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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天亮了,要给赵越换上的朝服早已经送进来放在外间,我起身披衣出去拿。昨天我给孙嬷嬷再三教训过,若果没有通房丫鬟,以后这样的早晨,我就要亲自伺候赵越穿衣服,不能假手他人。
      在他腰间挂上的最后一个物件,是象征他王爷身份的玉佩。赵越执了我的手看我,满心满眼流露出来的都是欣喜笑意。他不知道,他那迟来的新婚第一夜过后的甜蜜和喜悦,我是半点没有的,除了痛,我没有其他感觉。
      我温存地抱了他直呼他的名字:“赵越。”
      他也回抱着我,轻轻地柔声应我:“嗯?”
      我的声音陡然变冷:“你杀了他。”
      他扯开我,错愕而无措地看着我,片刻才说:“你还在怨我,你本不愿,那为何……”
      “王爷何曾问过妾愿不愿?愿或不愿,又如何?”
      “你若不愿,我不会强人所难。”
      “妾不愿,无非就是一死。妾不如王爷,不能视人命如草芥。”
      赵越被我噎得不说话,心事很重地走了。
      兴许带着跟我置气的成分,他自此每天晚上都要把我传到他房中,我再也没能独宿在自己的东苑。我知道,一来,越是有挑战性的事情他就越是有挑战的欲望,他希望收服我使我回心转意;二来太皇太后病笃,他想要个孩子,也算是一种尽孝。我表面上百般温柔顺从,实则不然,这一点他自己其实也心知肚明,但是他具体不知道我存的是什么心思。
      我非常矛盾,一方面,我的意识、我们的恩怨在告诉我我要抗拒他,但是我无论是生理上还是潜意识里其实都并不讨厌他的触碰,我原来也喜欢他啊;另一方面,我在想如果我还是真正的黎秋池我会怎样,大概不会真的恨他拒绝他的吧。以她那个背景成长起来的女子,对丈夫应当是绝对的忠贞和温顺,何况她对他是真的有爱的那种。说不定,她嫁给他之后很快就解开了关于琴曲的误会,不会三年不圆房,不会有大殿上的那一幕,不会跟阿左去北涘更不会认为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我偷了她的人生,我是不是该对此负责?现在这样是不是她所想要的?以前我最多考虑的是自己,今后我决定行事前好好揣摩真正的她到底会怎样想怎样做,再去行动,替她活着。
      过去一个多月,我几乎夜夜承欢,月信还一次没来。赵越察觉到不对劲,莫不是遇喜了?他估计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兴兴头头为我延请了大夫。结果非但不是喜,反而是病。那日我不防他下了朝请了大夫就带回来,东苑卧房里熏着的香还没有撤下去,再拿下去已经来不及了,满屋子的药味一时难以消去。大夫一进门就知道怎么回事,但到底没立时说破,先诊了脉,说明并非有喜,又问我是不是受过极寒之苦。我说二月在寒川上冻了一夜。“就是了,”大夫说,又问起月信之事。我说月信向来不太准确,仗着自己年轻,到底没太放在心上。大夫就面色凝重地沉吟起来,顺着我的话说:“王爷王妃到底年轻,天无绝人之路,将来总还是有机会的。”谁都听得出来这是什么意思,大概率机会渺茫了。这么说真要计较起来倒不怪我那熏香,是这身体自带避孕系统。
      临到末了,赵越阴沉着脸送大夫,大夫起身后犹豫再三,到底还是提醒了一句:“王妃,这样的香可最好不能再熏了。”赵越不傻,立时质问什么香,听完后脸色更加阴沉,先是下令拿流岚。我说流岚不懂药理,一切都是我的主张,要拿就拿我好了,何必拿一个丫头出气。
      赵越气得连眼睛都红了,撤走了所有下人。我预备着他和我大吵一架。他坐在椅子上,样子竟有些颓唐,问我:“你还是怨我。”
      “自然,”我坦白,“你杀了阿左。”
      “……你说说,他到底比我好在哪里?使你这般对他念念不忘。”
      “他几番救我,而你几番置我于险境,还是扬言亲手杀我那一个。”
      赵越仿佛觉得我的话可笑至极,他却笑得很惨:“杀你?我若当真要杀你还会有今日吗?”他就那样吃痛似地拧着眉,解下腰间的荷包打开,取出一枚吊坠,银色雕花的小圆球,大小可以装下一颗丸药。他举在手中给我看:“我过去征战时在北疆求得的灵药,可解鸩毒,那日大殿上我说要亲自下手,是想让你事先服下此药,可护住心脉,虽难免大伤元气,但毕竟只是假死。我并非要杀你。舍你另嫁他人,只是权宜之计,我从未想过要放弃你。”
      我错愕地看着他,眼泪滚滚而来:“我是该感动吗?你以为我会感动是吗?也就是说,杀他时你完全可以救他,但是你没有!”
      赵越气急了眼:“我为何要救他!就为了让你跟他双宿双飞吗!再来一次,我还是要杀他,千刀万剐!你愿或不愿,你都要在这靖王府困守一生,你哪都去不了,你就算是死了,也要埋在我身边。生生世世,永远都不可能是他!”
      “你怎么可以这样?赵越你怎么可以这样?就为了这无聊的妒意你就要杀人吗?他是我的阿左哥哥啊!他亲口与你说过他只是待我如亲妹啊!你为什么就一定要杀了他呢?”
      赵越给我说得一愣,但估计还在气头上,一时拉不下脸来承认自己的误会,大声喊流岚她们进来,说要是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就要把她们乱棍打死。我知道这又是说给我听的。他最后的求和方式是让人送来了那柄我摔断又被他拿去修好的梳子,本来是像黄玉般的料子,现在拿黄金锯好了,金镶玉,精巧美妙胜过从前。我并不曾回应他,只是他再传我时我不再称病推脱了。
      这柄梳子让我想起了当初收到它时身边的那一湖秋水。
      时隔一年多,我又在凉亭里剥莲子。已经是很深的秋了,湖里花叶残败、莲子太老,我剥了一颗,送进嘴里,流岚忙说:“哎!小姐,莲心!”
      我笑笑:“莲心好,败火,正适合现在的我。”静了好久,又想起来说:“流岚,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性情大变了,跟着我很苦吧?你也早该出去了,不如就趁此机会吧?”
      “小姐,流岚不苦,流岚不想出去。”
      “傻丫头,哪有不出去的道理?此处就你我二人,你也不必怕羞,我就直说了。王爷先前与我说过,宁王与你曾有几面之缘,宁王妃是京城王氏女,骄纵惯了,不是个贴心的。宁王就想要了你去,你意下如何?”
      流岚咬着唇不说话,扭绞着手里的帕子,满脸涨红,面有难色。
      我就说:“我也觉着不好,那宁王妃想必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我也知道你不想做小。那金风呢?如何?他是这府上的,自小跟着王爷,是个知根知底的。你若是有主意,也不妨照直说。”
      流岚就跪下了:“流岚听凭小姐安排。”这是委婉含蓄地表达愿意了,但我说:“你可想好了,若你只是为了继续留在这府上不出去,我可不依你。”
      流岚脸羞得更红:“小姐,流岚不是……金风阿哥他,他待流岚极好……”
      我笑说:“好,好。”
      入冬前夕,太皇太后薨了,上原男尊女卑,太后薨逝国人不守国丧。流岚的婚礼照样办得漂漂亮亮,我也因此高兴了几日。
      太皇太后还是留有一定影响的,她弥留之际不由分说让人给府上送来了好几个美人。赵越还是拿话哄我,说还是像以前对何氏那样,有名无实。我在心里冷笑,嘴上同样不饶人地冷嘲热讽道:“王爷何苦来说这种话,妾难道还能管到王爷头上不成?倒显得妾小气善妒了。再说过去那何氏夫人,王爷开始说的是一套,后来做的可是另一套。如今旧事重演,王爷大方行事就是了,不必拿这种话来自欺欺人,省得将来自打嘴巴,倒显得虚伪。”
      赵越应该算是脾气好的了,被我这样一通挖苦也不生气,倒像是对这样一个酸不溜秋的人喜闻乐见似的,解释说:“当初何氏身份成谜,只怕是有人要兴风作浪。我暗中派人调查过,未得明朗线索,府中人敌我难辨,恐隔墙有耳,所以不曾向你言明,一味只纵容她。夕颜之死,多半是知道了不该知道之事。怕她再对你下手,所以才将你禁足,并不曾真怀疑过你会毒杀他人。那日进宫之时我想着到了宫中,府中人跟不进来,密探必不能近身,故正想将此事说与你听,只是十五他打断话头。后来你北上,一摸清她的底细,我就立时打发出去了。如今留着这些人,只是看在皇祖母的份上,你若不高兴,也全打发出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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