹了。
　　所以，有人醉倒在东边的角落里，就成了随处可见，随时可见，根本不需要在意的“名景”了。
　　而这次，哪怕是有人路过东边的角落，哪怕是有人觉得奇怪，但除了察觉到他的异样的慕明卿以外，却还是没有任何人会去仔细留意“醉倒”在东边角落里的人。
　　站在原地目睹纹身男倒地了好一会儿，慕明卿这才抬脚。
　　不过，他并不是过去查看纹身男究竟是死是活，反而是回了大厅，去告诉楚离他们。
　　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那人已经死了。
　　楚离和周免在发现这场架的主人公离开后，自然而然的也就暂停了热火朝天的阴阳怪气，虽然说围绕着慕明卿的架已经停了下来，但他们还是在有空没空的间隙中，就要阴阳怪气的狠戳对方一句。
　　“周免，你是人。并不能扶摇直上九万里，也不能扶摇直下十八层，所以，你就只能行走在地面上死了这条心了！”
　　“楚离，你又不是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的那条鱼，汝又岂能替鱼下决定！”
　　“呵，老子我是人，当然不能替鱼下决定啊。”
　　“哼，我也是人，所以地面上的事就该在地面上解决。”
　　两个人阴阳怪气的互相狠戳了对方一会儿后，便在忍不住对怼的氛围中，看见了慕明卿回来了。
　　“慕慕，你来的正好，你快过来评评理。周免，他想拉你进法医科，这到底是不是在痴心妄想？！就问你，他这到底是不是在痴心妄想！！！”楚离按耐不住的忍不住怼了周免，道。
　　“呵，痴心妄想也要讲究个痴心啊。楚离，我的痴心都快要被你给掐死腹中了，还哪来的什么妄想啊？！”周免也忍不住的回怼了他，道。
　　慕明卿不想再听他们阴阳怪气的你戳我一下，我戳你一下了，所以，他过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直接丢出了重磅炸弹。
　　“楚离，大厅东边的角落里，好像有人死……出事了。你们不过去看看，确认一下人究竟是死是活吗？”
　　楚离和周免纷纷沉默了，紧接着，同沉着一张脸和对方的面面相觑着，少顷，又同大步流星默契十足地疾步赶去了慕明卿口中的那个大厅东边的角落里。
　　下午，临近傍晚时分，十七点四十七分。
　　“名字？”
　　“慕明卿。”
　　“哪里人？”
　　“……本地人吧。”
　　“你是如何发现那人死……，咳，那人出事了呢？”
　　“他看上去很不正常，还有……”
　　忙往本子上记录的民警，顺口道：“还有？还有什么？”
　　慕明卿顿了顿，道：“他看上去好像热的不得了，脱了件外套，撩起了半边上衣，刚准备脱，一阵抽搐后，便就倒地不起了。我怕惹上事，就没有敢上前查看。”
　　负责问话的民警，笔顿了顿，随即抬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低头，嘴角不明显地抽搐了两下。
　　怕惹上事，可我怎么觉得……你才像是制造这起事故的究极大boss呢？！
　　嗯……不得不说，真的是很像呢！
　　有些以貌取人的民警，是真觉得比起怕惹上事的胆小鬼，他更像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究极大boss！！！
　　不仅仅只是因为外貌上的加成。
　　民警又觑看了他一眼，在看到对方仍旧淡定自若的神色、气质和态度后，再次加固了之前的初步印象的同时，又忙不迭地收回了视线，然后单手握拳，掩嘴咳了一声，稳稳当当的冷静问道：“那你可有看到那个人……是从哪个包厢间里出来的吗？”
　　奇怪了，这个人淡定的也太过可怕了些吧。
　　民警细思极恐的不敢再往下细想下去了。
　　慕明卿想了想，然后摇头道：“暂时还没有想起来，我是在他与擦肩而过的时候，才注意到他的。”
　　所以，要是想知道他是从哪间包厢间里出来的话，得推理一下才行。
　　民警的笔“啪嗒”一声掉了，但他本人却未顾得上捡，反而重复了一遍他所抓住的话中的重点，他瞳孔倏地放大收缩，掩盖不住的惊恐从里面溢了出来，道：“暂时没有想起来？！擦肩而过的时候？！也就是说，你能知道他是从哪个包厢间里出来的？！也是在擦肩而过的瞬间……注意到他的？！”
　　民警的声音和语气皆有些不稳的重复道。
　　“嗯……”慕明卿也没有在意，说：“因为我曾无意间瞥见过，我……记得他是从哪个包厢间里出来的。但……我需要回想一下，好好的回想一下他到底是从哪个包厢间里出来的。”
　　他颔首地低声喃喃道。
　　民警颤巍巍地弯腰捡笔，然后在起身的刹那间，他倏地发现了自己的背后已经出现了一层薄薄的冷汗，淦，就像是在跟究极大Boss对话一样，紧张的不能自理，他深深地呼口气，藉此轻轻地吐出所有的情绪，起身后，他不动声色“安抚”道：“这位先生，麻烦您先待在这里好好回想一下，好吗？我刚才想起来，还有些事需要紧急处理一下，所以，我需要先离开一下。”
　　留意到他用了敬语的慕明卿，有些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嗯，好。”
　　他从来都不会多在意别人的情绪，更何况还是个会跟他无关的人。
　　民警向他点头示意，然后在转身离去的刹那间，颇有落荒而逃的意味。
　　慕明卿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很是不解。
　　他这是……怎么了？
　　“楚副，楚副……”跑过来叫了两声的民警，见楚副没有回应，便又提气叫了一声，“楚副——”
　　他忘了楚离最讨厌别人叫他比傅书低的职位名称的这这件事。
　　“——叫魂呢？！有事儿就说事儿，别没事儿就叫我魂，我人还没死呢。”
　　听到了却又不想回应的楚离，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一旁勘察完现场，只留几个人继续勘察的周免幸灾乐祸地笑了笑。
　　民警“哦”地一声，然后喘着气的把之前没有做完的笔录递给了楚副，自己双手撑着膝盖，缓了一会儿后，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一股脑把自己刚才所发现的都说了出来，他道：“楚副，我刚才在给别人做笔录的时候，发现我给做笔录的那个人，很是奇怪。”
　　“他淡定的有些太过可怕了些，死者死之前的异常被他一一说了出来，这很正常。”
　　“但是，但是他还说，他暂时想不起来死者是从哪个包厢间里出来的，是暂时，而不是不记得。”
　　“搞不清自己记不记得，这很正常，但他这正常吗？我就觉得他就不正常。”
　　“楚副，我在离开前，还专门嘱咐那人留在这里好好回想死者到底是从哪个包厢间里走出来的。”
　　嗯……他仍然忘了楚离最讨厌的那件事。
　　“然后，那人连拒绝都没有拒绝的还真就乖乖的留在原地回想了。我回去后，要是那人没在这里，是不是就说明那人真的有问题？！”
　　“淡定的太过可怕了些，和敏锐的观察力，单凭这两点来看，这人绝对有问题！！！”
　　“楚副，那人到底是不是有问题啊？！”
　　民警着急忙慌道。
　　按耐不住好奇心，凑过去一同看笔录的周免，在少顷后，和楚离的表情和神色在某种程度上达到了一致，尤其是在看到做笔录的人的名字时，浮现出的那种难以言喻的表情和神色，更是在某种程度上达到了一模一样。
　　沉默了半响，楚离以一声平静地“哦”了一声，合上了笔录，作为了对民警着急忙慌的询问回应。
　　民警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只好继续提气追问道：“楚副，那人到底是不是有问题啊？！都说只要反派长得好，三观跟着五官跑。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的长相和气质特别像是电影里的究极大boss。”
　　周免因为他的这个形容，乐了，看了看不愿意说话的楚离，又看了看仍在继续追问的民警，然后拍了拍民警的肩膀，不亦乐乎的笑道：“行了，还电影里的究极大boss呢！这人，是你楚副的半个弟弟，还是我之前费尽心思想挖到法医科的人呢。他是A大的高材生，脑子好用到令平常人难以匹及的程度，武力值也不低，是棵好苗子。淡定的过分些，敏锐的过分也很正常。毕竟，谁让他是你楚副的弟弟和我看上的人呢。”
　　“再说了，你楚副的弟弟，能差到哪儿去？”
　　“——哈？”民警的脑子乱糟糟的，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而之前不愿意开口多做解释的楚离却咬牙切齿地立刻狰狞着一张脸，连自己最讨厌的事都顾不上的怒道：“周免，我可不记得我给你提起过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也没有提过他是哪所学校的学生！所以，你他妈到底是从哪儿知道他是我弟弟，还是A大的高材生的？！”
　　周免摸了摸鼻子，避开他要杀人的目光，抬头望天，避而不谈的心虚道：“这个，这个吗……”
　　楚离狰狞着一张阴沉至极的脸，声音从牙缝中被他挤了出来，“——周免！！！”
　　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民警，和不明所以正在勘察着现场的刑警、技侦，都被吓了一跳，然后怔愣在了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直到民警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包厢走廊与大厅交界处的慕明卿，回过了神。
　　“楚副，你弟弟现在在包厢走廊边儿上回想，要不，要不咱们……过去看看？”
　　民警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
　　此话一出，就连阴沉着一张脸的楚离，也和他们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着。
　　“慕慕，可有想起些什么吗？”楚离边走了过来，边笑道，丝毫看不出来之前有过那副狰狞的要和周免决一死战的模样。
　　嗯，在这里应该感慨一句变脸速度真快。
　　慕明卿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摇头道：“……暂时可以先排除那人不是从右边的这一排包厢间中走出来的。”
　　对还需要求助“外人”帮忙的周免，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笑道：“不着急不着急，你慢慢想，反正时间还很充裕。”
　　“之前听说这家KTⅤ里出事了，所有包厢间里的人都跑了出来，倒是也省了我们疏散包厢间里的人群和维护包厢走廊现场秩序的功夫了。”
　　慕明卿却仿佛倏地抓到了一条线，他道：“你们可能确定所有包厢间里的人都跑了出来？”
　　周免等人被问住了，因为他们只顾得上清场和维持大厅现场的秩序，根本还没来得及查看走廊包厢间里到底还有没有人在。
　　慕明卿的眼神一暗，抓住了那条线，他沉声道：“是208，从右边数的第三间，之前那人就是从208号的那间包厢间里出来的，而且……”
　　周免等人咽了口唾沫，预感到什么，小心问道：“而且什么？”
　　“至今为止好像就只有他一个人从那间包厢间里出来。清场的时候和过后，直到现在，208号包厢间的门始终都没有打开过。出来小聚会，又怎么可能会是单独出来开包厢间呢？”慕明卿看着完全没有打开过迹象的208号包厢的门，说道。
　　周免的脸瞬间狰狞了。
　　民警哆嗦着不敢细想。
　　“…………”楚离“卧槽——”了一声，随即咬牙切齿地转头，大喊道：“老板呢？老板人呢？赶紧的，把老板人给我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